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少保,朕一次封三个
第90章 少保,朕一次封三个
虽然于谦和陈循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格,可他们也仿佛很有默契一般。
对于同样在居庸关下立有战功,并且是朱祁钰心腹的御马监提督太监成敬,于谦和陈循都不愿提及。
都是文人重臣,于谦和陈循都不愿意看到太监势力再次复苏。
这时,只听得昏暗之中,猛然传来三次沉闷森严的钟鼓齐鸣。
群臣神色为之严肃,都知道大朝会马上就要开始。
都不用监察御史和皇城禁军卫士催促,群臣连忙撇下话头,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钟鼓幽幽落定过后,才有导驾官和宫中太监们,引着年轻的皇帝入殿升座。
今日的朱祁钰身着绛纱,配绯白大带,头戴乌纱皮弁,足下白袜黑舄。
如此庄严肃穆,却是一身极其繁缛的礼服。
随后太监鸣鞭,赞官唱礼。
群臣也是在各自长官的带领引下,对着御座行三跪九叩大礼。
御座上的年轻皇帝,英姿勃发、容颜冷峻。
朔望大朝本是礼仪性质,朱祁钰自登基御极以来,一直重实轻虚。
对于这些繁文缛节,他之前并不十分在意,然而今日这般礼仪浓重,却是颇为一反常态。
群臣虽然按照礼仪参拜,然而心中也是不免多有揣测。
待到礼毕过后,一身大红蟒袍的宦官王诚,手捧明黄诏书上前。
“兵部尚书于谦,中军都督府左都督石亨,接旨!”
说罢,王诚就展开了手中的圣旨。
“臣,接旨!”
于谦、石亨一文一武,他们两位重臣双双出列,对着御座叩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敌寇入我中原,蔑视天子、荼毒百姓。幸得三军将士用命,存我华夏衣冠。”
“尚书于谦,以文御武。”
“都督石亨,三军勇冠!”
“为酬其功,兹进封石亨为武清侯、挂征西将军印,于谦进位少保、仍兼兵部尚书。”
王诚双手展开圣旨,当众诵读。
在王诚读完诏书内容过后,朝堂群臣皆是静默。
朱祁钰如此恩宠于谦和石亨,可以说是在景泰朝并列第一。
石亨看了看跪在自己之前的于谦,见他并没有起身接旨,不由得连咳两声提醒。
只不过于谦却是充耳不闻,依旧伏身在地,如同先前。
“臣石亨接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石亨一时忍耐不住,自己便先昂首致意。
难不成,天子是因为要对我加官进爵,所以才不让我率论追击瓦剌?
难不成,天子是要在群臣面前彰显我的功劳,增加我的权势,所以才不让我去追击瓦剌?
石亨心里,冒出了这两个念头。
然而得意忘形的石亨,却忽略了朱祁钰让他挂征西将军印的事情。
在朱祁钰登基过后,宣府总兵杨洪比石亨更早挂印。
杨洪镇守宣府,朱祁钰赐杨洪挂镇朔将军印。
武将一旦挂了将军印,那么便是意味着出镇地方。虽能领重兵,却也远离京师中枢之地。
“石卿,朕愿你再接再厉,为我大明再立新功!”
御座之上的朱祁钰对着石亨点了点头,随即又将目光移到于谦身上。
“于少保,还不接旨么?”
朱祁钰可不管于谦答不答应,他改用晋赏的荣誉称呼起了于谦。
“臣素来性情浅薄,更兼急躁。如今位列尚书,已是喜出望外。”
“如今胡虏未灭、战事未平,正是人臣效死之日,臣实不敢因微末之功,而进位三孤。”
“愿陛下怜悯,仍以臣提督军务。”
“臣定当效死,以报国恩!”
于谦却只是重重叩头,依旧伏身在地,不肯接受朱祁钰的赏赐。
天子降诏以荣臣下,臣子本来是该有谦让之词,这本是题中之意。
只不过于谦此时说出这些话来,却是颇为有些冰冷刺耳。
“朕以军国大事托付于少保,卿自当勉励之。”
“然则朕非是刻薄寡恩之君,固于卿所请,朕不允也!”
朱祁钰原本笑吟吟的脸上,神色渐渐冷了下来。
这个于谦,脾气还真是又臭又硬。
“臣本一介书生,素来不知兵事,亦不能决算于庙堂。”
“臣既无骑射之能,也无运筹谋略之才。”
于谦,还是那个铁血直臣。
“陛下不以臣愚钝,臣幸得陛下赏识,陛下以臣为兵部尚书。”
“如此天恩浩荡,臣唯有感激涕零!”
“然而少保一职,国臣荣誉之重。”
“唯有才德兼优、声望卓着之大才,方能胜任。”
“满朝诸公皆是国家栋梁,臣本是后辈末学,才学浅陋。”
“若陛下以臣为少保,则有害于陛下识人之明!”
