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迷魂
听到安大彪中招的消息，李春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主要原因是他对安大彪这伙人曾经绑架过张卫东而耿耿于怀，对于他来说，张卫东是个犹如父亲般的角色，甚至可以说他跟张卫东的感情超过了张鲁一。“如果真这样，也是他们自找的，活该。”
岩香没有说话，起身直接走向中间的洞口。张鲁一叫住她，问她要做什么，岩香只是淡淡地回答“救人”。显然岩香想救的对象就是困在洞里的安大彪他们。医者仁心，岩香前去施救的心意坚决，张鲁一也没有劝说的理由，只是考虑洞里的情况尚不明朗，一个女孩子冒然进入无法保证安全，于是让大家集中休息由董跃森暂时领队，他自己跟岩香一起入洞。
看到张鲁一的举动，姬道玄默不作声地跟在他的身后。李春也想跟过去，却被张鲁一拦下，张鲁一倒不是不信任李春，只是他知道李春为人机灵，留在考察队可以帮助应对突发情况。
泰瑞则从背包里找了三个简易的防毒面具递给张鲁一：“这个或许可以保命。”
中间溶洞的结构与之前的完全不同，沿着通道进去不久是一个二十见方的大厅，除了进来的洞口，没发现其他通道入口。这里地面平整，显然是被人精心打磨过。平台的四角分别矗立着一尊真人大小的石头雕像，都是动物造型，却有艺术加工的变形，雕像表面有镂空雕饰，纹理和变形带有明显的楚文化风格。大致上可以看出这些动物是龙，鸟，虎，蛇。根据以往的考古经验和方位来判断，这些动物可能就是应对四象，也就是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
有学者认为中国的四象出现不早于公元前一千年，但实际考古发现四象形象出现至少在公元前六千五百年前，这一点在八十年代河南濮阳西水坡遗址就已经证实。西水坡遗址属于仰韶文化，其中就发现了用贝壳堆砌成的青龙和白虎形象，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有时候就连中国人自己也未必能窥得全貌，所以考古发掘就成了沟通古今的渠道。
这里出现楚文化特征的雕塑，至少从另一个角度说明这里可能就是一个楚国贵族大墓。大厅的顶部刻划了星图，可以清晰分辨三垣四象的星区分布，这可能就是古人认为天圆地方的实物证据吧。
除了四象雕塑和星图，张鲁一并没有发现其他的东西，这里或许只是个祭祀墓主人的享堂，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个墓主人一定拥有极高的社会地位，甚至可能是个国王等级的大墓。
这里并没有安大彪他们的身影，说明这里一定存在其他入口。仔细观察四尊雕像的底部都有撬棒撬动的痕迹，都是新茬，而且雕塑似乎又被人移动过的痕迹，估计是安大彪他们弄的。这类石头雕像实在笨重，不易携带，拿到黑市上因为没有铭文之类，卖不出价钱。盗墓贼一般不太会动这些石雕的心思，唯一可能的是安大彪进来后也在找其他洞口，所以撬动雕塑只是为了发动机关。
当然所谓的机关完全是他们想当然，单从战国时期的科技水平而言，很难制造这么大型石制传动机械类型的机关。就算有最多也只是木头的，经过这么千年，早已朽坏，完全起不到机关的作用。所以安大彪就算把雕塑翻个个儿也不可能出现触发某个不存在的机关的可能。
但是，洞口在哪里呢？岩香有些急躁，毕竟作为一名医生就是治病救人，如果再在这里无谓地浪费时间，可能会错过那些受害者的最佳抢救时机。
张鲁一倒也不着急，有了第一个溶洞地道的经验，首先想到的还是古人的障眼法。他在享堂里四处查看，依旧一无所得。抬头看着顶上的星宿图，他忽然想起前面他和董跃森主持发掘的鬼王墓中那块石碑提到的“司命”。司命在楚国巫神文化中是无出其右的最高神灵。
