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是另一个亚当
裴尚言无意识的打量周围,他觉得朗风此刻肯定躲在哪个地方逍遥自在呢,把他骗过来,就扔这不管不顾倒是他能干出的事。
他将酒一饮而尽,视线随意一瞥,注意到昏暗的角落里躺着一个人。独自仰躺在沙发上,手盖着脸,这样的一掩让本就寥寥无几的可见度又降低了几分。
那人一双长腿藏在黑色的西裤里,露出白皙的脚踝。
从他这个角度看不见脸,只能看到一个精致的鼻头和清晰的下颌线,但仅凭这些也能猜到这是一个相貌不凡的男人。
视线从男人身上略过,身旁的桌子上放了一杯还未饮完的dry martini,杯上的水汽已经凝成了水珠,可惜了,失了口感。
裴尚言看着那人的身段,一个猜想隐约成型,他几乎要忽略认错人的尴尬,控制不住地走过去了。
他直直盯着男人所在的方向,好像要确定什么似的,一时竟忘了移开目光。
顾念辞是跟林沐阳一起来的,可奈何这货招人的本事通了天,进酒吧没一会儿,就随着一个身材袅娜的气质美女走了,他从洗手间出来,竟看到这人在一侧的走廊同那美女打啵。
他顿时觉得辣眼睛,兴致也灭了大半儿,独自一人品着酒隐在角落里,看着这里的人生万象。
今晚喝的酒种类有点多,各类混一块,后劲不可谓不大。
昏昏沉沉的将手放下来,本想给林沐阳打个电话说先撤了,没想到却看见了大熟人。
温沉的目光回应过去,顾念辞突然想起在一本书上看到的话——酒精是让人用来回忆的。
这是他第二次克制着情绪应对一个人,而第一次是在他的诊室,但除却这个,更让他觉得麻烦的是——对象都是同一个人。
彼时雪花落在了火炉上,炙烤之下,一切都无影无踪,他捏起酒杯,朝裴尚言礼貌地点了点头。
吧台上坐着的人似乎想过来,他的脑袋应激性起了防御机制,指令下达,手指快速的托起马天尼杯,先发夺人的走向了吧台。
他不喜欢做雪花,也同样不喜欢被炙烤,相反,他喜欢做制定游戏规则的人。
这人怎么在这的无所谓,毕竟他觉得缘分二字没那么大作用,他也不信缘。早在内华达的时候,两人间的关系就已经斩断了。
“这么巧,在这里也能遇见裴先生。”
裴尚言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人,黑暗被他远远甩下,白色的衬衫干净纯洁,这一刻,他忽然觉得穹顶之上的画活了。
“确实很巧,顾医生也是随朋友来的?”
顾念辞注意到他的称呼变了,突然换成了职业后缀,医生两字被平静从容的声音喊出来,好像被刻意咬重,在他舌尖弹出,带着道不明的意味。
“嗯……”
他话未说完,便被别人打断。
“顾哥,这你朋友?”
旁边在流理台忙碌的人看到他的走近,索性停了手里的动作,傻乐着凑上来。
裴尚言听着他有些随意的语气——和酒保关系不错,看来是这里的常客。
顾念辞觉得如果三个人谈话,气氛可能会更和畅一些,毕竟他的耐心不在这。
他分别给两人做介绍:“我朋友,六六,defect的老板兼调酒师。”
“这位是裴尚言,我的高中同学。”
裴尚言听着他介绍自己,一句“你好”随着颔首的动作滑出,语气波澜不惊,像一泼平静的湖面。
六六似有若无地打量着对面,男人品貌不凡,自己刚刚为他调的Gin Fizz已经见了底,见他喝酒有些上脸,眼尾至颧骨处带了点隐约的红色。
他瞬间起了一股莫名的领地意识,可能是这人的气势太强,虽被他刻意压着,但仅泄出的一丝一毫仍有威慑人的作用。
裴尚言注意到顾念辞话中这酒保的附加身份,便问出至进酒吧起就升起的疑问。
“你们酒吧的装修设计是聘请专人负责的?”
话虽问的六六,他的眼神却始终看着顾念辞的酒杯,好像要在那上面穿个孔。
“不是啊。”
六六转过身伸了伸懒腰,随后就靠在吧台上晃起了脚。
他侧过头,眼神锁定一旁认真听他们谈话的人。
“是顾哥和我一起设计的。”
他的语气含了点与有荣焉的轻快,像炫耀,又似荣幸。
六六手指朝上指了指,补充道:“我很喜欢顾哥那幅画和下沉舞台的想法。”
裴尚言将视线从玻璃杯移到顾念辞脸上,光明正大的盯着,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让裴先生见笑了,本来随口一说,倒真让他用上了。”
裴尚言微笑着点点头:“很不错,很有创意。”
抛去职场上一贯的淡然,他这一笑,为他添了些亲和,加了点生活化上的人情味。
“那顾先生觉得那紫色之中是什么?”
裴尚言意有所指,本是一个很无厘头的问题,顾念辞却精准地抓住了他话中的意思。
他将脚放在高脚凳的横梁上,手支着脸,摆出思考的样子。头发随着动作从肩头滚落,堪堪垂到桌面。
两人之间隔了一个椅子,裴尚言觉得他如果坐到前面那个上,顾念辞的头发会垂到他手上。
他觉得痒,仿佛真的垂到上面似的,暗自将手背贴在了凉凉的玻璃杯上。
“我觉得……是另一个亚当。”
顾念辞靠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那抹紫色,浅褐色瞳仁里那一闪而过的情绪仿佛错觉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是熟悉的漫不经心和慵懒随意。
六六听着两人天马行空的对话,觉得自己好像被强制的革除在外了。那些句子像加了密的图灵密码,让他摸不着头脑。
裴尚言得到了回答。他没有深究为什么是这个答案,只将酒杯推到六六面前:“可以再帮我加一点吗?”
顾念辞觉得这人的确是变了。
十八岁的裴尚言浑身带着棱角,像个发着光的多面体,谁靠近了都要被划几下。现在的他,虽仍旧带着冷漠,看似对一切都不关心,但还是被岁月加了点润滑,进退有度,不再是那个横冲直撞,恣意而为的毛头小子。
他见裴尚言看了眼他手中的酒杯,有些疑惑,微微托起后,准备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