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狼王

姬道玄追踪着骆驼的蹄印和气味，飞速地在高原上奔跑。虽然因为低氧环境，身体强壮如姬道玄也只能跑跑停停，气喘如牛。在高原上奔跑并非易事，但姬道玄的坚韧也是一般人没有的，所以即使如此他的速度相较于普通人已经快上好几倍。

追了大概有十几里地的光景，翻过一处达坂后，在一条不知名的小河滩上，姬道玄发现了一头死去的骆驼。从骆驼身上的鞍具和挂饰来看正是被毕南村偷走的两头骆驼中的一头。骆驼侧躺在河滩上，两条前大腿骨有明显的异常的折角，这是骨折的表现，口部连着嚼子的地方已经被缰绳磨烂出血，骆驼身后的砾石有明显被后蹄刨踢得痕迹。

看情形应该是在过河的时候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又被骑乘人慌乱地暴力牵拉，最终在受到惊吓而摔断了前腿。只是这头骆驼当时并没有死，是在被骑乘人遗弃后，又在刺骨河水里挣扎了许久，好不容易上岸，却因为耗尽了体力，活活冻死的。

姬道玄默默地蹲在骆驼尸体旁，凝视着它那已经完全凝固的眼神，忽然体会到这只骆驼死亡前的痛苦挣扎，他内心出现一种无法逃避的悲伤。这种感觉至少在他残存的记忆里从没有过。在此之前他没有开心，没有悲伤，更没有愤怒。也许在失去记忆之前，他只是一名毫无感情的冷血剑客。可是现在，他却对眼前这条生命的逝去有了一种心痛的感觉，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知道他已经做不回以前的姬道玄了。

河岸的另一侧高坡上有明显的土层扰动痕迹，看样子事件发生的地点就在那里。姬道玄几个腾跃飞跃过小河，便到了地方。他仔细观察四周，这里骆驼的蹄印杂乱无章，甚至还有血迹，看来当时场面相当混乱。

姬道玄闭上眼用鼻子轻轻嗅闻，空气中夹杂着一丝一样的臭味，这是狼的气味。姬道玄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看样子毕南村这是遭遇到了野狼的攻击。他立刻拔出翰风，追寻着野狼的气味快速穿过高坡，一直追到一片茂密的红柳林中，这里野狼的气味更加浓烈。

应该是狼群，姬道玄心里暗想，脚步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红柳林中充斥着阴森的气氛，他不由得握紧手中长剑，做好战斗准备。

几只野狼龇着锋利的尖牙出现在姬道玄的不远处，野狼发出一声声低吼，显然是在对侵入他们领地的人发出致命的警告。不一会儿，野狼变成了十几只，最后是几十只，而且还在增多中。群联就这样低吼着与姬道玄对峙着。姬道玄知道十几只野狼的小狼群他尚能应付，但眼前情势看，这群野狼数量几乎近百，他的胜算并不算大。

他举着剑稍稍后退一步，狼群也紧跟着上前一步，姬道玄明白现在已经退无可退，一旦他退却，狼群必定会即刻发动攻击。他只能站定身形，嘴里也发出呵呵的叫声给狼群给予威吓。

正在这时，姬道玄忽然感觉到身后发出轻微的异象，接着一阵腥风向而后袭来。姬道玄一个扭腰，反身就是几剑，直接刺穿了数只野狼的身体，野狼嚎叫着摔倒在姬道玄的脚下。姬道玄没想到这些充满野性的畜生竟然也会发动绕后偷袭。

就在姬道玄错愕的一霎那，他的余光扫见一只壮硕的灰狼忽然发出一阵疯狂的嚎呼，狼群瞬间对姬道玄发起了进攻，姬道玄无奈只能转身奋力应战。

他身形矫健地闪避着野狼们的反复猛扑，剑锋闪耀，剑芒飞舞，每一次挥剑都用剑脊准确地击中野狼的腰腹部。他已经刺杀了从他身后攻击的野狼，现在姬道玄也动了恻隐之心，有心不再伤害更多的生命，腰腹是狼的软肋命门，只要被重力击打，必定会瞬间失去战斗力，所以有“铜头铁骨豆腐腰”的说法。

