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这皇后,不当也罢
第274章 这皇后，不当也罢
陈循因为在内阁值守的缘故，故而比其他大臣要先到。
看到朱祁钰换皮之后的奏章，陈循知道时机已至，一时也是大喜过望。
陈循也不废话，挽起袖子，帮着朱祁钰拟了一道易储的奏疏。
“陛下，明日让所有来上朝的文武官员，都在这奏疏后面签字署名，易储之事就算是大功告成！”
放下手中狼毫，陈循一脸讨好神色。
“要是有人不肯签，那又该如何收场？”
朱祁钰问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臣第一个签！”
陈循自告奋勇。
“臣签名之后，再逼着吏部尚书王直签。”
“只要王直签了，别人也就不敢说什么。”
“若还是有人不肯，那就让锦衣卫反锁了殿门，不签就不放群臣出去！”
“要是再也不长眼的，大不了杀人以立威！”
陈循也是铁了心。
开弓没有回头箭，要是这一次易储不成，陈循自己也会深受其害。
“陈阁老，你这不是易储，你这是绿林好汉在打家劫舍。”
朱祁钰听陈循说得杀气腾腾，不由得笑了一笑。
“若是于少保不肯签，陛下会怎么办？”
“又或者于少保干脆带头闹事，陛下又会怎么办？”
陈循虽然是内阁首辅，可他的权柄并不比于谦重。
“放心，于谦他不会闹事。”
“于谦在去年年底之时，就已经知道了朕的心意。”
“虽然于谦心里不满，却是从未有过任何明面上的反对之言。”
“由此可见，于谦他还是顾念着和朕的那一份并肩作战情谊，不想真和朕撕破脸皮。”
朱祁钰用温言细语，安抚了陈循。
过不多时，王文和胡濙联袂而至。
朱祁钰几人一一商定了明日之事，然后方才各自散去。
朱祁钰在太监宫娥陪同下，出了乾清宫透气，夜中一阵风起，吹得廊下的灯笼左摇右晃。
“这都已是四月天了，为何还是这般冷？”
朱祁钰随口说一句。
“奴婢这就去为万岁取一件外衣来。”
王诚转身就要走回乾清宫。
“不用！”
朱祁钰摆了摆手。
“你去命人备下轿子，朕一会要去一趟坤宁宫。”
“对了，叫杭贵妃带着见济一起，也去到坤宁宫等候。”
朱祁钰说完，又返身回了大殿之中。
王诚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自然是要时刻陪在朱祁钰身边的。
所以司礼监秉笔太监的舒良，只能悄无声息退下，随后带回来已经整治好銮驾的消息。
朱祁钰放下查看了多次的易储奏章，出了乾清宫，上了轿子，一行人转向东面坤宁宫过去。
乾清宫距离坤宁宫不远，等到朱祁钰抵达之后，汪皇后和杭贵妃早已经带着朱见济在宫外跪迎。
“都进去说话吧。”
朱祁钰示意众人免礼，然后顺手抱起了朱见济，当先一步迈入了屋子。
众人入屋后，按品级坐下。
“固安和文安，都睡下了么？”
朱祁钰问起了自己两个女儿。
“都已经睡下了，陛下可是要叫她们起来训话？”
汪皇后如此回答。
“那倒也不用。”
“朕是听说文安最一段时间老是咳嗽，皇后得多让太医前来好好看看。”
朱祁钰先从闲话家常开始。
“太医已经看过，不过是感染了风寒，吃了药之后，症状已经减轻。”
汪皇后起身，向着朱祁钰道了一个万福。
“如此就好！”
朱祁钰讷讷的点了点头。
然后朱祁钰一转头，就看见朱见济仍依偎在他母亲杭贵妃怀中，一双小眼睛也是萎靡无神。
“济儿，可是困了？”
朱祁钰问了起来。
“孩儿不困！”
被朱祁钰点名之后，朱见济打起了精神。
因为之前被家法教训过，朱见济也是对自己父皇多了几分敬畏之心。
“此刻夜深，本是不该把伱叫过来的。”
朱祁钰望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带济儿回去歇息吧。“
