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完结)
“惜惜,我在。”
看到彼此都平安无事,陆惜之首先喜极而泣,根本看不到有外人在,冲上去抱住他:“担心死我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凶手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我在这我在这,惜惜,我没事,不怕不怕。”祁玉墨也紧紧回抱住妻子,尽管他已在陆惜之身边设下重重保护,但刚才乍一听到她遇袭,心下还是狠狠一揪,幸好她没事。
“景明!我知道杀死祁玉璋的凶手是谁了,是常皇后,你一定也猜到了对不对?可我们之前之所以不能确定,是想不通她的杀人动机,可现在我想通了。那就是祁玉璋很可能不是她的亲骨肉,只有这个可能才会让她痛下毒手,并且不顾一切将所有常家犯下的过错推到祁玉璋身上。而她真正的亲儿子就是常家现在举荐为太子的宣王爷祁玉恒。”
“她一生都在把祁玉璋教育成一个废材,下流下作,不务正业,昏聩无能,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天,最后大家都对祁玉璋深恶痛绝的时候站出来大义灭亲,让众臣和百姓都认为她常家秉公灭私,恩怨分明。最后让自己真正的儿子做太子,做皇帝!”
祁玉墨抱着她,不断抚摸她的脊背,给她温暖厚重的力量,稳定她的情绪,想告诉她,他都知道了。
而陆惜之却用手指止在他的双唇之间,示意让她继续说完:
“而韦茹夏终于在最近发现了这个终极秘密,于是找到常心悦,也许是做最后通牒,或者想在二人之间达成某种协议。没想到,常心悦提出的建议,竟被韦茹夏一口拒绝了,或许还威胁她要将此事告诉皇帝。于是常心悦一不做二不休,用了杀害你母亲同样的手法,毒杀了韦茹夏。”
“可是,她没想到韦茹夏竟然没死,还被你重重保护了起来,常心悦生怕夜长梦多,于是联合她父亲,着急着让皇帝立太子,让皇上无暇分心寻找另一个很可能还活着的皇子,又给自己争取时间想办法杀人灭口。”
“我的惜惜一直都这么聪明,乖,你怎么一夜之间能想到这么多?为夫都自叹不如。”祁玉墨笑着问她。
陆惜之眼带心疼:“因为侯夫人对待两个儿子的态度大不相同,纵使对某个孩子有偏爱,但对于侯府这样的高门世家,也不至于对另一个孩子吝啬到吃穿用度上去,传出去岂不被人笑话侯夫人有失贤良淑德?”
“我也只是推测,还没有证据,而且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说不定,都被常皇后销毁得一干二净了。我们得花些功夫了。”
陆惜之仍在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侦查方向,没有注意到其他人。
“比如当年替两位娘娘接生的稳婆,使唤丫头,助产嚒嚒,以及守在产房外的所有太监侍卫,包括当年常皇后身边所有亲信都得统统找到,但是…如果他们都被常皇后灭口了,我们该怎么办呢?”陆惜之茫然的盯着丈夫的喉结,喃喃自语。
“那,我们不如,让疑凶自己坦白所有罪行。”祁玉墨在她头顶,缓解她的忧虑。
“让她自己招供?”她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他,那样子就像在说,你在开什么玩笑?
“跟我来。”
祁玉墨牵着她的手,走进寝殿。
跟在他身后,陆惜之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丈夫肩上的伤,血淋淋的…
“景明!你受伤了!”她惊呼。
“放心,苗万火已经看过,真的不严重。”
包扎的伤口都渗血了,还说不严重!她着急的就要去仔细查看。
“好了,你若是一看,万一真的撕裂了,岂不更严重,你不信苗万火?”
咳咳!苗万火在旁边干瞪眼看着陆惜之,你要是敢说不信,我就拿针扎你。
“在皇宫里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难道……”难道那些此刻竟然还敢在皇宫行凶?