中国人对天文的认识本就起源于巫神文化，直至发展成为天文历法机构，譬如后期的司天监。古代历法将天空的星星按方位分为二十八组，每组星星组成一个星宿，而每个星宿都有一个特定的名称。
古籍记载“司命二星在虚北”，这里的虚是指二十八星宿中北七宿的虚宿，就是说司命星就位于虚宿以北。想到这里，张鲁一似乎有恍然大悟的感觉，古人讲究事死如事生，从前期发掘的鬼王墓，可以大致了解墓主人自命司命神，自然其归宿只能是司命星的神位。鬼王墓里那几个殉人所指的方向正是北方，或许也可以得到解释。换句话说，这里应该会有个出口，而位置应该在星图虚宿更北的地方。张鲁一对于星宿图并不熟悉，但北方神兽既是玄武，只要在这尊雕像的方向寻找可能会有些线索。
他让岩香和姬道玄和自己一起按照这个线索仔细搜寻，还是岩香年轻，眼睛好使，真的在玄武雕塑左上的岩壁上发现了一条大约高两米五米，宽五十厘米的裂痕，因为不规则且被原始石灰岩钟乳石遮挡，一开始就很难发现。
用手电向里探查，里面果然是一个通道，大概可以容一个人进出。不过令张鲁一疑惑的是，这么窄的通道不可能是墓道，墓道主要的作用是运送棺椁，而如此狭窄的入口别说运送棺椁，就是安置陪葬品都很困难，那么墓主人设计这样的通道又是为了什么呢？这让张鲁一心里有些打鼓。
张鲁一愣神的时间，岩香已经穿过裂缝直接进入通道。张鲁一看着岩香消失在通道里，也只能硬着头皮跟进去。
通道有些曲折，却似乎没什么其他特别之处，唯一不明确的就是不知道通道通向那里。张鲁一心里有些忐忑，他让姬道玄紧跟着岩香，毕竟姬道玄的身手就算遇到危险，保护岩香这个女孩还是绰绰有余的。
岩香以往走惯山路，所以在这个崎岖不平的通道里，如履平地，走得很快。张鲁一紧赶慢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来歇息。于是他远远地喊了声姬道玄，让他好好保护岩香，看到姬道玄没回头，只是挥了一下手作为回应。
张鲁一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直接坐在地上，用手电四处查看。这里的通道没有前一个通道那种人工修饰，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原生态的溶洞，但这种犬牙交错的石钟乳，在手电的照射下显得十分诡异。天然溶洞大多都是地下暗河冲刷形成的，所以目前看上去只有一条通道，后面很难来说会不会有岔路，走这种溶洞最怕的就是迷路。
“我说哥，你身子骨不行啊。”
张鲁一正查看溶洞的结构，冷不防身边响起一个声音，活生生把他吓了一跳，回手向声音的方向就是一拳。就听哎呦一声，跟着就是咕咚一声，一个人倒在地上。
张鲁一用手电照过去，失声叫道：“大春子……。”
李春揉着被打疼的肚子，站起身：“卧槽，得亏二爷身体皮实，不然就给你废了。”
“不是让你照顾那些人吗，你怎么也跟进来了。”
李春嘿嘿笑着：“那些人就会装逼，不合二爷胃口。咱还是喜欢跟着自己兄弟，实在。”
张鲁一知道李春的脾气，也就没再说什么。可能是因为劳累，他总觉得眼皮沉重，有些昏昏沉沉。
李春从瘫坐在地上的张鲁一身上跨过，朝通道深处看了看，回头说道：“这儿诡异得很，不会有粽子怪兽之类的吧，不过就算有也不怕，兄弟我早有准备。”
说着，李春从背包里取出一块黑乎乎的玩意儿还有几个小罐子，有些得意：“看见没，黑驴蹄子和黑狗血，专治粽子。”
张鲁一摇摇头，无奈地笑着，所谓粽子其实就是传说中的僵尸。说来也搞笑，中国古代的确有僵尸的传说，只是这玩意儿存在不存在还得两说，至少现实生活中，谁也没真正见过。至于粽子之说纯粹来自小说创作，可能灵感来源于古埃及的木乃伊。这李春恐怕是电视剧看多了。
“你以为你是林正英？还僵尸，粽子。”张鲁一嗤之以鼻。
李春举着黑驴蹄子左右摇晃：“这种东西宁可信其有，二爷我可是不打没准备的仗。”
