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这次,血雨腥风
第140章 这次,血雨腥风
“致远、尚德,我也就不遮遮掩掩,而是直接开门见山了。”
“我很是这次担心投书一事,和内阁次辅高谷,乃是其身后的文官集团有所牵连。”
卢忠是真的开门见山。
“在如今的锦衣卫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勋贵子弟,我担心他们会向着他们的家族,会做出通风报信之事来。”
“所以这一次,你们二人可要多多出力才是!”
卢忠说出了他选择朱骥和张三凤的理由。
因为朱骥和张三凤出身寒门,所以卢忠不用担心他们和那些世家大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卑职原本一个不入流的小吏,要不是指挥使大人提拔,卑职今天也不会穿着这身百户官皮。”
“指挥使大人只要吩咐一声,无论是刀山还是下火海,卑职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张三凤以前是被人吆三喝四的小吏。
直到成为锦衣卫百户过后,张三凤才体验到了权力的滋味。
跟着卢忠有肉吃,也就成了张三凤的座右铭。
“致远,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对于张三凤的自表忠心,卢忠很是欣慰。
然后,卢忠就把目光放到了朱骥的身上。
朱骥闻言过后,却是心中转得飞快。
高谷是第一个拾到的匿名投书的人,而且又是不管不顾的,把投书给到群臣传阅。
卢忠怀疑高谷,也算得上合情合理之举。
朱骥转念一想,又觉得高谷毕竟是内阁第二号人物,素来威望显着。
鉴于高谷的身份,朱骥不敢、也不想就这样的轻易搅合进去。
“若不是卢帅今日说起,属下还不知道有这么一档子事情发生。”
“只是当时的情况到底如何,还请卢帅告诉属下。”
朱骥不是莽夫。
朱骥只有在知道事情的起因经过之后,才会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反正高谷接到投书一事,朝中大员们已经是人尽皆知。”
“这样谈不上什么机密可言的事情,我也觉得没有必要隐瞒什么。”
卢忠只是想了一下,就决定对着朱骥和张三凤和盘托出。
当下,卢忠就把自己所知道的细节,全部向着张三凤和朱骥说了出来。
今日退朝过后,高谷悠哉悠哉的往着自己府邸回去。
高谷刚一进到家门,就在门里面发现了这一封书信。
而且高谷在看了书信内容后,大为震惊。
然后高谷就在第一时间就拿着书信,回到本不该由他值班的内阁。
针对在前往内阁沿途所遇到的官员们,高谷也都是一一向着他们展示了书信的内容。
吏部尚书王直,礼部尚书胡濙,六科言官中兵科叶盛、礼科于泰等人,都是传看了高谷捡到的书信。
吏部尚书王直,在看过书信之后就是心中大喜,更是说出这是“礼失求诸野”的话来。
这些官员也都是喜上眉梢,他们对高谷说到,若是以此书进呈天子,则必可感动上心,可以促使太上皇朱祁镇早一日南下归国。
那些看过书信的官员,认为这是民心所向,这是纲常本意。
而刚刚才因为冤枉孙祥的叶盛,却是一言不发。
叶盛之前还是一个热血青年,而经过紫荆关一行后,叶盛的政治觉悟变得成熟了许多。
叶盛第一时间找到了通政司右参政的徐正,两人合计后就找到了朱祁钰汇报此事。
听闻这个消息过后,朱祁钰没有采取动作,而是隐忍不发。
吏部尚书王直,毕竟五朝老臣。
他心中知道这件事情的轻重,所以不敢马上将书信呈递进宫。
王直带着书信,前往都察院去询问内阁大学士、左都御史王文的意见。
王文看过书信之后,摇头不停。
“我朝惯例,未署名的匿名书信,是一概不得呈递的。”
“此为祖制,乃是国法。”
“咱们身为重臣,万不可逾越朝廷定制!”
王文这话,就是叫王直千万不可把获得的投书,就这样敬呈给到天子御案之前。
王直仍是心中有疑虑不少,他又拿着书信去兵部见了尚书于谦。
于谦看了过来,只是含糊其辞。
“进亦可,不进亦无妨。”
于谦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他也不是肯给王直一句实话。
王直见王文、于谦都是对此避之不及,在心中犹疑不决之下,只得复将书信还给了高谷。
卢忠说到此处,却是狠狠的一拍自己大腿。
“若是事情到此为止,便也算是完结了。”
“可是偏偏那于泰那个家伙不让人省心,他们非要学那乌鸦聒噪!”
