第1章 冰火如歌

“沁水”下游。

一群人围在一片石滩边，只见一名衣衫破烂的消瘦男子趴在水面上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具浮尸。

可偏偏他的身上又源源不断地冒出热流，寻常人无法靠近。

就在围观人群指指点点的议论之际，男子身上的热量愈发磅礴，竟让整片水面都开始沸腾起来。

大家纷纷惊呼后退，却有一人疾速靠近，正是“东来阁”的店小二流雨。

只见流雨手中一枚寸许铜球飞出，铜球在男子上方打开，瞬时便将其丝丝缕缕收入其中。

“哇，好烫，竟连‘十方囊’也隔绝不了这热量！”流雨刚一触碰，手上便起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泡，于是一路上只敢提着铜球上拴着的一根细索。

刚回到“东来阁”，他便迫不及待地闪入后花园，将手伸入一泓寒气袅袅的池水中，随后把铜球也丢入身旁的另一池水里。

这时，一个模样白净，但带着几分纨绔的英俊男子行至后院。

他饶有兴致地啃着手中的斗大蟠桃，看着流雨狼狈的样子笑道：“是谁有那么大的能耐，可以让我们流雨大人吃那么大的亏？哈哈哈——”

流雨不由翻了个白眼，他看了一眼身旁那泓快速由寒转温的池水，道：“这次确实有个大麻烦，你自己来瞧瞧。”

男子向池水走进一步，眼睛不由瞪得浑圆：“竟然把‘混沌池’的寒意驱逐至此！这样的热量，似乎集结了一方宇宙的爆裂星力。可是……体内承载了如此多的星力，‘十方囊’内的这个人竟然还有一丝生息！”

流雨终于从烫痛中缓过神来，拭了拭汗水，继续对那男子调侃道：“怎么？以‘龙胆’着称的赵无忌公子，怕了这区区热量？”

原来这位看似玩世不恭的男子，正是“东来阁”内十位神秘食客之一的赵无忌，更是坐镇此处的三位宗师之一——顾天北的得意门生。

“怕？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赵无忌随手将果核一丢，道，“‘沁水’的上游不是出现了一座讨厌的冰宫吗？许多自以为是的宗门都去挑衅过，都碰了一鼻子灰。既然‘十方囊’内的生灵如此之火热，不如拿去狠狠烫下那座冰宫如何？”

流雨恍然大悟：“我怎得没想到这么个好主意！说不定还真是克制对方的利器。”

赵无忌啧啧道：“可不是？瞧那冰宫巧夺天造，它融化下来的水放入‘东来阁’特制的‘戏珠铜鼎’中，一定能煮出一道绝世风味的火锅汤底。”

流雨顿时哭笑不得：“到底是食客本性，聊什么都离不开吃。”

赵无忌拉起“十方囊”上的细索，仔细地将其盘在手腕。

正欲转身离开，却被流雨阻拦道：“你不会现在就要去冰宫那边吧？这得先请示一下阁主才行。”

赵无忌摇头道：“这点事情就不劳烦舞袖操心了。我去去就来，记得今晚给我准备一盆上好的‘七色鹿’肉。”

说罢，举步轻移间已消失在流雨眼前。

“东来阁”距“沁水”上游冰宫甚远，尚丹辰御笔疾行也要一月有余。

但阁内素来有一座传送法阵，可直达“沁水”上游的核心区域，由于造价昂贵，每发动一次耗材甚剧，所以只允许小部分人使用。

尚丹辰一直为“东来阁”精打细算，不曾使用过一次，但赵无忌却没有这样的顾忌，大摇大摆地踏入传送法阵，当真对得起“无忌”二字。

刚到“沁水”上游的“游龙湾”附近，赵无忌便感到滚滚寒意遥遥传来，心里不由暗骂：“妈的，竟然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如果是在‘天枢圣都’，只要‘天枢局’一声令下，灭掉区区一座冰宫不过弹指之间。”

确实，整个“中黄城”分为五块大陆，没有一个核心的统领机构。

各大宗门、家族、种族自行抱团、各自为阵，这才“纵容”了冰宫的野蛮生长。

随着冰风寒雾愈发浓重，赵无忌行走的速度也不由慢了下来，冰宫的轮廓在眼前渐渐清晰。

同时，他的嘴角也渐渐扬起一丝弧度，笑道：“嚣张了好一阵子，看我如何破你。”