“小孩子爱玩就让他玩，将来玩的日子可就不多了。”
朱祁钰想了想，又吩咐起了于琼英。
于琼英闻言一愣，随即就带着朱见济退了出去。
然而朱祁钰这话中却是颇有几分玄机，汪皇后和杭贵妃都不敢吭声。
“朕知道皇后不愿意听，可朕还是要特意过来给你说一下。”
“便是明日早朝，朕就要召集重臣入宫，朕要正式易储了！”
朱祁钰说完之后，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汪皇后和杭贵妃。
“陛下当真要立见济为储君？”
“臣妾…臣妾只怕是万万不敢！”
杭贵妃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真等到这一天，她却是又惊又喜。
“朕立的是你儿子为储君，你有什么敢不敢的？”
朱祁钰回了杭贵妃一句。
“皇后，你没有话要对朕说的吗？”
朱祁钰转向了自己的发妻。
“臣妾还是那句话。”
“太子无过，陛下不可随意废立。”
汪皇后肃然起身，先是伸手摘去头上钗钏珠翠，然后走到堂中跪下。
“而且陛下若是真的疼见济，就不该把他架到火上去烤。”
汪皇后向着朱见济离去方向看了一眼。
“联是要升他做太子，也就是将来大明的天子，怎么就是把他架火上烤！”
“他是朕的长子，这东宫储君之位，非他莫属！”
朱祁钰一直在给汪皇后一个机会，也是再给他自己一个机会。
“虽然臣妾愚钝，且不明大义。”
“然而却也是知道，若无先帝父子，陛下绝对当不上这个皇帝！”
“道统传承，本就在先帝一脉。”
“陛下于先帝，既非继嗣，又非继统。”
“若是陛下执意易储，则无论是天下人心，还是浩然宗法，不服者众！”
汪皇后也不示弱。
“朕登大宝，乃是天命所归，与先帝父子有何干系？”
朱祁钰踏出两步，俯视着汪皇后。
“朕问你，是不是因为见济不是你所出，所以你才不同意他做太子？”
“若见济是你的孩子，你还会如此反对吗？”
朱祁钰一直都是这么认为。
“臣妾乃是一国之母，后宫中哪一个孩子不是我的儿女？”
“便是先帝之重庆公主，臣妾也是视若己出。”
汪皇后上不肯屈服。
“朕问你，你全无半点私心？”
朱祁钰伸手捏住汪皇后的下颔，冷冷盯着她的脸。
“臣妾一心为公！”
汪皇后硬生生别过头去，不愿意和朱祁钰对视。
“为固安和文安想想，朕不想她们今后见不到自己的母亲！”
“朕今日可以换太子，自然明日也可以换皇后。”
“废后只有冷宫一途，朕也把固安和文安交给其他妃嫔抚养！”
朱祁钰威胁的滋味很浓。
“朕知道，你是想给朕生一个嫡子，而后由这个嫡子来入主东宫。”
“然而怪就怪你肚子不争气，生的两个都是女儿。”
“朕不能等了，见深一天天长大，朕不能让储君形象在国人心中日重。”
“还有就是，若是这一次易储不成，就算将来你生了儿子，那时想要易储也是痴人说梦。”
“你毕竟是见济嫡母，他将来登基之后，也会尊崇于你。”
“至于见深，他有自己的生母，也有自己的嫡母，你不过是外人一个！”
“先帝钱皇后，也是没有生下嫡子，见深是以长子身份被立为太子。”
“钱皇后，可有像你这般阻拦吗？”
说完，朱祁钰就抱着双手，等着汪皇后自己选择。
朱祁钰不愿意像他父亲朱瞻基那样，因为废无子的胡善祥而被人诟病。
所以朱祁钰才耐着性子，对汪皇后苦口婆心的进行劝解。
“既然陛下动了废后之心，臣妾立刻就会离开这坤宁宫。”
汪皇后脸上泛起一片苍白，踉踉跄跄站了起来。
“坤宁宫乃是皇后寝宫，唯有德者居之。”
“臣妾偏激善妒，不堪再为大明之皇后。”
“既然陛下不听劝阻，执意要立见济为太子，母以子贵之下，妾身自然要让位于杭妃的。”
汪皇后目光转向杭妃：“妹妹以后好生伺候皇上，姐姐我就走了！”
转身步入宫内，汪皇后片刻之后已将皇后玺绶和翟服凤冠给端了出来，并且放在杭妃座前。