祁玉墨却点点头,证实了她的想法。
“他们未免也太大胆了!!”陆惜之捂嘴,惊闻真的有人刺杀皇帝,不,或者杀手的目的是景明,她后怕得差点昏倒,幸好祁玉墨眼疾手快,扶住妻子。
刚才的情况也确实凶险,韦正手下的禁卫军也有不少人受伤,陆惜之赶来之前,战场才收拾干净。
不忍妻子胡乱担惊受怕,祁玉墨简单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就是突然闯进十几个武林高手,其中一人是炼狱门的掌门,炼鬼人,他武功高强,我与东海联手追击,才将他射杀于箭下。”
“却没曾想,有人伏在暗中,又以暗箭射向我…”
陆惜之听得心里一紧,脱口而出问道:“箭完全拔出来了吗?有没有毒?有没有带勾?”
苗万火觉着这要自己亲自解释:“你可真啰嗦!你相公反应迅疾,险之又险地避了这一箭,第二箭只比第一箭稍迟一些,你相公反应慢了点,让过咽喉要害,却被伤了肩膀,不过那箭也仅仅是穿皮肉而过,骨头都没碰到!”
“箭上无毒,也没有箭勾,你真当我是吃干饭的?就算有毒,老子也能立刻给他解啰!”
陆惜之再三与祁玉墨眼神确认,确认过他真的没事后,这才看到坐在角落的常心悦。
一向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此刻只能用落魄和狼狈来形容,兴许是一个姿势维持得太久,常心悦整个人看起来僵硬呆滞,眼里一滩死水无波。
“吕公公,劳烦您将大殿的门关上。”
姜恒正要退出门外去,却听祁玉墨一声姜太师留步,不解的回头。
“皇后的自白,需要姜太师来鉴定真假,毕竟黑水阁掌握的旧事情报,要比我东厂的多得多。”
姜恒颔首,看了紧闭双眸的祁天印一眼,今晚出了这道门,自己是生还是死,早就由不得自己做主,既然如此,他自然是要留下的。
十几年前,自己来不及救下的人,十几年后应该忏悔赎罪了。
“常心悦,我给你时间,也不给你时间。”祁玉墨冷言开口。
常心悦不语。
“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可我不想让你肮脏的血脏了我的手,甚至脏了我东厂的手。”
“你可以不开口,但我既然以五皇子的身份回来了,你的儿子再想要轻易登基是万万不可能的,当着他的面我也这样说。”祁玉墨随手就那么指向当今天子。
“皇位我不在乎,但我可以让祁玉恒生不如死,我们母子当年所受的罪,不介意在你们母子身上重演一遭,甚至会加倍奉还。我会让他生不如死的永生流放,比那些牲畜还不如的苟延残喘。”
“还有你们常家陷害萧家的所有一切,我都会加倍加诸在你们身上,血债血还!”
“别说了!”常心悦双手捂耳,歇斯底里的冲他吼叫,她还想冲上前来对祁玉墨撕咬。
东海一个箭步上去,对准常心悦的膝盖就是一脚,毫不留情。
啊!
常心悦一声惨叫,硬生生跪倒在祁玉墨面前。
啧啧啧,陆惜之想着,这膝盖肯定骨裂了。
“祁玉墨!你不得好死!”常心悦强忍剧痛,死鸭子嘴硬说着狠话。
“既然常皇后仍冥顽不灵,我也不介意现在就去杀了祁玉恒,用他的血先行祭奠我萧家全族。”说着拉起陆惜之的手作势就要往外走。
“不!!!我求你放过恒儿,只要你放过恒儿…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常心悦跪着,努力爬向祁玉墨。
“常皇后这是要招了吗?”陆惜之冷冷开口。
“我说!可你得答应我,放过恒儿!”
