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偷袭
一切仿佛静止，炽热的烈日里，张鲁一的衣服已经被汗水完全浸透。那人缓缓地抽完烟，用捡烟头用中指弹出，一道高高的抛物线砸在沙地上，溅起少许火星与烟沙。
也许是享受够了狩猎的快感，那人打开车门独自走下车来。岩香耐不住性子，已将要将的傣刀抽出背在身后，准备拼死一搏。张鲁一盯着来人，下意识地拉了一把岩香，将她挡在自己的身后。
来人头上戴着蓝色防蚊帽，脸上扣着防沙镜，穿着一身浅色冲锋衣裤，这是沙漠探险的标配，可见这帮人是做过精心准备的。
张鲁一手握腰间的甩棍，做出警戒姿势。看着张鲁一如此紧张，来人似乎觉得好笑，哈哈笑着摘掉帽子和眼镜，露出额头的痦子和刀疤，一双因疤痕挛缩导致大小眼闪烁着：“俄说兄弟，咋那么快就把朋亲给忘了？”
张鲁一当然认得，这位脑袋顶上特征性的痦子，不是安大彪是谁呢？自从勐腊一别，这个人就像是从地球上消失一般，没想到竟然在库玛塔格沙漠又遇见。不过在张鲁一印象里这货色并不是什么好人，实在不愿想起这个人来。
张鲁一依旧保持着防御姿态，安大彪看出张鲁一心存戒心，双手在身上拍了几下：“兄弟，莫带武器哩。上回在洞洞里你救过俄，俄安大彪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不敢害你哩。”说完接着又拉了拉裤子，原地转了一圈。
张鲁一不知道安大彪为什么在这儿跟他套近乎，不过对方人多势众而且携带致命武器，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安大彪愿意释放善意，他倒可以便宜行事。
于是他也跟着笑起来，却始终将岩香挡在身后：“我当是谁，原来是安大彪。现在华教授折进去了，轮到你掌舵了？”
说到华教授，安大彪愣了一下：“那个老混球，挡我财路，死了最好。”
安大彪的反应让张鲁一有些好奇，之前看到安大彪在华教授面前毕恭毕敬的样子，却完全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积怨。但张鲁一更加关心安大彪这次过来的目的。
虽然安大彪看似没有什么敌意，但张鲁一对这种亡命徒并不放心，他示意岩香上车等待，由自己一个人面对。岩香倔强地不肯，死盯着安大彪，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却被张鲁一一句“听话”劝退。
此时已经接近正午，正是沙漠里最炎热的时刻，张鲁一说太晒让安大彪跟他走到沙丘背阳面。张鲁一这样做可以利用沙丘作遮蔽，将安大彪和他的手下分开，就算有意外，他对付一个安大彪总比对付一群人有胜算得多。
在张鲁一印象里，安大彪是个人狠话不多的人，今儿却成了个话痨，让张鲁一倍感陌生。按照安大彪的说法，他早就知道宋金贵集团其实有名无实，实际掌控人就是所谓的华教授。只是华教授当时风生水起，接连吞并了好几个团伙，在盗墓界势力越来越大，大有要整合全国盗墓集团的趋势。当时的安大彪虽然在西北有些势力，终究也面临着被华教授整垮或者兼并的困局。最终安大彪为了生存选择了加入宋金贵集团。只是华教授生性贪婪，安大彪这些人早已离心离德，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但是那次勐腊的行动让安大彪受到了极大损失，连那些当初跟着他的弟兄也都死于那些白蚺之口，这让他明白华教授这是趁机削弱他。安大彪果断带着人马从暗河退出溶洞后玩了一段时间人间蒸发。直到华教授集团覆灭，他这才东山再起，顺便还收编了黄四喜，宋根白这几个华教授的残余势力。