“于泰不管不顾的入宫面圣,竟然又将此事报知了陛下。”
“陛下前后两次听闻,顿时勃然大怒,忙命东厂善增派人去高谷那里收缴投书。”
“礼部尚书胡濙得知此事,当时还欣欣自喜,他以为是今上幡然悔悟,要按照投书中的礼法迎接太上皇了。”
“谁知道,这份投书到头来竟然是触了今上的逆鳞!”
“所以胡潆又面见了陛下,说了一大堆迂腐之言。”
卢忠把他知道的内幕,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所以,尚德你是怎么个看法?”
卢忠既然已经说出了内幕,他就不可能还让朱骥置身事外。
要是朱骥不从,卢忠不介意把朱骥送到前线边关去驻扎。
虽然朱骥也和朱祁钰有过几次交集,可卢忠自认为自己想要收拾一下朱骥,也不过是易如反掌。
“此乃分裂我大明之毒计!”
朱骥做出了决定,他知道这一次朱祁钰一定会在京师掀起一场大风暴。
而且朱骥虽然平日里和文人们亲近,可朱骥毕竟是锦衣卫中的一员。
朱骥深知,自己这个时候再不表态,只怕今后就会不容于锦衣卫众人。
“所以卢帅伱这是在怀疑,根本就没有投书一说,这一切都是高阁老在自编自演?”
朱骥说话的时候,脸色为之一寒。
朱骥这是打算把所有的罪过都按在高谷的头上,以此来保护其他大臣不至于牵连其中。
“出了这样的事情,任谁都是第一个就会怀疑到高阁老身上。”
卢忠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他缓缓的抬起头来。
“只不过高阁老是什么身份?”
“在没有得到陛下亲自颁下定罪诏书之前,锦衣卫也是不好前去上门盘查于他。”
“所以我才想着借用尚德你的人脉,看看能不能获取一些有用的信息。”
卢忠也说出了他的打算。
朱骥必然素来和文人们交好,那么他也就是最合适向文臣们套取消息的那个人。
“属下和高阁老从无来往,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朱骥只能苦笑。
如果是别人,朱骥还愿意一试。
可这一次是高谷,高谷可是工部尚书,可是内阁次辅!
要是高谷平安度过这一次危机,那么朱骥就是得罪了一名重臣,今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尚德,我也不瞒你。”
“我已经向陛下举荐,由你出任南镇抚司的镇抚使。”
卢忠转移了话题。
只不过卢忠的转移话题,却是在逼迫朱骥。
卢忠能够坐到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除了因为他是朱祁钰的亲信之外,还有他多少有些本事。
在听到朱骥这么说后,卢忠知道他是不愿意搅这滩浑水。
只不过卢忠要整合锦衣卫,就不会留三心二意之人在身边。
卢忠这是给了朱骥两个选择,也是对朱骥的威逼利诱。
朱骥加入卢忠的核心骨干,那么卢忠就会把朱骥捧到锦衣卫四大副官之一。
要是朱骥不识好歹,卢忠就会彻底把朱骥踩在脚下,让朱骥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卢忠把朱骥派往边关之后,只怕过不了多久朱骥就会因公殉国。
“卑职愿往!”
面对卢忠的以势压人,朱骥终于松口了。
“尚德,我也只不过是想着保险起见。”
“要是你没能问出什么来,我还是会向陛下举荐你的!”
卢忠很是高兴。
只不过他对朱骥说的话,多少是言不由衷。
“只不过这事真要是高阁老有什么瓜葛,只怕这新君开元景泰朝的第一年,搞不好就要兴大狱了!”
卢忠说完这话以后,他忍不住伸长了脖子看了朱骥和张三凤一眼。
卢忠的眼神里面,满是狠戾之色。
“若真是如此,则只怕咱们锦衣卫必定更被群臣记恨。”
朱骥这人素来和文官交情不错,他还和一些六科的言官兄弟相称。
文臣对于厂卫的提防和厌恶,朱骥是心知肚明。
所以,朱骥才会提醒卢忠。
“卢帅,马顺之祸还历历在目,我们当引以为鉴!”