姬道玄如同一道流光，在野狼群中穿行，剑气纵横交错，他的攻击快速而犀利，使得排头的野狼们纷纷被击打后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然而，野狼们数量实在太多，攻势越来越凶猛，时而还会相互助力，发起群攻。姬道玄不断闪躲、侧身、翻滚、腾跃、回击。但终究还是一拳难敌四手，终究还是有些力不从心。随着狼群改变了进攻方式，变成了组合攻击后，姬道玄的态势逐渐落于下风。他的身上已经留下了几十道伤痕，鲜血渗出。然而血腥味更加激发了野狼群的攻击欲望。

姬道玄已经对伤痛完全麻木，他只能将所有精神专注于自卫上。这样的战斗持续了一段时间，姬道玄虽然不断地击退野狼，但野狼群似乎永无止境。

随着战斗的继续，姬道玄忽然发现一个规律，每一次那只最为壮硕的灰狼发出嚎叫后，野狼群的攻势就立刻会增强。姬道玄心里忽然明白，那只灰狼必定就是“狼王”。所谓擒贼先擒王，姬道玄暗自打定了主意，趁着狼群攻势减弱的档口，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随之单脚点地，一个旱地拔葱高高跃起，顺势接着红柳枝干助力，就只见一道寒光向狼王的位置飞刺而去。

姬道玄显然是低估了狼王的实力，只是一个飞扑便躲过了姬道玄犀利的剑锋，灰狼刚一落地，又迅速反身跃起，向姬道玄的身体袭来。此时的姬道玄手上的剑已刺空，心知不好，只能迅速侧身躲避，还是被狼王的利爪在胸前划出一道深深的爪痕，一时间鲜血喷溅。

顾不得还在流血的伤口，姬道玄即刻施展身法，手中长剑犹如蛟龙出海，与狼王在一次展开了搏斗。一时间剑光与利牙交相闪烁，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杀气。

狼王力量强大，速度敏捷，姬道玄短时间内也无法击败，他时而闪避狼王的撕咬，时而又要应付其他野狼的攻击，已经有些疲于奔命。

姬道玄知道他必须想办法尽快击溃狼王才可能活下来。忽然姬道玄咬牙尽力挥舞长剑，一时间剑气罩满全身，虽然这种情况虽然不能持久，但可以暂时让狼王与狼群不能近身。

姬道玄忽然用脚勾起地上一枚砾石，脚腕一抖，砾石冲破剑气飞射向野狼王。狼王显然一惊，随即高高跃起躲开砾石，却恰恰对着姬道玄露出了自己最为柔软的腹部。

突然间，姬道玄的剑气瞬间消失转而化作一道剑光直刺狼王，将将要刺入狼王身体时，姬道玄手腕一抖，剑尖避开了狼王的要害，剑脊重重的击打在狼王的腹部。狼王迅速被击飞出去，摔在地上发出呜呜的惨叫几声后消失在红柳林中。

狼王被击败，野狼群顿时失去了指挥，攻势明显减弱。姬道玄趁机呼嚎着做出反攻的架势，野狼群很快便在他的威压下随着狼王逃之夭夭。

见野狼群散去，姬道玄有持剑站了一会儿，才逐渐力竭瘫倒在地。他喘着粗气，持剑的手臂以及虎口酸麻，全身的伤口发出钻心的疼痛。就在这时，他听到红柳林里发出一阵树叶拨动的声响，像是一只大型动物在林间穿行而来。姬道玄心里又是一紧，如果这时候来一头熊或者其他猛兽，他真的已经完全无力再战了。他努力控制呼吸，静静地倾听着红柳林中的动静。直到声音越来越近，姬道玄听到了熟悉的驼铃声，他这才放松下来，原来是骆驼。

