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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三月花会

解决了连年来的心头之患,陶月儿和花伶一人一白走在路上,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

“这是谁家的小娘子?这般雅俊?”

优雅、俊俏这两个字眼,从来没有出现在陶月儿身上过,如今走在路上,被人这样一夸,很是惊喜。

陶月儿抬头一看,见夸她的是两个儒雅公子,文质彬彬。他们手里一人携了一支柳枝。陶月儿这才惊觉,时间如水流逝,又是一年三月三了。

再往前行,便是洛水河畔。

陶月儿四年之后重新走在洛水河畔,心中又是一阵唏嘘。

想到三年前,她竟然会因为十次三月会落选而寻思,她觉得自己真的好傻。

“谢谢你,花伶。”陶月儿淡淡道。

花伶听得到陶月儿心里的声音,知道陶月儿在想什么,自然也知道这一句‘谢谢’指的是什么。

假如没有花伶,她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你应该谢谢自己。”花伶道:“假如不是自己想要振作,重新开始,没有任何人能够救你。你最该感谢的,是没有放弃你的自己。”

陶月儿微笑,不再说话,沉默地向前行去。

“你看那小娘子,白净得跟月亮上的人似的。”

“你见过月亮上的人?”

“她身边的那位,会不会是她的夫君?我送她柳枝,可还有希望?”

听到这里,陶月儿脸色一红,看了高洁无暇的花伶一眼,连忙又遮住了脸庞,素手抚上脸颊,在脸上又加上那么‘盗’字烙印。

只不过比原先的还要大、颜色还要深沉些。

“为什么?”花伶不理解。

陶月儿:“这样的我,有些过于不真实。太出众会成为众矢之的,不引人注目反而更好。”

陶月儿说完,花伶显然的不相信。

有哪个女人会觉得自己太好看,而故意让自己变丑?

陶月儿虽然已经有了独当一面处理突发事情的能力,可她依然打心底里的觉得,她和花伶一个是仆,一个是主,她站在花伶身边,若大家都在谈论她,多少有些僭越。

她希望花伶一直都独树一帜,高高在上,无人可攀。

她只希望自己永远仰望着他。“可是陶月儿,你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呢?”花伶不解,望着陶月儿。

陶月儿的所思所想,瞒不过花伶。

此时的洛水河两旁,曲水流觞,正是风雅交会之时。陶月儿始终不敢走近人群,只敢在河岸边的流水后,与花伶一前一后缓缓走着。

她虽然拥有了力量,可是心态,依然尚未转变。

她不是不自卑了,她只是没那么在乎了。不管是外貌、家世还是爱情,她不是假装不在乎,而是真的不在乎。她只关心自己的成长,只希望自己的力量愈加强大,强大到能够保护她想保护的人,而那个人,只剩下花伶。

至于她本身……她并没有那般在乎。不论旁人是轻视还是鄙夷,她都不关心了。

那与她毫无干系。

“可是我希望你在乎。”花伶又道:“你的出身不好,不是你的错。你的过去受尽欺辱,也不是你的错。你不想引人注目,却是你错了。且,错得离谱。”

花伶伸出手,摘下陶月儿的斗篷,而后将她后来加上去的那一抹烙印抹去。一朵春海棠适时落在陶月儿的耳边,他顺手将它簪在了陶月儿的鬓边。

海棠花开,两相辉映,美人如玉。因她眼底那不在乎的模样,更多了一份别样出尘的气质。与花伶身上的气质越发相近,两人站在一起,就像天上走下来的人。

花伶:“你明明就该获得众星捧月的目光,又为何要将自己藏起来?不是你不配,而是过去的他们有眼无珠。你应该让自己站在全世界的最高处,让过去所有欺辱你的人都看一看,让他们知晓,过去的他们,错的有多离谱。”

花伶这一番言论,让陶月儿很是惊讶。

花伶从来眼高于顶,根本不在意旁人的想法、看法,永远我行我素。可是他却教导陶月儿要做自己,要勇于站在人前,这是为何?

“因为你值得。”

花伶说:“你从未拥有过,我希望你能拥有一次。以全新的姿态,告诉大家,你这三年的努力。你不是逃兵,你没有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陶月儿苦笑:“可是,我又美给谁看呢?”

