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今夜无人入眠
秦梦月走了，带着一丝惋惜。
等卫辽走出分局，看到一堆毫不相关人都在等他。
首先上来的是分局局长，对方带着帽子，制服一丝不苟，看到少年出门便笑盈盈的走了上来，双手握住了对方的手。
“诶呀，让卫先生这么走一趟还真是辛苦，您没事吧？”
卫辽露出公式化的笑容，冲这个中年人点头。
“不好意思，您是？”
“哦，是了是了，我是分局的刘局，这次也是听说局里同事违规操作，将卫先生您直接请了过来，就立马赶回来了。”
“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也是职责所在，再说我和杨警官也就是闲聊两句，没什么大事。”
刘局一听，也大概知道卫辽确实没在秦梦月那儿瞎说，点头如捣蒜的附和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声音很大，在整个楼道里都带着混响。
这么一声下去，在大厅里等着的几人也就自顾自的拿着电话离去，倒也没准备上来和卫辽说话。少年一看，也乐的清闲。
他本身就不善于聊天，就算现在有了钱，准备开个公司，心里依然想着网罗更多的人来，将生意交由这些人打理，自己则偶尔出面扶正方向便好。
刚刚那些西装革履的人，饶是不多，也吓了他一跳....
当然，这些人的动向，刘局也是看在眼里的，不过这时他也不心急，依然拉着卫辽的肩膀，像是亲兄弟般，两人并排向大厅里走。
“卫先生啊，这次确实是没想到，这，上面参与行动咱们做下属的，人家也没说，这不，闹出这么大个乌龙，甚至让上面都亲自来了一趟。”
“但是，咱们分局确实，确实是有问题的，等我几天，这次一定给您个满意的交代，不能让咱们人民寒了心不是。”
少年确实被分局这前倨后恭的态度弄的颇为不好意思，他摆手说没事没事，“秦总那边之后会有些小的安排，我们都是下属，听她的便是了。”
“您既然不在，很多事情想必您也不甚了解。这次啊确实有些小误会，但毕竟大家都生活在这里，这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改天我组个局，让朋友那边也准备准备，届时您赏个光，大家坐在一起聊聊。”
随后，他拒绝的了分局坐警车回去的邀请，电话叫来了四季酒店的公务用车。
路线的终点，李妍已经来回踱步好几圈，甚至程老爷子都快被绕晕了，叫来自己医生搀扶着回到房间，说等那猢狲回来叫醒他。
刘雨诗有些好笑，她在这里和在家没什么区别，索性就穿回了一套休闲装，盘膝着双腿坐在沙发上削苹果。
“怎么我感觉小卫更像是你对象，他出来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看把你急的，就像那热锅上的蚂蚁，家里都快容不下你了！”
李妍一脸好气的瞪了回去，嘴里不饶人的嘟囔一声。
“那秦梦月你是没见过，十足的一只大狐狸，我们第一回见她，原以为就是个副队长，结果没成想是扮猪吃老虎的典型，家世没得说，头脑还极为光亮。”
“万一真赖上我那便宜姐夫，你们是一个都跑不了，加一起都不够人家认真一回。”
可刘雨诗不管，她将削好的苹果切半，递给身旁少女，才回怼李妍一声。
“就算缠上了，和你也没什么关系吧？”
这话一出，李妍是又气又恼，索性一屁股坐在程老爷子那张单人沙发上。
昂着脑袋鼻子呼哧呼哧的吸着气。
“那我可说清楚，这要是万一人家真成了，你们可别找我哭鼻子，我是最见不得哭哭涕涕了，到时候一定把你们关在门外，你们要是不走，我就从房顶泼水赶走！”
那通电话确认秦梦月在现场后，李妍是一百个不放心，可就是不敢再电话过去，生怕对方还在，对于这个女人，她有种莫名的悸动，从对方将头发散开那一刻，整个人的气场就发生了改变，完全不再是那么多天，默默无闻的副队，而是真正意义上暗中统领全局的幕后。
自己和她的那几句话，也让她有种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虽然依旧嘴硬，可也是建立在“卫辽小姨子”的身份上，她细细回想对方多天举动，以及交给自己魔都周边扩建计划和市区动线调整的资料上看，秦梦月是既有头脑，又有人脉，家世渊源还各个能拿出来，李妍都不知道怎么就答应了对方的好处。
所以卫辽若是真带着那女人来，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大不了就躲到程老爷身后，反正自己不喜欢卫辽，也和对方没什么关系，倒是坐山观虎斗，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刘雨诗确实没想过那些，在她看来，卫辽和她是有感情的，但不多。
而且两人最开始也说的很明白，说点难听的，是自己贪图对方身份，而对方又正好希冀自己的美色，所以两人一拍即合。
那这种情况，无论卫辽是否真的再带来一人，她都没什么话能讲。
也不好立身份。
手中的刀轻柔的放回茶几，苹果削了皮，切了几瓣，自己也只拿了一小口，就轻轻的细细咀嚼。
可真等到卫辽来临，他却匆忙的和落座几人打了招呼，便叫着李妍走进程老爷的房间。
“怎么小林也来了？”
卫辽没带秦梦月，可他却看到沙发上怯懦的林诗茵。他皱眉问李妍，却没怎么惊讶。
“那姑娘七窍玲珑心，我让助理带着她玩，她却给我打电话说和我呆在一起更合适。”少女坐在房间摇椅上，这间屋子她是进来进去很多次了，也相对自在了些。
“我和那丫头说了我姐会在，可她打定了主意，我就随她了。”
“嗯”少年点头，他也没想过这俩人会这么快就见面，但也没那么紧张。这种事自己虽然没做过，但前世里还是见过猪跑的....
