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宋佳

从宿舍楼向南，穿过一道圆形拱门，绿色的树林，波光粼粼的湖面尽收眼底。

“再往前走就是研究生宿舍楼。”

顺着卫辽手指的方向，一栋8层楼高，刷着米黄色漆的高楼竖立在那里，楼不算高，却是真的长，楼下是一个小广场，还有凉亭和一个巨大的花坛，可惜此时是冬季，花坛里也只有一些月季还在存活，更多的则是绿油油的灌木。

“理工的研究生是最近才申请下来的，但楼是从江州搬过来时修建的”

少年向施雅解释

“所以这边算是比较荒凉，不过这里晚上有路灯，而且树林和楼边都有摄像头，倒也安全的很。”

这一世提前遇到了施雅，这个前世自己的校外指导老师，卫辽一时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他和这个女人是大学毕业之后才发生的关系。

刚毕业不久，便有猎头找到他询问跳槽，少年二话不说便从施雅所在的广告公司跳槽，去了王明阳表哥所在的设计公司，他们是外勤组，早班和夜班两种。每天是十点到下午五点，晚班是六点到早上八点。

老王的表哥是夜班，所以他也想让卫辽上夜班，正好两人认识，互相做个伴。

“而且给的多，6000一个月，比早班多2000。”

“公司还是个初创，现在晚上的单子少，除了几个有名的保险公司，会坚持到晚上12点，剩下那些基本很少。”

年少的卫辽不解，却大受震撼，所以也上起了夜班。

白天就窝在家里睡觉，或者出门遛遛狗之类的。

再然后，施雅给他发消息，说晚上下班被人尾随，卫辽定了闹钟，下午六点准时去上家公司，那时候少年稚嫩，但不失礼貌，即便是离职，也依然是和平解约，和上家公司的人都算关系很好，特别是一些外出谈生意的销售，和LEd安装工，临到下班遇到他们，也会笑着钩上卫辽的肩膀，递烟递水的问现在的公司如何。

有时候施雅能准时走，更多时候会一直待到八九点，等卫辽都快听不进去那些人聊八卦，他们也都离开之后，施雅才会拍拍身旁工位，让他过来坐。

“你不用天天过来的，再说那人也会专门来堵我。”

她眼睛盯着电脑，手指噼里啪啦的和甲方瞎掰扯，从风水角度聊到天文审美，话题一度偏到什么国外优秀的设计上，之后才掰着手指大大的伸个懒腰。

偶尔也会看到她气急败坏的扔鼠标，随后咬牙切齿的起身拿手机，关屏幕。

嘴里嘟囔着：“改改改，天天改，200块的小单子非要搞得自己花了几千万似的，真不知道是大脑发育不完全，还是小脑完全不发育。”

卫辽笑着看施雅，从他蹩脚的设计功夫上，完全无法对施雅这个老师的作品有什么修改意见。

毕竟他还在拿着笔刷一点点做立体效果，对方已经开始用c4d，三两下直接渲染出更加真实的模型。

甚至周边开了家新的蛋糕店找上门做宣传单页，也是施雅一个人，拿着单反下楼，随便找了个泡沫板，打了两盏不算明亮的灯光，一张不算特别皱的绿布一角。

咔咔不到两小时，就把所有单品几个面都拍了下来。

c4d做的展台，又或者随手从某个素材网里下载的大片绿叶png，摆弄不到一下午，十几个不一样的效果图就做完了。

这速度，放在京城打拼的卫辽手里，确实不算太慢。甚至大脑都不需要太多思考，提取几个关键词出来。

比如“纯植物提取”、“健康”、“干净卫生”、“大颗真果粒”等等，随便找几个突出的，把拍摄好的实物放在中间。

就算一张图结束了....

可他不是十年京城的卫辽，是刚毕业还在认为自己会手绘而沾沾自喜的卫辽。

听着施雅的教导，再看看对方啪啪作响的键盘。连左边工具栏都没有，直接就是一套丝滑的快捷键小连招。

他就怂了....

遇到晚上下班骂骂咧咧的施雅，也只能报以微笑，希望对方能消消气。

更希望她不要把战火牵连到自己身上。

用后世流行的话就是“你骂了他，就不能骂我了.....