既然进入到卢忠的核心骨干之中,朱骥也就以锦衣卫着想。
“尚德所言,我又怎能不知?”
卢忠只能一声苦笑。
“就算如此,咱们锦衣卫也没得选择。”
朱骥的话,说到卢忠心坎上去了。
锦衣卫就是天子身边养的恶狗,就是放出去咬大臣们的。
要是哪一天这条恶狗咬人太多,得罪的人太多,那么狗主人就杀狗来平息众怒。
这一点,卢忠很清楚。
而且今天的锦衣卫虽然看上去风光依旧,可是卢忠心里知道,现在的锦衣卫却是举步维艰。
群臣因为马顺一事,而迁怒于锦衣卫。
朱祁钰也因为要塑造一个“圣明天子”形象,而对锦衣卫是又用又防。
里外不是人,说的就是现在的锦衣卫。
更重要的是,卢忠心里很清楚,朱骥关于天下会兴大狱的担心,并非是空穴来风。
这事要是处置不慎,便极有可能酿成一桩血案、大案、要案。
“卢帅,我们锦衣卫本就是天子爪牙,一切当以今上心思行事。”
“群臣记恨其实并不为惧,要是失去圣眷,那才是我锦衣卫的穷途末路!”
面对卢忠和朱骥的担心,张三凤却是不以为然。
一来,张三凤知道什么叫做富贵险中求。
二来,张三丰之前在衙门担任小吏的时候,经常被那些官员呼来喝去。
张三凤可谓是看清楚了人间的人情冷暖,以及世态之炎凉。
张三凤突然从小吏,做到了锦衣卫百户的位置。
昔日在他心里面埋下的仇恨的种子,在这一刻开始生根发芽。
不就是杀几个文官吗?
有什么好怕的!
“指挥使大人,千户大人,卑职还有一个担心。”
张三凤说完就停了下来。
“你我上下一心,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出来便是。”
面对张三凤的吞吞吐吐,卢忠大手一挥。
“指挥使大人,千户大人。”
张三凤对着卢忠和朱骥,先是一个弯腰躬身,并且手上有拱手的动作。
做完这一套动作过后,张三凤才挺直了身子。
“刚才卑职听指挥使大人说,陛下之前是让东厂番子前往高阁老家中,去取那一份投书。”
“如此看来,则陛下已然让东厂介入其中。”
“咱们锦衣卫和东厂虽然同为厂卫,但是彼此之间也是相互竞争的关系。”
“所以卑职才想着在这里,提醒两位大人。”
“高阁老被人投书这一个案子,咱们锦衣卫必须要抢在东厂之前,而不是落在东厂之后。”
“要不然,今后咱们锦衣卫见了东厂番子的时候,都要矮上一头。”
多年在衙门走动的生涯,让张三凤这个曾经的小吏,深刻的洞悉了官场的争斗。
不是今日东风压西风,便是他日西风压东风。
这句话,就是用来形容锦衣卫和东厂之间的关系。
“致远,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面对张三凤的提醒,卢忠如同一下子就开了窍。
因为在卢忠的心里面很清楚,东厂的提督太监善增,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家伙。
在朱祁钰的命令下,善增可是千刀万剐了好几个官员。
因此,善珍在朝野内外有了一个血手屠夫的称号。
“权阉在世之时,咱们锦衣卫沦为阉人们的走狗。”
“要知道咱们锦衣卫衙门的设立,可是比东厂早了许多。”
“要是在景泰一朝,咱们锦衣卫还被东厂贩子给压在身下,那么我就没办法去九泉之下,面见锦衣卫的历代指挥使们!”
卢忠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致远,你在京师各个衙门的吏员当中,关系和人脉甚广。”
“这查找和核实投书之人笔记的事情,你还要多多辛苦才是!”
卢忠大步上前,亲昵的拍了拍张三凤的肩膀。
“如果这一次咱们锦衣卫,能够抢在东厂的前面破获投书一案。”
“那我必然会再次上奏陛下,晋升尚德你为南镇抚司的镇抚使!”
卢忠这是对着朱骥说的。
卢忠心里清楚,天下熙熙皆为利往。
要想马儿跑,就必须要给马儿吃草。
“卑职谢指挥使大人栽培!”
朱骥对着卢忠深深一礼。
此刻的朱骥知道,自己既然已经上了卢忠的贼船,便不可能半路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