不久，一只骆驼从红柳林中缓缓走出。它高大而健壮，身上两侧分别拖着两个大大的布囊。姬道玄认出这个布囊是小伍随身的东西，而这头骆驼就是他们被偷走的另一头。

骆驼显然还认得姬道玄，围着姬道玄走了几圈，随后在姬道玄身边卧下，轻轻地用舌头舔舐姬道玄的脸。他知道这头骆驼是在对他的表达信任和亲近。于是姬道玄轻轻抚摸骆驼的头带着笑意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姬道玄醒来，发现天色尚未暗，骆驼也并没有离开，于是他起身检查了一下布囊的情况，果然就是毕南村窃去的粮食储备。他拍了拍骆驼，让它继续原地等待，随即他轻轻闻了一下四周的气息，向红柳林的深处走去。

那里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姬道玄小心翼翼地走进红柳林。他看见地上有几块残缺的椎骨和肋骨，在这些残骸边上他看到了属于毕南村的戒指。因为血肉模糊，他暂时还分不清这些残骸属于人类的还是某些动物的，姬道玄捡起戒指在身上擦了擦，随身放入衣襟。

随着继续深入，他发现了狼窝的所在，几头毛还未完全长成的幼狼正在窝里嗷嗷待哺。姬道玄知道野狼群不可能不顾及幼狼的安危，恐怕此刻在暗处正有几匹母狼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此地不宜久留，姬道玄心想，随即返回高坡，牵起骆驼返回音红滩营地。

姬道玄返回营地时，张鲁一依旧在帐篷里研究石碟上的文字，其他人都围坐在篝火边上。看见浑身是伤的姬道玄牵着骆驼回来，心里也都明白了什么。小伍前周骆驼，岩香和李春替姬道玄疗伤，都十分默契地不再问原由。

此时听到姬道玄受伤，张鲁一迅速奔出来查看，在岩香告知都是些皮外伤，问题不大后，张鲁一这才放下心来。

“见到毕南村了吗？”张鲁一问道。

姬道玄并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取出那枚戒指，张鲁一接过戒指看了看，这是枚纯银质地的戒指，表面阴刻着奇怪的花纹，戒指顶部刻着隶书“冷山堂”三个字，戒指的内圈则刻着一个“毕”字。张鲁一似乎明白了什么，沉默地看向天边，叹了口气拍了拍姬道玄的肩，让他好好养伤，说完转身又回了帐篷。

第二天一早，张鲁一忽然把大伙又召集到一起。

张鲁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各位，这次冰川探险的确是充满危险的事情。我并不会要求在坐的每个人都必须参与冒险，这并不是你们的义务。如果有人对此有所顾虑或希望退出，我完全理解。我们还剩一匹骆驼可以送给想回家的人骑用。”

李春知道张鲁一是在为毕南村的事情而自责，如果毕南村找到张鲁一要求退出，张鲁一也不会为难毕南村，甚至会让人护送毕南村回去，自然也不会在途中发生意外。他知道张鲁一做事一向坦荡，只可惜人总是会用自己的品性去衡量他人，像毕南村这样狭隘的人无法理解张鲁一坦荡的心。

“哥，人各有命，怪不得别人。反正我是跟定你了，你到哪儿我就去哪儿。”李春态度坚决地表示。对于张鲁一，他从来就是无条件地支持，他也相信换做张鲁一也一样。

岩香和瞿北野也没什么异议。安大彪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自然也不会说要回去。只有小伍沉默着，大家都静待他的立场和态度。

过了片刻，小伍抬起头，注视着张鲁一的目光，淡淡地说道：“好吧，去冰川我没意见。”

虽然小伍的态度有些冷淡，终究也是同意了，于是大伙各自散去开始一天的工作。张鲁一看着小伍离去的背影，他若有所思。

小伍一言不发地在篝火上熏烤鱼脯和制作青稞饼，这些都将是他们在冰川上行进时的主食。张鲁一在营地里无聊地溜达了几圈，这才踱到小伍身边坐下。

“小伍，你的态度好像不是很坚决，虽然我们很需要你丰富的登山经验。但如果你不想继续，你真的不用勉强。”张鲁一缓缓地说道。

小伍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张鲁一，嘴角似乎带着冷笑：“张鲁一，你完全可以不必自作多情，我继续只是因为要完成老爹交代给我的任务，我不仅要做成而且过程必须完美。只可惜，遇到你们这群乌合之众。”

小伍的话让张鲁一陷入了沉默和尴尬。他能感受到了小伍对团队的不满，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如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