“常心悦,看来你还搞不懂现在的状况。”祁玉墨开口就是压死她最后一根稻草:“即使你现在不招,光是你毒杀韦茹夏这一条就能定你死罪,你还想做太后垂帘听政,那是痴心妄想。”
“若是你老实招供,说不定我会留祁玉恒一条命。”
并没有思考很久,常心悦终是颓然匍匐在地:“我说。”
真正让常重虎和常心悦对萧家痛下杀手的那一夜,对于整个常府来说,都是煎熬决绝的一夜。
那一夜,夜半三更,众人早已睡下。
不知为何,常重虎老说这一日他一直心神不宁,莫名地心惊肉跳,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许久,迟迟未能入眠。直至三更过后,他才勉强入睡,然后,便做了一个鲜血淋漓的噩梦。梦中,儿子常睿柏一声声地惨呼:“父亲,救我!父亲!快些救我!”
常重虎从噩梦中霍然惊醒,猛地在床榻上坐直了身子,剧烈地喘息。
父子连心!莫非是睿柏出了什么意外?
不,这只是一个噩梦而已,不能当真。常重虎拼命在心中安慰自己,心底的惊惶不安,却未曾散去,一颗心猛烈跳动,似要蹦出胸膛。
就在此时,急切地敲门声响起,很快,一个丫鬟惊惶不已地进来跪下:“不好了,老爷,夫人!大公子命人送信回来,说是秋猎时受了重伤…”
轰隆一声!
犹如晴天霹雳!
常重虎面色一白,连衣服也来不及穿上,腾地下榻站到地上,声音尖锐而愤怒:“你说什么?!睿柏怎么了?”
传信的丫鬟被吓得全身哆嗦,话都说不利索了:“这都是传信的侍卫说的,奴婢、奴婢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常重虎暴怒不已,张口便要怒骂,谁知眼前忽然一黑,整个人软软倒了下去。
一旁的贴身丫鬟惊呼一声,迅疾扶住惊怒昏厥的常重虎:“来人,快去请太医,就说老爷昏倒了。”
醒转后,常重虎痛苦地闭上眼,泪水自眼角溢了出来,他确实最偏爱常睿柏,睿柏好学上进年少有为,在年轻一代的莘莘学子中也是佼佼者,考取功名自是不在话下,现在听闻儿子遭此一劫,他心如刀割。
“是谁伤了我儿?”过了许久,常重虎重新睁开眼,一字一顿地问道。
亲兵的目中闪过强烈的恨意:“是萧家大郎,萧南笙!”
常重虎猛地站了起来,目中闪过不敢置信:“你说什么?怎么会是萧南笙?”
萧家乃武将世家,虽然他和萧南笙在朝堂上有不和,可睿柏却向来与萧家,尤其是萧南笙有交往,二人甚至还会偶尔月下小酌。更何况,萧南笙不善诗词歌赋,睿柏还曾替他在众人面前解过围,萧南笙他怎敢恩将仇报,以暗箭射伤睿柏?
亲兵咬牙切齿地说道:“到底为何,谁也不知道,大公子受伤之后,大家伙儿惊觉不妙,一起动手,找到了藏在暗处的萧南笙,可萧南笙从头至尾也没张口说过话。”
这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的内情。
常重虎心头如被压了千斤巨石,呼吸急促而困难,过了片刻,吩咐道:“即刻更衣,我要立刻进宫见皇上!”
那一夜,常府的“刺客命案”,成了一桩悬案。
也成了常重虎悬在心上的一根大刺。
“我舅舅从来光明磊落,绝不会行那下作小人之事,不可能会暗箭射伤你大哥。”
常心悦声音嘶哑:“呵,我大哥也这么说,他说不是萧南笙做的,而是另有其人,却始终找不到那个凶手。而我父亲,更愿意相信,那个凶手就是萧南笙。”
于是,两人本就在政见上有不合,这件事更加深了常萧两家的隔阂。
萧家上下都是武将性格,浩然正气大大咧咧,行事张扬且不拘小节,对于不是自己做的事情,更加不会放在心上;常家当家常重虎却是小人之心,嫉妒萧南笙的同时,又再加上了重伤他儿子一条。又见萧南笙丝毫没有赔礼道歉的打算,更使他下定决心要将这可恨之人扳倒。
常心悦说到这,已是用尽全力,声带嘶哑。
陆惜之示意给她一杯水。
“你又是如何调换两个孩子的?”