尽管安大彪说得唾沫乱飞，张鲁一对此没有丝毫兴趣，安大彪当然不会无缘无故跑到这鸟不拉屎的戈壁沙滩来，但就目前情况他也只能附和几声。耐着性子等安大彪说得尽兴，张鲁一这才问道：“安大彪，我始终想不通，你这追着我是要干吗？”
“俄可不是在拦你，俄追你是要和你做生意哩。”安大彪笑着。
“生意？”
“是哩，你也知道最近查得紧，锅支不起来，我几个手下饭都没得吃。” 陕西一带的盗墓贼将盗墓称为“支锅”
“你拦我，难不成以为我能给你饭吃了？”张鲁一故意诺耶道。
听到张鲁一这么说，安大彪一拍大腿，叫道：“兄弟就是脑瓜子就是灵滴很，俄安大彪就是来找兄弟你讨饭吃哩。”
事实也如安大彪所说，在警方的严厉打击下，九十年代之前那种近乎疯狂的盗墓以及文物倒卖的犯罪行为已经收到了极大的遏制。安大彪这种有组织的盗墓集团尤其是警方重点打击对象。没有盗墓机会，就意味着没有经济来源，长期下去安大彪的团伙就将面临覆灭的处境。就在此时有老板利用丰厚的酬金找安大彪做事，对于安大彪来说无异于救命稻草。只是说起来这个任务有些可笑，竟然是让他带人进沙漠找到并跟着张鲁一。
张鲁一也有些莫名，他们这次行动知道的人并不多，而他们的金主代表恰马尔也没说过有让安大彪来参与行动。从张鲁一内心来说也是极为反感，他们本身只是一次正常的科学考察活动。如果安大彪参与进来，就意味着性质的变化。
“请你来的是什么人？”张鲁一忍住心里的不安，平静地说。
安大彪笑着：“给钱滴就是爷，俄管他是啥人哩。”
“中国人还是外国人总知道吧。”
“反正长了一副中国人的脸，提着两箱子票子，是个财主哩。”安大彪抽出根烟点上，抽出一根递给张鲁一。
“长着中国人脸滴不一定都是中国人吧。”张鲁一摇摇头，将烟推回去，他厌恶与眼前这个人有任何瓜葛。从安大彪的话里基本排除是恰马尔雇佣他们的可能，可是这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知道他的行程，让安大彪过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张鲁一试探性地问答：“我是不是不可以说我不愿意？”
安大彪盯着张鲁一，眼神逐渐凶狠：“兄弟，俄说一句你可能不爱听滴话，无论是谁挡俄财路，俄就让他找阎王喝茶去。”
张鲁一叹了口气，看来一时间已经无法摆脱安大彪，只能见机行事了。
夜色渐近，沙漠里的气温明显降低。李春的越野车继续行驶在沙漠腹地，沙地逐渐变成灰白色。砂质开始变得有些偏硬，车子开始颠簸明显，周边也出现一些青灰色的雅丹地貌。孙丁旺说这是已经进入罗布泊湖区了，罗布泊夜里会很冷，建议找个地方宿营。
罗布泊是个神奇的地方，一百年前这里还是中国内陆第二大盐湖，似乎就是眨眼之间变成了戈壁荒滩，没人知道这个荒漠里有多少秘密，因为至今为止没有人真正征服过这里。
景色依旧枯燥，李春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黄四喜，这货闭着眼一副丧失意识的样子。李春知道他这是在装晕，是怕李春找他麻烦。
孙丁旺一路观察，发觉一处适合宿营的地形，于是李春决定停车在此过夜。
下车看着黄四喜还在装晕，李春便将这货拉出车外，顺便踢了一脚，看黄四喜依旧没有反应，故意朝着孙丁旺喊道：“咱们就准备了三个人的帐篷，这货已经晕了，累赘得很，就丢在外面自生自灭吧。”
孙丁旺正从后备箱里取木材准备生火，眼也不抬地回道：“这儿晚上可是撒尿成冰，还有野狼，丢外面不冻死也给咬死。”
“又不是咱的人，死就死呗。”说完，李春作势要离开。
黄四喜这才猛地从地上弹起，抱住李春大腿涕泪横流：“李爷，你就是我爸爸，可不能丢下我不管。”
李春用力将他踹开：“你李爷没想要你这个怂货儿子，想活命，就干活去。”
黄四喜听罢，哎了一声屁颠屁颠跑去帮着姬道玄支帐篷去了。