于谦的身子躬得更低,他口中词汇也是越发谦卑。
“于卿,切不可妄自菲薄!”
年青的朱祁钰,面上阴寒气色更胜之前。
可以看得出来,朱祁钰已经大为不乐。
“若无卿在,则大明宗庙不存。”
“卿于社稷有存亡之功,对朕也是扶持之情。”
“不过一个区区少保,朕还嫌不够,爱卿又何足挂齿?”
“朕意已绝,卿不可再辞!”
原本群臣还认为朱祁钰和于谦,是君臣情深义重。
直到一句几乎直白的“对朕也是扶持之情”,这才让众人心中豁然开朗。
朱祁钰这话,除了是表彰京师攻防一战外,更多的还是为了酬谢于谦的劝进之情、从龙之功。
见到于谦还是不肯领旨谢恩,群臣都是把心给提到了嗓子眼。
朱祁钰已经降下浩荡天恩,若是于谦再不接受,只怕君臣都是下不来台!
“臣,谢主隆恩!”
于谦嘴唇微微抖动,似乎还要坚持,不过最终还是勉强叩头。
“于少保,还不快快免礼平身!”
朱祁钰见到自己逼迫于谦得逞,顿时心情大好。
如此,表示给大明树立一个忠君爱国的榜样,还宣誓了朱祁钰皇权之重。
“谢陛下!”
于谦拜服。
“继续吧!”
朱祁钰对着王诚点头,。
王诚见状,又捧着几份明黄圣旨出来,对着台下群臣再次诵读。
“尚书王直,五朝旧臣。”
“其力持正议,言固守京师,可谓老成人。”
“朕感念其功,特以其为少傅!”
“尚书胡濙,节俭宽厚,喜怒不形于色,能以身下人。”
“土木一败,怒斥南迁谬论,有定国之功。”
“特赐胡濙为少傅!”
“尚书陈循,土木堡之变后居中调度,以干练称。”
“陈循,加少保!”
王直、胡濙、陈循一起出列,跪地叩头。
“臣,谢主隆恩!”
如此,当初力主固守京师,又“逼迫”朱祁钰登基的重臣,朱祁钰都有了答谢。
只有这样,才会显示朱祁钰有恩必报,才会让人甘愿为朱祁钰卖命。
而于谦和陈循都进位少保,这就是朱祁钰的制衡之道。
虽然于谦在京师保卫战中,功劳最高。
可陈循又是内阁首辅,又是户部尚书,再加上陈循和于谦都是少保,所以陈循也就成为了可以和于谦扳手腕的人物。
“左都御史王文,参赞军机有功,进少保!”
王诚又宣读了一道圣旨。
“臣,叩谢天恩!”
王文虽然心中高兴,不过他一向以铁面无私示人,所以王文脸上喜怒不形于色。
作用朱祁钰文臣中头号亲信,朱祁钰这是捧王文为文官第三人。
当然,王直和胡濙算起来也在王文之前。
只不过王直和胡濙已经垂垂老矣,怕是在庙堂呆不了多久时日了。
因此,正值壮年的权臣当中,唯有于谦和陈循还两人,排在王文之前。
“佥都御史王弘,参赞军机有功,特升为河道总督,并与漕运总督周忱一起,保南方钱粮北上。”
对于王弘,朱祁钰落实了当初的安排。
“国之大事在漕,漕运之务在河。”
“河道管理与漕运密切相连,相辅相成。”
“河道总督与漕运总督相融共生。”
朱祁钰走下御台,亲自给王弘背书站台。
“臣记下了!”
王弘这是一飞冲天。
河道总督虽然不是固守一方,可整个黄河沿岸的州府都受其节制。
河道总督,既要疏浚黄河,又可以参与漕运之事。
户部、工部、兵部、都察院这些重要部门,河道总督都要与之打交道。
“华北、江淮,我大明国之重地,联通南北两京。”
“今次京师城下攻防之战,江北诸卫的运粮奉旨北上勤王,保家卫国、战功卓着。”
“然而运粮军子一走,也大运河无人疏通,黄河亦堵塞严重。”
“朕以为,河道总督和漕运总督,不可能使民夫为我大明运送粮草北上入京师。”
朱祁钰说了很多。
群臣之中一些城府较深之辈,已然察觉到了朱祁钰这是另有图谋,是别有用心。
不然,朱祁钰也不会如此长篇大论、口若悬河。
“朕以为,自唐以后,黄海苦华夏久亦。”
“黄河高悬地上,若是决堤,则华北平原必定成为泥沼之地,沿途百姓必将受水灾无穷。”
“朕亦以为,自唐宋之后,华夏精华之地在南不在北。”
“自从晚唐以来,若无江南钱粮输送北方,则唐宋元明天子百官将会缺衣少食。”
朱祁钰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了一下。
面对群臣好奇之心,朱祁钰可谓是吊足了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