喝了口水,润润嗓,常心悦这才抬起头。
陆惜之盯着这张脸,不可否认的,她是个放在人群里都特别显眼的美女,可惜了,蛇蝎心肠…
“你们真以为,孩子是我换的?”常心悦嗤笑,“你们不是都挺聪明的吗?怎么还会认为,是我换的孩子?”
“我已经是堂堂大靳皇后,有什么理由去换一个妃子的孩子?”
陆惜之大大方方承认:“对,这也是我没有想通的。”
“你倒是脸皮挺厚。”
祁玉墨和陆惜之没有理会。
“当年韦茹夏明明比我晚将近两个月怀孕,生产的日子当然有所不同。可是她为了争一个大皇子的份位,竟然冒着风险,勾结太医给自己吃了不知是什么催产药,竟硬生生的把生产日子调到了与我同一天,那早产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好?听说一生下来就特别瘦小,还差点没救过来。”
“既然早产儿瘦小,你一个做母亲的,怎么可能没看出来两个孩子有问题?”
“一开始我确实没看出来,那是因为我生璋儿时难产,生下孩子后就陷入了昏迷,仅仅只看了一眼就昏了过去,再醒来已经是三日之后。孩子抱给我,我高兴和庆幸还来不及,根本没有多想。直到…三个月后的一天…我看到了抱着孩子的韦茹夏,只需那一眼,我就知道,她手里的孩子,才是我的璋儿。”
“也就是祁玉恒。”
“没错,韦茹夏调换了我的孩子,她知道我常家在朝堂的地位,也知道我身为皇后,比当时的她更有权势和地位,能更好的带大她的孩子;还有,以我的手段,一定会让璋儿当上太子。她只需要韬光养晦,未来有朝一日璋儿真做了皇帝,她再编个被我欺凌压榨的凄惨故事,便能与儿子相认,就有机会享受到那至高无上的地位。”
“只可惜,她还是棋差一着,没想到完美计划竟然被我一开始就识破了。我也只是顺水推舟,成全了她而已。”
“以你的地位,当时就能以此为口,向皇上说明情况,杀了韦茹夏,为什么不说破?”
“是我父亲的主意,当时,常家还需联合韦家的力量,推倒萧南笙,所以让我忍辱负重。不过,现在想来,父亲还是更胜我一筹,下了一盘杀人诛心的好棋。不仅把璋儿养成了废物,还偷偷与恒儿相认…让他乖乖与韦茹夏做‘母子’,私底下只有我知道恒儿是多么优秀的孩子。”
“他才有资格做皇帝!”
常心悦眼里迸发出汹汹恨意:“韦茹夏,她该死!”
看着眼前这个死到临头,仍不知悔改的女人,陆惜之唏嘘之余,唯有一声叹息。
或许刚开始,常心悦也是一个受害者,但是在宫中的每一天,却让她渐渐成为了阴谋中最狠毒最野心的那一个。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故人。’这深宫里的每一个女人,何尝不是一样的呢?刚进来时她们心带纯良,彼此和睦。
而一旦有了圣宠就开始有了贪心,直到这欲望越来越强,越来越多,直至不惜铤而走险,用尽各种手段争宠上位,背地里互相拉踩污蔑造谣…
常心悦如此,韦茹夏如此…可惜萧婧安那样单纯,无欲无求的人只剩下死亡和冷落。
太阳出来了,可是对于刚刚回归的五皇子和五皇子妃来说,还有一场对抗常重虎的硬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