当下就先和屋子里的二人说起秦梦月的事情。
“秦队那边，想让我代替望江集团，做江州的地头蛇。”
“什么意思？”李妍当即一愣，这话也是脱口而出
“你们江州内部是死的没人了么，还是那女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觉得你能扛起大梁？”
卫辽看着暴起的少女，也是轻微叹气。
“望江在江州内部太大了，从上次抓人到现在，他们忙里忙外也没查完，甚至还不停的调人过来协助，这么多年盘子大，吃的多，结果当年省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却差点反扑。”
“秦梦月这次来见我，也是看出我没什么欲望，又足够有钱，有脑子，所以想让我暗中协助他们，接下部分灰色产业，免得山里老虎死了，却引得一群猴子各自为政。”
“猴子？”程老爷子轻哼一声。
“还真是高高在上啊”
卫辽也觉不好意思，补了一句“那边的原话....”
“怎么....”李妍摸着下巴思索。
“怎么感觉就像队长，太君托我给你带去话？”
她皱眉，反复琢磨几次确实感觉挺像，不由得笑出了声。
她这一笑，声音轻柔，引得老爷子和卫辽都跟着笑起来，好一会才消停。
“我倒是没觉，只是觉得麻烦，说需要再想想。”
“终究省试湘灵鼓瑟”程尚福摸着胡须，他迟疑片刻询问卫辽
“你和她关系如何？”
“一回生。”
“那对方有没有说具体哪些，又都是什么价？”
“川西市内三家会所，两家夜总会，多家游戏厅，以及一些闲散的工程公司，总体还是以灰色为主，江州也是一样，无非数量差别。”
这些不算难记，卫辽听一遍也就复述出来。
“价钱倒没细聊，只说肯定合适。”
“你觉得如何？”
“无非是扶持私贩，从中牟利，若是真要壮大起来，倒是也不好瞎说。”
卫辽能肯定自己不会动歪心思，别人开公司是为了赚钱，他开公司纯粹就是给自己找个合适的钱来路，顺便利用二十年信息差，做一些未卜先知的买卖。
好能早日退休，安度自己大把年华...
“那你想过这些都是做什么生意么？”
“酒肉皮囊，还有些可刑可拷的生意。”少年轻笑着，这老头是真拿自己当学生在看。
“可行可靠？”李妍脸色古怪。
他这时才想起来，这个梗在如今还没诞生....
“刑法的刑，手铐的烤.....
“呵，新词儿，不错不错...”李妍打趣着，这事儿到此为止，和她没半毛钱关系。
自己乐的清闲，摇摇晃晃的翘着腿。
“那你想过这些接手之后什么打算么？”
“所以想拉着李妍，就算我接手，以目前状态也是无能为力的。与其大言不惭的说盘下肃清风气，倒不如让专业的人过来评估，那些人大多是刘建刚的手下，要了麻烦，不要更容易出事，所以让外地人盘下，我再慢慢分化会简单一些。”
程尚福嗯着点头，表示赞同这个想法。
老人思索片刻，给了相对中肯的建议。
“让李妍接不如不接，若是正常的会所，不如交给李敏打理。可望江盘踞多年，里面不清不楚关系太多。”
“那秦家小姑娘可能是好意，但毕竟京城来的，与地方多有不懂，也是把这事儿啊，想的过于理想了。”
“等你接下，若是处理得当也就罢了，可处理不当，就凭你们一回生的关系，怕是只会动动嘴皮子，真到帮你，还有一段距离。”
他说话很慢，每说一句都似是想了很久。却一字一顿的极为清晰。
“不过秦家的面子总不好反驳，你试着接下江州的产业，等那些个沪市培训的人回去，你那便利店开起来，自会腾出人手能帮你打理。”
“至于川西的，空地皮交给小妍，能缓缓，就多缓几年，也算是能干净些许。”
卫辽觉得中肯，转头看张嘴想说话的李妍。
她是想反驳，可老爷子在讲话，她就算再急也要等对方说完，才能开口。
如今倒是憋的俏脸微红。
“干嘛就给我了，那些个地皮万一哪天我派人下去摊上地震，我找谁说理去？”
李妍不想要，江州省在地震带上，特别川西，前几年大动荡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她可不想真金白银投进去，结果再来一波大动荡，不仅房子钱回不来，甚至地皮钱都要赔进去。
“就当是我买的”卫辽打断她发牢骚，那次动荡自己家也遭了殃，还是幸好家属楼盖的结实，房子勉强逃过一劫。可这种事情几乎千年难遇。
就他知道的，也只有那么一次，所以卫辽并不害怕。
“我手里没有地产公司，你先帮我存着，等之后哪天有用，给我就是。”
“按市价，一个字儿都不会差你的。”
“好”李妍仰着脑袋，一只小脚翘来翘去，鞋跟空着，鞋子甩的飞起。
“老爷子，京城秦家....你知道多少？”
聊完闲天，卫辽终于转口问到重要的事情上。
敏锐的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人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干净的人际关系，这里面和秦市的关系也绝非前任和现任那么简单。
果然，程尚福摸胡须的手停顿，老人眯着眼打量一番少年，才轻声开口让李妍出去定饭。
“秦家是开国功勋，三代里也都是有很多重要岗位的。”
“我早年是勤务兵，后来转业到地方任职。”
“原来如此”
“这不算什么秘密，你若是有心想查，看看网上关于我的生平，也是能看出一二的。”
“所以秦市就算知道我们要对沈从文动手，也会看在您的面子上照拂一二。”
他想起那块被自己拆的只剩光片的硬盘。
“那对方为什么会知道是我们想动手呢？”
“问这做什么？”程尚福其实自己也有些不清楚，毕竟对方送硬盘来时没有明说，只说涉及到您子女。老人只觉事小，沪市每年有很多公司成立，又有更多的公司在破产，倒闭，注销....