汪皇后跪下向杭贵妃拜了两拜，然后又才转身向着朱祁钰道。
“当年宣宗废胡皇后，胡皇后后来便是居住于长安宫。”
“臣妾以旧制，也将避居于长安宫。”
“只是固安、文安两位公主年幼，臣妾之过不该祸及她们，还请陛下好好照顾她们。”
汪皇后言毕起身。
“且慢！”
就在汪皇后欲退下之时，却被朱祁钰一把抓住了手。
“陛下还有什么要指教臣妾之处？”
汪皇后面上冰冷一片，语气也是冷若冰霜。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你知道，朕也不想废你！”
“只要你此刻点个头，同意改立见济为储君，朕就会宽恕于你，你还是后宫之主，朕依然会像以前一样对你。”
“如何？”
朱祁钰不是铁石心肠。
汪皇后除了在易储一事和朱祁钰意见不同之外，其它地方也是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
汪皇后无论是孝顺吴太后，还是疼爱朱见深、朱见济兄弟，还是和睦杭贵妃、唐贵妃，都可以说挑不出毛病来。
“朕会让见济保证，等他登基之后，以你和杭妃两宫皇太后并立。”
朱祁钰是明朝第一个，同时尊嫡母和生母为皇太后的皇帝。
有了朱祁钰开头，后面的皇帝也就先例。
“臣妾固然有想过自己生下龙子，然后自己的儿子入主东宫。”
汪皇后苦笑承认。
“然而陛下觉得，臣妾已然力谏不能易储，咱们夫妻之间已然有了裂痕，破镜能重圆么？”
“臣妾只是想要为陛下积一份阴德。”
“还请陛下将来不要害了见济，也不要害了自己。”
说罢，汪皇后对着朱祁钰盈盈一拜，然后就领亲近着内官、宫娥们退出了坤宁宫。
“陛下，不能废后！”
全程目睹朱祁钰和汪皇后夫妻反目的杭贵妃，这个时候出来劝说朱祁钰。
“若是因为改立见济为太子，而导致陛下要废后，世人只会说陛下一意孤行，见济的储位也会蒙羞。”
杭贵妃看到的是，废后会对朱见济名声不利。
“朕今日终于明白，当初父皇为什么要废后胡氏了。”
朱祁钰没有接杭贵妃的话，只是自顾自说着。
“仁宗、宣宗都是以嫡长子身份顺利继承大位，先帝皇后胡氏无子，只有改立孙氏为皇后，才能保证先帝储君位置稳固。”
“世人说父皇不顾情谊，可世人哪里知道，皇家最不能有的东西就是情谊！”
“胡氏还没有反对立非自己所出的先帝为太子，父皇就未雨绸缪废了她皇后之位。”
“今日皇后如此苦苦相逼，朕也只能心狠一回。”
朱祁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只不过朕会过一段时间之后，再找一个借口，再行废后之事。”
朱祁钰不想同时给朝廷抛出两道惊雷，他知道应该循序渐进。
“一旦朕立了你为皇后，你还要多去看看她，她的一切吃穿用度，还是以皇后规格侍奉。”
“等朕百年之后，等她过世之后，你记得叮嘱见济，帮她恢复皇后名誉，就像朕之前帮着胡氏追谥皇后尊号一样。”
“至于固安和文安两姊妹，还是让她亲自喂养她们吧。”
“毕竟骨肉分离，乃是人间之痛。”
朱祁钰这是在告诉杭贵妃，今后要善待被废的汪皇后。
看了一眼频频点头的杭贵妃，朱祁钰重重又补了两句句。
“你是见济的母亲，你也该和朕一样，不可以有妇人之仁。”
“你要和朕一起，摘除藤条上扎人的刺，把一根能用而不伤手的藤条，交到见济手中。”
朱祁钰眼中神色坚毅。
“臣妾明白了！”
杭贵妃当然希望看到自己儿子被立为太子。
“见济年幼，你要时刻陪伴在他身边。”
“便是他之饮食，你也要找人先试过之后，再让他下肚。”
“不要让他靠近宫中水域。”
朱祁钰虽然已经彻底掌控了皇城后宫，可是他还是不得不防。
历史上明朝皇帝，要么落水，要么差一点被宫女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