送对方回家这件事，从毕业没多久开始，到次年的2月份，施雅被一家服装设计公司录取，才终止。

可长久以来的陪伴，也是硬生生破开了对方的心房。

施雅开始有意无意的闲聊她在京城的学校，比如服装设计是一个很花钱的科目，会去购买很昂贵的布料，通常是要打工好久，才敢买一些比较奢侈的，或者聊出国去巴黎参加时装周。

“那儿怎么说呢”施雅扬起下巴，目光也变得迷离起来。

“就还好吧，一个不算特别古老的城市，感觉上就像是个中世纪的古堡，服装领域的店铺有很多，还有卖那种稀奇古怪的人偶，以及道具的店铺。”

从话语里，她确实很喜欢那段外出的时光。

她说那是她存了好久的钱，一次性挥霍的时间，不用顾忌自己有多少，只要想着自己感兴趣就好。

可施雅说完这句，就会立马失笑变了脸。

“就是可惜了，屁大的城市没好好利用开发一下，几百年前和几百年后没个两样，而且那里人的大脑，还停留在女王统治之下，外籍军团横行五大洋的时代。”

卫辽知道，这是有什么事让施雅感到不快。

可他没敢继续问，家庭教育让他有着极为良好的品格。

就是对方不说，自己不问。说起来，还是卫妈妈，徐女士的言传身教。

后来施雅回家的路，因为有一段水管，被破开了一道，两人被迫要绕一段泥泞的土路，穿过长长的集市。

也是这段时间，听对方说起家里还有个吸血鬼弟弟。

“早看他不顺眼了，每天吃了睡睡了吃，20多岁的男人，脑子还停在5、6岁吃屎的阶段。也不出去工作，靠着啃老在家里赋闲，天天张嘴闭嘴就是我要赚大钱。”

“那些天天在鸽子笼里上班，每月数着月薪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当然是要去做老板，去隔壁省租个民房，重新装修一下，然后放出广告做民宿，一间不用多，就300，十间就3000，一个月那就是好几万。等第一家做起来，拿着报表去银行贷款，直接把附近几家也收购了，扩大经营。”

现在的卫辽当然知道这个赚钱，而且非常赚钱，特别是旅游旺季，几乎天天爆满。

可当时的卫辽，只觉天方夜谭，便陪着施雅回家，顺口询问那之后呢？

“呵”对方嘴角一咧，发出轻蔑的笑容。

“还不是天天在家游手好闲，问就是等朋友联系他。”

15年初，施雅搬了家，从郊外便宜的房子，搬到市区，那时候卫辽已经换了工作，从夜班变成鸽子笼里的普通制图员，工资也从6000，变成4000左右，按效果图计费。

两人关系到也一直没间断，施雅从上家离职，去了服装公司，聊到回归老本行，对方就想笑，她慢慢给少年做职业规划。

“你想想，咱们这个屁大的三四线城市，家家户户都是土生土长的，极少有外来人口，除非是县里搬迁过来，才会想着买新房，可别人既然有买房的钱，为什么不去更好的江州买？价格上每平差不了一千，而且那边银行有30多年的贷款，资金压力要更小。”

“既然人都有选择，那留在江临，还能买房的，除了回迁户，很少会有人真打算买。那帮子回迁户手里也没什么钱，让他们掏三五千出来做家装可以，但多掏一千做效果图，比登天还难。所以室内设计在小城市是没什么前途的，除非哪天你做到顶尖，像刘姐那样，有人请她做别墅装修。不然再干三五年，你工资也就6000左右，是没什么前途的。”

趁阳光还没落山，施雅坐在老旧的咖啡馆玻璃墙下，阳光穿透这个咬着吸管的女人，让她整个人散发着成熟，知性的美，少年卫辽一时有些呆愣，不知看她还是思考对方说了什么。

施雅或许也察觉到了少年灼热的目光，松开咬着的吸管，轻笑一声，有极为随意的伸手将落下脸颊的头发，撩向耳后，大片大片的光便打落在女人精致的脸上。

“好看么！”

她得意的抬眉轻笑。

“小心看进去拔不出来！”

一语成谶

就在有天夜里，卫辽接到远在外地的施雅打来电话。

“后天凌晨两点来江州机场接我吧！”

那是脱胎少女的稚嫩，有着成熟女性的慵懒，还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声音。

卫辽走在回主教学楼的路上，回想刚刚主动攀谈的举动，有些错愕自己的胆大，万一对方不是自己的执教老师，用这么蹩脚的理由，他还真是没想过对方拆穿后，自己该如何应对。

不过还好，还好对方没有揭穿，只是讪讪的笑称自己刚来，学生还没有认全。

当下路旁学生不少，可认识自己的不多，所以烧红的脸颊，和火辣辣的痛感，到也没什么人察觉。

从小卖铺买了冰水，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才慢慢回过神。

倒是不急.....

前世的施雅这个时候不知道在哪儿，如今的对方，因为学校缺人，临时被拉过来顶上，稍微的偏差无关痛痒，只是不知道对方的恋爱观会不会还和前世一样，只想找个床搭子，没想结婚....