多年以来的位置问题，让他看事情的角度也发生改变。
所以权拿硬盘教育卫辽，也就没当回事。
这时候被卫辽反复提起来，自己琢磨想来，确实里面有很多逻辑说不通的事情。
就比如对方怎么知道程恒见李妍是为了谋划坑沈从文。
还有来往车辆那么多，可对方也能以极短时间拿到监控源文件，并遣人送过来。
可再怎么想，面前站着孙子辈卫辽，外面还有仨姑娘。他自是不会陷进去太深。
简单一遍，想不通，就不想了，等闲下来再过脑子。
“只是觉得有趣，按理说我是第一次来，走的路线也是李敏，和李妍，勉强来说都是亲戚，所以为什么对方能极短时间找到我，并愿意出手解决这事儿。”
“这是其一。”
“其二是今天在分局遇到了秦市的私人秘书，大概是不入职的那种，这种人多半是在等秦梦月，可我比那女人慢十多分钟，出来时那秘书依然在大厅等着。”
“现在想来”虽然他能想到系统给的“关系户”
可自己毕竟一事无成，想来对方也不会过分关注自己。
这么一琢磨，也只有程尚福的关系，让对方上心....
“现在想来，大概也是因为您，所以对方刻意在等我平安出来。好给上面一个交代”
“你这猢狲”程尚福也乐了。他有些不明白少年为什么要揣摩对方善意。
毕竟自己执掌权柄多年，门下、同僚多有来往，就他刚刚说的那些，在老人看来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那是善意，终究是件好事，兴许对方觉得你们有头脑，值得培养。”
可卫辽摇头。
“我总是心里不安，觉得这关心来的莫名其妙，就怕后期是个要还的人情账。”
“榆木脑袋。”
程尚福拎着拐杖举起，作势要打，却也只是敲了少年后背。
“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却得不到么，那是市局，如果这件事后接管Ec序列，那么他将是真正意义上坐稳沪市，任何人都动摇不了这个他的位置。”
“这样一个人，愿意给你释放善意，无论对方是什么目的，都对现在的你谈不上风险，甚至只要你不碰线，这辈子可能都很少打交道。”
“嗯？”卫辽有些懵，他狐疑不定看向老人。毕竟在京城，很多企业到达一定规模后，或多或少不可避免和官家有联系。
这种联系可大可小，有些甚至就很平常。
而卫辽就是为了提前做好“欠债还钱”的准备，所以才想追根问底，知道是谁在帮助自己，从而之后做出相应的取舍。
但老人竟说日后很难打交道，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你看看！”程尚福看着对方神态，终于明白对方在担心什么，不禁失笑出声。
“以后少看点电影电视剧，一点营养都没有....
“官是官，商是商，我们只负责制定规则和维护营商环境，如果像你想的那样，一个地方官商勾结，或者默许的一家独大，难道不让其他人进来了？”
“没有哪个人会为了一时的利益，放弃整片森林的，除非那人脑子瓦特了！”
“哦，就比如你们那儿的望江，现在好了，光我知道的，很多家企业是根本不愿意去江州省投资的，就是这个老鼠屎，导致了整个江州的营商环境，信誉降到最低。”
“所以啊，你怕什么，你怕哪天对方无休止的索取？”
“还是哪天对方给你穿小鞋？”
“你个猢狲，名下连个产业都没有就开始瞻头顾尾，那如果几年后万一真有了点，岂不是要接受点恩惠就草木皆兵。”
确实...
想明白了这一点，卫辽心情顿时开阔许多。
他也发现自己确实有点十年怕井绳的道理，想改有些困难，不过慢慢来，总归是能改变的。
可卫辽还是有些不想出这道门
原因无他，门外坐着一大一小，两个妙龄少女，都和自己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