“你不走出去,怎知美给谁看?”

花伶笑着,指了前方的孔桥,说:“三月花会,一年一度,你走过十次,相信很熟悉,不需要我带路了。今日,再走一遍,如何?”

三月花会,佳人才子分河岸而行,若互相看对眼了,便折柳枝相赠,再回家告知父母,请媒人作聘,如此,便算喜事天成。然而,过去的陶月儿翘首以盼等了十一年,也没等来一枝柳枝。

孔桥对岸,便是女子所行的道路,今次再走,又会是何种模样呢?

陶月儿其实兴趣不大,但花伶希望她走,那么她就听他的话,再走一次。

河两岸,游人者众多。花伶和陶月儿分别走在河水一岸,脚步不紧不慢,始终相对。很快,就有人献上柳枝。

“谢谢。”几乎一踏上岸,陶月儿就收到了一束。

赠与她柳枝的人,还不是普通人,假如她没记错的话,在陆冠廷的葬礼上,她甚至见过。

好像……是金科的榜眼,姓顾。每年科举,最引人注目者,自然是状元和探花。状元文采风流,探花朗貌比潘安。而榜眼,往往被人忽略。

顾寻亭还未娶妻,对陶月儿便是一见钟情。

“敢问姑娘芳名?是哪家的姑娘?”顾寻亭温声问。

陶月儿头一次收到柳枝,也是头一次被男子这样盯着看,连忙低下了头,说:“琉金坊,陶家。”

顾寻亭一听是琉金坊,自然知道是一处贫民窟。他见她的身姿绰约,气质高洁,原以为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小姐,一听是琉金坊,自然有些失望。

陶月儿连忙将柳枝递了回去,说:“抱歉,让您失望了。”

顾寻亭连忙推拒,道:“陶家娘子这是何意?我送出去的柳枝,哪里有收回来的道理?我只是惊讶,惊讶娘子气质高华,却身在琉金坊。假如你愿意,你我成婚,我接你出来,可好?”

陶月儿闻言,吓得手一松,柳枝便落了地。

她万万没想到,她说自己是贫民窟出身,竟还有人愿意娶她,还是金科榜眼!

陶月儿看了身后的花伶,连忙摇头,说:“不瞒公子,我已经三十有一,早已过了婚配的年纪。而我也已经决议,终身不嫁了。”

顾寻亭听了这话,满脸的惊讶,似乎并不相信陶月儿的年纪。但她说的言之凿凿,也只能相信,叹一句:“可惜。不过……”

顾寻亭低身,将那柳枝捡起,依然放在了陶月儿的手心,他道:“姑娘的年纪,顾某不在乎。可姑娘誓言终身不嫁,顾某只能感到遗憾和佩服。今日得见姑娘,顾某也已然满足,这一枚柳枝赠予姑娘,无需姑娘回报。只希望未来不论遇到什么,都请记得,顾某愿意相帮。”

说完,顾寻亭留下地址和柳枝便离开了。而后,像这样的人还有很多。络绎不绝。

夕阳西下之时,陶月儿的手里,已经拿了四五十枚柳枝,满满一大束。岸边卖茶叶蛋的老婆子还在,见了她啧啧称奇:“我老婆子在这卖了一辈子的茶叶蛋,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情景。全靖城的男人都被你迷住了吗?姑娘,你还不挑一个最好的嫁了?”

陶月儿笑着摇了摇头,将那一束柳枝放在老婆婆身边,笑道:“我已足够爱自己,无需旁人的爱来证明了。”

陶月儿放下柳枝,突然觉得,人生真的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过去她当作天要落下来一样大的事,在如今看来,云开雾散,毫不在意。境随心转,人这一生,都是在修心。

陶月儿走到花伶身边,心情变得很不错。

“开心吗?”花伶问她。

“开心。”陶月儿如实回答。

“还要将自己藏起来吗?”

“不藏了。”

陶月儿笑了笑,说:“藏不藏都是我,面对真实的我,才是真真正正的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花伶笑着给陶月儿递来一束柳枝,陶月儿接过,明明知道这柳枝毫无歧义,也没有不同,却不知怎的,觉得它比那一堆里的任何一支都要清雅、好看。

这是她想要的那一枝。

这一支代表的是自由,而不是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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