手中的“十方囊”受到寒气的挑衅嗡嗡作响，霎时带起一条火热星芒闪射前方。

阴寒深处隐隐听到有人“咦”了一声，显然是寒意秩序受到了“十方囊”的严重影响。

只见周遭寒潮暴长，数百个方位同时涌来一束犀利的寒刃，重重劈在“十方囊”上，瞬时便在其周围结起了一层厚实的霜冻之球。

那霜冻之球不消片刻便开始剧烈地颤动，并带动起周遭的风雪形成一团团乱潮。

紧接着，整个球体发出清脆的破裂声，丝丝灼热的星火沿着裂痕源源外冒。

但闻紧锣密鼓的“嘭嘭”巨响，顿将周遭的寒气禁锢破碎撕裂，原来寸许的“十方囊”也延展成了一颗斗大的火球，刺眼的星芒正逐渐吞噬这方风雪。

“嚎——”冰宫深处突然传来一声阴郁的吼叫，一只铺天冰爪带着滚滚灰绿之气而出，重重地拍在火球之上。

这对冰火之力交接之际不断炸击裂变，一时斗得旗鼓相当，不安的震颤和动荡，已让周围风云色变。

火球内驳杂繁多的星力顿时得到了宣泄的空间，以一种不吐不快的节奏向外狂涌。

冰爪先前气势如虹，消解了不少澎湃的热量，可最终还是免不了渐渐缩小崩灭。

可只要冰爪覆灭一只就会有另一只衔接补上，如此前仆后继，反而占据了上风。

最终，火球在一只只冰爪的蹂躏中訇然裂开。

经天火焰的孕育中，一个成蜷缩状态的消瘦男子渐渐直起身来，一头发丝和一对瞳目都满是火焰。

对于眼前的世界，他呈现出茫然的神色，不知是感觉陌生还是沉睡太久。

只见他面对扑杀而来的冰爪，轻松地探出右手，便将眼前的杀机捏个粉碎。

“还不够。有什么更厉害的，尽管招呼过来。”消瘦男子就像一头干渴饥饿的豺狼，迫切地等待着眼前冰宫的供给。

“杀了他！”阴冷的声音再度传来，暗处的赵无忌听得分明，是个女声。

只见冰宫外围光晕大盛，成群冰蝶蜂拥而出，无数美轮美奂的雪雾冰晶弥漫天际。

一丝诡异的感觉出现在赵无忌的心头，他赫然发现周遭的空间已被冻结，连自己的意识也不由自主地开始流失。

可没过多久，他又悚然惊醒，却见前方的消瘦男子张开了嘴，竟将所有的冰蝶吞吸入口，这才化解了空间冰封。

随后，冰宫内又杀出了一批冰雪武士。

可消瘦男子完全无惧对方的刀刃，贴身一拳便能在冰雪武士的胸口洞出一个火红的窟窿。

他就这样在武士群的围攻中一路挺进，距离寒气袅袅的冰宫越来越近，直看得暗处的赵无忌傻了眼。

“竟然是你！”冰宫内的阴郁女声再起。

随后便看见一道纤长的身影在凛冽的寒意中瑰美晕开，一头清凉的银色发丝如孔雀开屏一般四散而开，外加银唇冰瞳以及身上灰绿色的影鬼气息。

不是入魔后的风饮言又是谁？

当年“喋血城”的空间崩塌，今兮、风饮言和惜泠均陷入黑暗的“死区”，至此杳无音讯。

怎得风饮言又出现在了“中黄城”？

那另一位火力滔天的消瘦男子，难道就是今兮？他为何又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见到消瘦男子熟悉又陌生的脸，风饮言出现了短暂的迟疑，随后又被阴极疯魔和骷髅幽君吞噬意志，向对方打出灭寒煞掌。

消瘦男子浑不退让，火热至极的一掌迎对过去，霎时风云激变更剧，二人身上均阴晴不定。

比起适才的冰爪，风饮言这一掌的威力更是鬼哭狼嚎，直打得消瘦男子身上的星火之气疯狂败退，不久便由丝丝冰蓝之气侵蚀上了他的眉梢。

消瘦男子反而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容：“这感觉太棒了，好久没有这般凉爽。”

此际，积压在体内的最后一团顽固的星力终于也被释放了出来，非但将侵蚀入体的寒劲消噬干净，又掀起一蓬铺天岩浆，向着风饮言当头盖下。

风饮言终于露出了骇然之色，先行后撤一步，背后一对冰翼跟着大开。

只见融于冰翼上的双环不住旋转，喷涌而出风暴顿时顶住了岩浆的攻势，同时一只庞大的冰魔影鬼幻化而出，向着岩浆猛烈撞击。

暗处的赵无忌只看见二人之间闪耀起了一层刺眼的迷离光华，随后便是连珠价的爆破。

待一切消弭，二人均狼狈地半跪在地，不住地喘着粗气。

消瘦男子释放的那团岩浆毕竟是饱含阳炎巨能，能够力克阴邪。

风饮言的冰魔影鬼再强大，也逃不过覆灭的归途，但最终还是和对方斗了个两败俱伤。

“你……到底是谁？”风饮言身上的寒气和光芒有所涣散，冰翼也渐渐无力地收回，她看向消瘦男子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温存的闪光。

消瘦男子似乎已从驳杂星力的折磨中摆脱了出来，意识终于渐渐走向清晰：“我……我……我是……对，我是钟离轩，我叫钟离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