张鲁一叹了口气，只能摇摇头站起身，示意李春跟着一起走。走了大约五十米，真的就发现一个岔道，张鲁一四周寻找了一番，却没看到任何标识。不应该啊，如果遇到岔道，姬道玄一定会留下一些标记表明自己的方向，这是考察队进入溶洞前突击培训定下的规矩，难道姬道玄忘记了吗？
李春在一旁看了张鲁一一会儿，显然明白怎么回事，拍了拍张鲁一的肩，指着洞壁上一处螺旋形的标记说道：“兄弟，你在找姬道玄这二傻子留下的标记吧，不就在这儿嘛。”
张鲁一顺着李春的手指看过去，果然有个小小的标记。张鲁一揉了揉眼，刚刚看还没有怎么现在就冷不丁出现了？是自己因为疲劳眼花了吧，张鲁一心想。
不对，螺旋形，这不就是他们在林子里看到的那个所谓重生的咒符吗？怎么回事……。张鲁一再次揉了揉眼，的确是林子里见过的那个符号。难不成季国庆也跟进来了？“他妈见鬼了，这是什么名堂。”张鲁一从来不爆粗口，这次竟然国骂脱口而出。
李春没注意到张鲁一的神情变化，直接走进姬道玄做了标记的岔道。走了几步，忽然停住，回头看着张鲁一，脸色惨白：“这地方不对，阴气好重。”
李春打小就是个浑不吝的主，就没有怕过什么，张鲁一还是第一次看见李春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于是走到李春身边，想你探望。没有亮光的溶洞深处伸手不见五指，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大春子，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从哪里看出阴气重的？”张鲁一有些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于是侧脸瞪了一眼李春，却发现李春脸色更加惨白。
“有东西……。”李春用力将手里的火炬丢在前面地上，又将张鲁一拉到一块突起的钟乳石后面。
张鲁一抬头问道：“什么玩意儿？”
“别说话，等着看。”李春压低声音说道。
张鲁一努力睁大眼睛向前看去，不远处火炬忽明忽暗，将他们隐藏在钟乳石巨大的阴影中，却能清楚地看清溶洞里的一切，李春不愧为侦察兵出身，考虑事情的确周到。
等了几分钟，并没有什么发生，张鲁一也是意兴阑珊：“我说大春子，你闹啥呢，吃撑呢是吧。”说着就要起身，却被李春再次重重地压在地上。
张鲁一有些不满，刚想发作，却见李春眼睛紧盯着远处，只是默默地做了个噤声得手势。顺着李春得眼神看去，火炬依旧闪着，却在洞壁上映出一个晃动的鬼影，并逐渐变大。
张鲁一知道这是有东西在向这边靠近，于是也不敢再发声音，只能瞪大眼看着。
鬼影越来越大，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响的阵阵低吼，感觉听起来像喉咙里卡着痰液发出的痰鸣声，十分刺耳。不一会儿，张鲁一看见一个人从转角转出来，但这个人走路的姿势非常不正常。仔细看，这个人走路时双腿几乎没有弯曲，双脚不离地面，木讷地在地上拖动，而上身挺直几乎没有摇摆，双臂似乎自然下垂，只是随着身体的移动，随意地摇摆着。
借着火炬的光亮，张鲁一隐隐约约看到了这人的脸，或者说这并不是一张人脸，虽然五官依旧存在，却干瘪变形，有些地方有明显腐烂的痕迹，嘴唇已经确失，露出惨白的牙齿，而那些低吼声就是从这张残缺不全的嘴里发出的。眼眶凹陷，看不清眼球，只看见两个深深的黑洞，有些地方皮肤已经确失，露出灰黄色的骨质。
这是什么东西？张鲁一发现自己的腿肚子在颤抖，后脊梁直发毛。李春要比张鲁一镇静许多，只是咽了几下口水，偷偷地将左手按在腰间的黑驴蹄子上。
“卧槽，这玩意怎么更像外国丧尸，咱中国的僵尸不该是跳着来的嘛。”李春从兜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张鲁一，自己也取了一个握在右手。
张鲁一颤颤巍巍地接过瓷瓶，压声颤抖地问道：“这到底是僵尸还是丧尸？”
