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金臂钏
陆府门口,陶月儿刚走出府,便见门外的树下,花伶一袭白衣,手里拿着一件红色斗篷,笔直的站在那里,一瞬不动地盯着陆府,俨然已经等候多时。
他见了陶月儿,连忙走上前,将斗篷披在了陶月儿的身上。
“处理完了?”花伶问陶月儿。
“一切都结束了。”
陶月儿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只琉金臂钏,那臂钏流光溢彩,与当时刚从陈秋碧尸身上拿回来时明显不同——那是一种充满了生机的质感。
它仿佛在表达感激。
陆冠廷曾经在陈秋碧死后,以为她会发下毒誓,会诅咒自己从而影响自己的仕途,于是他找上了红山寺主持,镇压陈秋碧的魂魄。三年后,两名幼子身亡,死前发下的诅咒并非诅咒自己的父亲,而是希望得到陈秋碧还在世时的那份关爱。
可陆冠廷做贼心虚,依然害怕他们会影响自己的仕途。于是再次找到了红山寺主持。可这一次,主持便没有过去那般好运气了。
陶月儿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将红山寺的镇寺之宝毁去,主持无所依凭,让山下众多这些年被他镇压着的怨灵集体反噬。而主持并不知道这一点,于是将自己的死,算在了陆冠廷的头上。于是陆冠廷也被他带走。
陶月儿:“这世上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镇压永远是下策,解开心结,化解怨气,才是上策。”
“陈秋碧的怨气解开了吗?”花伶问。
陶月儿摇了摇头:“秋碧……想来应该根本没有怨气。我在红山寺和陆府往来多日,发现根本没有陈秋碧的气息。就连这枚金钏上,也没有怨气。她喜欢陆冠廷,喜欢到被他打死……也是无悔的。直到在两个孩子身上,我才发现了一丝秋碧的蛛丝马迹。”
这世上最可悲之事莫过于此。因为喜欢,所以就连恨的资格都没有。
陈秋碧在意的,只有那两个孩子。
陶月儿:“这枚金钏只有在孩子附近,才会有反应。是我来迟了,我无法阻止两名孩子的死亡,我对不起秋碧。可如今那孩子也算是得到了另一种解脱,他们附身在陆渚铭的身体里,既不会害贺瑾雯,也不会害陆渚铭。更加不会成魔了。”
因为他们得到母亲的爱了。虽然这个母亲不是陈秋碧,可他们为了这一缕相似的爱,也能安然的活下去。虽然这对贺瑾雯或许不公平,可是若没有这两个孩子,陆渚铭也依然活不下去。
陆冠廷命里没有子嗣,陆渚铭在满月之后就会夭折,而陈渚敏和陈渚英阴差阳错,能将他在这个世界上多留五十年。安稳活到贺瑾雯终老想来问题也不大。大家各取所需,余生应当也会过得不错。
毕竟,在贺瑾雯看来,只要她的孩子,在她眼里还是陆渚铭。那么她也不会有怨气。
这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抹淡绿色的身影。正是风华正茂时的陈秋碧。她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低头对陶月儿说:“谢谢。”
陶月儿内心酸涩,对这一句‘谢谢’却是怎么都无法应承下来。
她明知陈秋碧还有一双儿女,却没有多加关心,她若早一点回来,或许那两个孩子就不会死了……
“这不怪你。虎毒尚且不食子,陆冠廷这样对待我们母子,也是让我寒了心。如今世事已了,往后,我只希望能一直天高海阔,不再被束缚。”
陈秋碧一生在囹圄里。儿时囿于琉金坊,少年被缚在了陆冠廷身边,死了被镇压在湖底,而后终于来到臂钏上,却还要殚精竭虑自己仍在世上的孩儿。
如今孩儿已经有了她人照料,往后,她的心自由了……
“秋碧,你放心,我一定会变得更加强大。总有一日,我会为你塑造一个新的身体,让你重新回到这个世界。”陶月儿坚定地说道。
自从她打开了琉金臂钏的封禁,她便获得了吸收他人怨力的能力。只要解开他人的心结,了却他们的冤枉,就能获得他们的力量,供陶月儿驱使。她明显能感觉到,她的力量在与日俱增。
陈秋碧却是摇头,笑了笑,道:“有没有肉身我都不在乎,只要我的心是自由的,我以任何形态出现,都是自由的。只是往后,我希望能陪在你身边,与你一起去看这山高水阔,路遥马急。”
陶月儿点了点头,笑着说:“好。”
这个愿景,在小时候,她们也曾这样打算过。只不过后来,她们因为各种原因,各奔东西,从此未来变得极为遥远,还不复存在……如今以另一种形式重新陪伴在一起,似乎也还不错?
说完,陈秋碧又再次消失了。与此同时,那琉金碧川上也闪过了一丝光华。
陶月儿摸了摸臂钏,将它戴在了自己的手臂之上,那臂钏精光闪过,就似长在了陶月儿的身上,出现在她手腕的一左一右。华丽非凡。
“恭喜,又收了陈渚敏、陈渚英的怨力。还得到了陈秋碧的魂魄。”花伶说完,略有些期待地说:“试试看。”
陶月儿点了点头,试着抬手,抚额,一抹华光闪过,额上那一抹‘盗’字烙印,便消失了去。好似全然没有出现过。而她本人看上去也似乎年轻了许多。
花伶奉上一面小镜子,陶月儿一看,连连咋舌:“原来心魔真的不必强行镇压,甚至可以吸纳。”
“是。”
而陶月儿在这一刻,感到自身力量似乎又精进了不少。解开旁人的心结,了结逝者的怨念,让那些怨念成为自己的力量。她的力量,便会成倍数的增长。这枚琉金臂钏,便是又得了陈秋碧与渚英、渚敏三人的力量。
“与其让这些力量流落,而后成魔,为祸一方,不如收归己用,既省去了镇压所需的气力,又让洪荒洲中又少了一份戾气。一举三得的做法,比玄门修真界的人做的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要聪明许多。陶月儿,你青出于蓝。”花伶历来话少,头一次这么夸人。
陶月儿俏皮一笑,学着大户人家的礼仪,欠身福了个礼,道:“还是花伶教的好。”
花伶不让她叫他师傅,她也只能叫他的名字。
而这些日子,她跟着贺瑾雯,没少学到一些大家小姐的礼仪。这放在过去,她就算学会了,也未必敢用,如今走在街上,一举一动都大方得体,不管做什么都似乎理所当然。
花伶将她的改变看在眼里,十分满意。
“如此,此事也算彻底了结了……”
门前,陶月儿最后看了陆府一眼,而后便离开了。
往后,她应该再也不会到这里来了。
她与陈秋碧、陆冠廷,以及他们年少时期的一切,都随风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