沙漠的日头下去后，气温迅速降低，李春他们并没有睡意，只是围坐在篝火边取暖。李春从黄四喜嘴里得知安大彪的目的，想着按张鲁一的性子，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心也稍许安定些。
夜色渐浓，除了篝火照射的范围，周围已经一片漆黑。此刻除了篝火中的木条炸裂的啪啪声，一切都归于安静，偶尔能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几声野狼的哀嚎声。孙丁旺说以前这片的野狼群很多，一路上能看到很多被狼群袭击死亡的动物或者人的枯骨。这些年，狼群数量也明显少了很多，几乎就没发生过旅行者被狼群袭击的事情。
李春想着这事说到底，狼也是这个地球上的物种，也需要适合的栖息环境才能生存。罗布泊的恶劣生活环境对于野狼群来说也是无法承受的。但是只要有狼群，就有被袭击的可能，这让李春有些担忧。
孙丁旺笑着起身，拍了拍屁股：“没事，有这火堆在，狼不敢来。早些睡，明天还要赶路。”说完便钻进帐篷。
李春瞅着篝火，想了想，索性又往火堆里加了些柴火，这才放心地招呼姬道玄也去睡。营地里只有三顶帐篷，黄四喜眼巴巴地瞅着，不知道自己晚上跟谁睡。这一路辛劳，谁都不愿跟别人挤着一个帐篷里凑活。李春回头看了一眼他，又从车后取出一顶备用帐篷丢给他，然后钻进帐篷。李春是个做事很稳的人，他的做事信条里没有刚刚好这个概念，所以为了这次科考，他都会多准备一套装备，以备不测。
夜里了些风，透过帐篷可以听到篝火被风吹后发出呼啦啦的声响。李春觉得脖子有些冷，拿了条厚围巾给裹上，但依旧睡得不是很安稳。半梦半醒间听到帐篷外有悉悉索索的声响。他睁开眼，透过帐篷可以看见外面篝火闪烁的光影，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于是李春又闭上眼，那悉索声又起，隐隐地还听到有人轻声呼唤。靠，遇见鬼了，李春瞬间从睡袋里跃起，贴在帐篷上细听，却什么也没听到。
正在愣神的档口，就将帐篷外出现一个黑影，在篝火的映照下在门帘上显得十分巨大。黑影缓缓地移动，像是僵尸那种极不协调的动作。李春心里一紧，悄悄提起AK，枪口直直指向黑影。
黑影缓缓地移到李春帐篷前停下，看上去并没有进攻的意图，只是静静地站着。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李春盯着黑影，总觉得有些熟悉，忽然他想到什么，丢下枪拉开门帘冲了出去。
“哥，是你吗，哥。”
在篝火的照射下，张鲁一惨笑着站在那里，只是衣衫褴褛，满脸血污。李春冲到张鲁一面前：“哥，你怎么了。”
张鲁一只是在那里傻傻地笑着，双眼浑浊，一言不发，只是伸出一只污浊不堪的手。李春顺着那只手看去，那只手里是一块白玉挂件，应该就是张卫东交给张鲁一的那个。
“告诉他我找到了，交给他。”张鲁一艰难地说道。
“先别管这些，赶紧给你包扎一下。”李春转身想去取药箱，却被张鲁一拦住。
张鲁一身子趔趄了一下，吃力地伸着手像是在努力坚持着。
李春只能接过，有些莫名奇妙地：“哥，你要我交给谁？”
还没等他说完，从雅丹的顶上滚落几颗细小的沙石，落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张鲁一眉头一皱，转头看向上方，叹了口气。又转脸给了李春一个凄惨的微笑。
张鲁一这样的笑容，让李春感到有些陌生，但他已顾不得这些，他直奔车后去取医药箱，等回头，张鲁一已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中。
正在李春愣神的档口，面前忽地又闪过一个黑影，接着一股强劲地风声向他袭来，接着他便觉得头晕目眩，直接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