李春微微笑着，压着喉咙说道，“不管这玩意儿僵尸还是丧尸，都他妈邪得很。不过到了咱们的地面，就都要按照咱的规矩来，要是冲着咱们过来就用黑狗血浇他。”
话音刚落，那东西似乎感觉到了有生人的气息。停下脚步，缓慢地左右移动身体，似乎在确认方向，然后猛地转过身子，向张鲁一他们隐藏的钟乳石方向挪过来。
“卧槽。”李春收敛笑容，紧盯着那东西。那东西越走越近，张鲁一甚至都能感觉到那东西带过来的寒气，这寒气让张鲁一浑身僵直，无法动弹。
李春忽地大吼一声，跳到钟乳石外。那东西显然也觉得意外，先是顿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急促地吼声，转身向李春移来。
李春将黑驴蹄子护在胸前，举起瓷瓶用牙咬去瓶塞，直接将瓷瓶里的狗血泼向那东西。黑狗血泼了那东西一身，但并没有对那东西造成实际性的伤害。那东西只是停了一下，用手捻起一些血水，放入嘴里舔了一舔，似乎在品尝一种美味。
李春见状，也是惊惧：“操，这外国玩意儿，不讲武德。”
说完，将手里的黑驴蹄子用力甩过去，趁着那东西停顿的档口，大叫：“还愣着干吗，还不快跑。”
张鲁一闻言瞬间清醒，起身跟着李春向外奔去。这一刻，他这才发现，那东西并不是一个人，他身后竟然还跟着一群行尸走肉，一时间低吼声此起彼伏。
两人慌不择路地在溶洞里飞奔，只要有路便往里冲，却发现他们走的每一路上都有这种丧尸在向他们靠拢。
张鲁一发现了问题，这些丧尸似乎在把他们往某个地方驱赶，犹如古时皇家围猎猎物的场景。张鲁一边跑便将自己的疑问告诉李春，李春似乎顾不得这些，喘着气回了一句：“赶紧跑，保命要紧。”
张鲁一此时也没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跟着李春到处瞎跑。也不知道跑了多少路，最后张鲁一眼前忽然豁然开朗，他们跑进了一个明亮的大溶洞之中。
张鲁一这才发现，溶洞的明亮来自于洞壁上灯槽，这和他们刚进溶洞时发现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灯槽是被点燃的。
溶洞里很空旷，并没有什么古代的遗存或者文物，只是在溶洞正中的地方有一个人工堆筑的圆形台基。台基上有一个石灰石雕砌的卧榻，卧榻的雕刻风格有着明显楚文化风格，两边扶手都是楚文化特有的玄鸟装饰，楚人崇尚玄鸟，这和他们的图腾崇拜有着密切的关系。
只是张鲁一现在算是惊魂未定，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去考究，只是急切地在溶洞里寻找出路。李春却长出了口气，直接坐到石头卧榻上休息。
“这是条死路。”张鲁一在洞里慌慌张张地搜寻了许久，并没有发现别的出口，有些灰心丧气。“等那些怪物找到这儿，咱们等死吧。”
李春起身整理一下衣服，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我看这些玩意是不敢进来的。”
张鲁一朝洞口望去，果然这群丧尸只是在洞口漫无目的地游弋着，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似乎这里有什么让他们不敢逾越的东西存在。
“这些东西到底什么意思，就是把我们逼到这里困死吗？”张鲁一心里稍定，至少他知道在这里目前还是安全的。
李春转过身背对着张鲁一：“或许……他们只是想让你见到他们的王。”
“大春子，你怎么知道，搞得像你是他们中的一员似的。”张鲁一觉得李春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李春转过脸看着张鲁一，脸色有些诡异，接着，张鲁一看到李春的脸逐渐变形扭曲，皮肤开始迅速腐烂和干瘪，眼睛也渐变成空洞，喉咙里开始发出“吼吼”的声响。
“因为……我就是……他们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