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无法愈合

凡认识，接触过顾燕的人，都无不喜欢她清纯的笑容，乖巧的样子。却很少有人知道她是一个外柔内刚，个性坚毅的女孩。

丛淑菊把邢宇的事情告诉她后，只一夜之间顾燕好像一下子变了一个人。

板面馆的份内工作，顾燕虽然一如既往的勤谨，麻利，让老板娘挑不出一点儿不满的地方。但她过往的莺莺笑语却越来越少，即使见到熟客，也只是报以礼节性迎来送往的几句问候。

自从离家来到省城，白天忙忙碌碌时间倒容易打发。可每到夜晚，顾燕一个人回到小阁楼里，那种无法言说的孤独感，蔓延在她这个不满十八岁的女孩心头隐隐作痛，挥之不去。

她有父母，四十里外东沱河村便是她的家，可她却有家难回。

顾燕当然明白，弟弟小龙这个顾家单传宝贝儿子的死因，又叠加了她与仇家儿子隐瞒已久的恋情，才最终导致了父亲今日对她的决绝。

被轰出家门那一刻至今，顾燕始终认为自己的下场是罪有应得。

家中这件横祸的发生，她上对不住父母，更让她心如刀割的是她最疼，最爱的弟弟小龙，分明是因她那段悲哀的“痴情”而死。

离家出走，与其说是被父亲一怒之下赶出家门，不如说是在顾艳内心深处，情愿用这种自虐方式为自己赎罪。

到省城后在板面馆打工从早忙到晚，小面馆里连轴转，繁杂，无休无止的工作，顾燕咬牙坚持了下来。

每天差不多十几个小时端盘子，端碗，还有永远洗涮不完的餐具，让她胳膊累的一度酸疼的抬起来都费劲。

但她自从到板面馆打工以来，老板娘从未听到过她道过一句苦水。

身体上的苦累，顾燕这个出身农家的孩子并不太在意。

只是到了夜深人静时，一个人孤单躺在这个没有一丝光亮的小阁楼里，顾燕想家，思念父母，弟弟的念头，就像这漫漫黑夜重压着她，让她窒息，无法挣脱。

老板娘三口对顾燕日常也算是照顾有加，特别是她的儿子小勇，甚至把顾燕称作了姐姐。

可顾燕心里清楚，这与她缺失了的亲情相较，根本远无法替代，弥补。

严父慈母，可爱的弟弟小龙，不是生离就是死别。家中的那份独有的亲情温暖，她自离家后再也无法感受得到了。

前段时间，在顾燕的内心还有一个寄托，精神支撑。

那就是在不远的京城那里，有一个相亲相爱，一起成长起来的初恋，她刻骨铭心，割舍不下的男孩——无法忘怀的邢宇。

顾，邢两家长辈势同水火，在这样一个环境，氛围下，曾几何时顾燕和邢宇的情感，就宛如在不停呼啸疾风山口的岩石上，倔强生长的小草，紧紧相依，相守，外界再恶劣，再不适宜，两个人却从未分离过。

丛淑菊告诉顾燕邢宇的新恋情后，顾燕难以相信，更难以接受。在她最需要邢宇的时候，顾燕找不出理由，邢宇会以这种方式离她而去，悄无声息，甚至就仿佛他俩这十几年炽热的情感，从未出现过一样。

一连几个晚上，顾燕只要听到楼下老板娘的房间熄了灯，三口家睡下；她便干脆坐起来，因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让她更容易不自觉的流下止不住的泪水。

倚靠在硬邦邦的床头，呆呆地望着黑漆漆的前方，虽然隐约只能看得见透出一丝光亮的阁楼墙壁，但这会让她憋闷的胸口好受一些。

顾燕明知道，丛淑菊特意来告知邢宇的消息不会是捕风捉影，但她心中，却始终在自我否定这个让她毫无心理准备的意外结果。

邢宇在顾燕眼里是个完美的小哥哥，恋人，不然她也不会在明知积怨已久的两家长辈眼皮下，甘愿交与他自己的全部身心。

这几个夜里几乎到天明，顾燕就这样瞪着她那双大眼睛，像是要把无法看清的面前黑暗，设置成了大脑中投射的幕布，一帧帧闪回她与邢宇的过往中的点点滴滴，又似乎在探寻，她至今不愿承认这个结局的答案。

尽管几个夜晚彻夜未眠，但白天面馆的工作顾燕还是依然如常。

顾燕神色，心理的变化最先发现的人既不是老板娘，也不是跟屁虫小勇。

恰是前几晚“见义勇为”的胖小伙子陆宏。

陆宏那晚受伤后，老板娘还没想好如何答谢他。

出乎令所有人意料之外，他竟然第二天雷打不动的缠着头顶的绷带，又在中午，晚上不请自来，依然如故到面馆就餐。

老板娘过意不去，板面碗里让老板多加了几块牛肉，还额外给他煎了两个鸡蛋让顾燕送过去。

结账时，陆宏掏出钱夹来小声问顾燕：“这面还有煎鸡蛋该付多少钱？还有那天医院的费用我一块儿还给你。”

“这是我们老板娘的一点儿心意，她说是请你的。”顾燕没遇见过这么实诚，墨迹的男人，便加重了语气说“那天你帮我受伤了，医疗费我出是应该的，你帮了我大忙还要还我这份钱，没有这个道理。”

“还是有道理。”陆宏慢吞吞地说“我是自愿去阻拦那帮人的，挨打是我自己的事，我的治疗费让你出，我可是真过意不去。”

顾燕觉得和这个人说话总是不在一个频道上，但她知道，这个有些怪怪的胖小伙子是个正经好人，也只好报以微笑不再和他多聊，转身做事去了。

虽然三伏天早就过去了，但这天中午特别闷热。

许是这些日子睡眠严重不足，当顾燕端着老板给陆宏特殊加料的板面碗到他跟前时，顾燕感觉眼前一黑，差点没站住。

她凭着仅有的一点力气，才把这碗面晃晃悠悠的放到陆宏面前。

顾燕感觉有些天旋地转，忙蹲下身抱着脑袋把眼睛紧紧闭上，让自己尽可能平稳下来。

“老板，老板娘！”陆宏见状想扶起顾燕，又有些不好意思下手，扯着嗓子冲厨房里面大叫大喊。

老板娘听到喊声赶忙跑了出来，她把顾燕慢慢扶起坐下来，见顾燕脸色惨白，脸颊上嘀嗒着豆大的汗珠，便说道：“呀，这孩子莫不是中暑了！”

“不，不，这不像是中暑。”陆宏猫着腰盯着顾燕看了看说“这两天我来就觉得她好像不对劲儿，是不是身体哪出了状况。赶紧叫救护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