可那又如何，如今不过卫辽大一，他有大把时间去挥霍，哪怕现实出现偏差，就在等四年，静静旁边她的生活也不是不行。哪怕之后两人没有交集，对自己而言，其实也没什么损失.....

打消了疑虑后，当即抬脚准备回主楼，想趁着课间偷偷溜进阶梯教室，以防止老师下课点名....

卫辽是这么想的，可施雅却不这么想。

她嘴角扬起，缓缓走进公寓，来到402门前，咚咚咚，清脆的叩门声响起。

屋内顿时传来银铃般少女的声音

“门没锁，进来”

转动门把手，支呀一声，门缓缓开启，等看到来人，屋里的少女当即起身，笑着扑向迎面走来的施雅。

“你来啦，和老余聊的怎么样？”

少女扑进她怀里，好一阵拥抱，才施施然放开手，拉着对方走到公寓床边坐下。

“还好啊，老余毕竟是我老师，他现在缺人，我缺工作，而且听说老头最近挺富有的，给我报的工资贼高，每节课100，都快赶上正式工了。”

施雅边聊，边打量起这间半大不大的小房间。

单人公寓，约莫7、8平方的模样，窗边一张单人床，旁边则是书桌和衣柜，没有厨具，门侧是一间玻璃门的卫生间，整个房间不算紧凑，但也装扮的温馨。

“你以后就住这儿，还是说正式了能分到教职工宿舍？”

她轻轻开口，对面的少女是自己低一届的学妹，从这里毕业后，考到江州大学研究生，如今刚毕业就被学校团委拉回来担任老师，就连教师资格证都还没考下来，凑合着上一节是一节。

对于施雅的提问，少女也是轻笑着摆手。

“哪有什么以后，现在就是个临时工，老余那边有个大项目，听说好多学生和老师都没拉走了，如今学校没人，才让咱们这些毕业生回来，若是项目结束，还不知道以后怎么办呢。”

“你都泥菩萨过河，还拉我下水！”

“这不是学姐你还没工作呢，我就想着你专业课那么好，拉你过来做个伴，顺便能时常再教教我。”

少女吐着舌头，她是真心想让这个学姐回来，毕竟当初上学的时候，这个学姐就展现出惊人的学习能力，甚至一度被几个专业课老师挂在嘴边，时常激励这些学弟学妹，她也是其实之一。

如今恰好有机会，想着若是日后学姐离开，万一能念及旧情，还能拉自己一把。

便双手拉着对方，轻轻摇晃起来。

“诶呀姐，你也知道的，我当初中外建筑史学的一塌糊涂，考试也勉强过线，要是老余让我做cAd老师，还不虚，可这文科是真的差，你就行行好，来这边和我做个伴，我还能时常让你帮我补补课。”

“呵，小宋佳，你知道文科不行，还来送死，真是不怕老余哪天巡楼，看到你翻书讲课，把你从教室里拉出来批评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宋佳也不装小白花了，身体顺势倒在对方怀里，脑袋枕着施雅的大腿，还不停摩擦着，大有一副你不答应我不起来的事态。

“那你是答应还是没答应啊，刚刚不是还说老余开出的条件极好么！”

可施雅却不理会，手轻轻抚摸着对方顺滑的秀发，在对方看不到的角度，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听说你今天有早课。”

宋佳不明所以，顺口回答大一文科都在早上。

“那你们班里是不是有个叫卫辽的大一学生？”

少女平坦的脸迅速抬头，以一种极为好奇的目光打量起施雅。

“你怎么知道的，他是你家亲戚？”

“不是啊”

“那是谁，学姐你怎么认识的？”

施雅微笑，把刚刚走错学生宿舍，两人相遇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可能没有好好上课，把我认成了你。”

其实施雅也有疑惑，就是对方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可她没问，直觉告诉她这个少年对自己极为熟悉，无论是刚刚见面，对方的站立距离，还是两人并肩，又或者对方看自己的眼神。

都是一种让自己极为舒服的状态，少年刻意的回避自己目光，可还是被她发现，对方眼神里多了一种老友相见的感觉，更多则是探究。

施雅很好奇，这个好奇让她按住强行纠正的错误，想自己私下里审视少年，反正对方大一，他还有四年的大学时光，时间不会走的很快，自己总会有一天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这一切，宋佳是不知道的，她没心没肺的低声笑着，然后轻声回答施雅的问题。

“别看他才大一，已经入职沪市一家公司了，每个月的工资都比我还高，而且老余下令卫辽的课程由他自己选择，可以不用在乎是哪一门，也要求我们老师不计对方考勤。”

“听说啊，我也是听团委说的，老余现在的工程都是那家伙给的，据说光项目就足足一个多亿。”

“而且据说他在公司里的位置不低，就连老总都对他极为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