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喝酒

泰阳看着陈军脸上留着的被打的手印，拿测量仪器的手都不稳，好像这两个耳光打在他脸上一样。

一个承包方老板打项目部管理人员，如同士兵打军官一样，是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不了解内幕的人肯定觉得杨帆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是谁给了杨帆十足的底气和逆天的勇气？毋庸置疑，那就是站在杨帆背后的黑色力量，即市交通局某领导对他胡作非为的撑腰。

陈军正是因为清楚杨帆后面的力量，才不敢奋起反抗，只能忍气吞声，默默消化内心喷发出来的愤怒。他捂着被打的半边脸，吐着血水，懵在原地。

罗老板都让杨帆十分，替罗老板做事的陈军，那就更得让杨帆了。

如果，陈军反手给杨帆两个耳光，或者，采取以暴制暴措施挣回面子，那么他的后果将很严重，市交通局的那位领导肯定会对罗老板施压，他这份还算理想的工作肯定会丢了。

对于一个以前在工地打工的陈军来说，这份每月8000元的工作值得一保，因为它能养家糊口，所以陈军不得不克制怒火，维持理性，心里盘算着如何收场。

首先，陈军在趾高气扬的杨老板面前放低姿态，声平气和的说：“我不知道那位老哥跟你说了什么？让你如此愤怒和冲动。但是，我并没有半点为难你和对着干的意思，指出你们的不对，这属于我的本职工作。”

杨老板继续叼着烟嚼着槟榔，没改盛气凌人的姿态，好像没听见陈军说话一样。

陈军没把杨老板的傲慢放在心上，继续刚才的口吻说：“我夺老哥的铁锹，也是出于一时心急失了分寸，并没有存心整你们的意思。这事应该是一场误会。杨老板打了我，我也不跟你计较，但是，我也是一个有尊严的人，希望杨老板下次不要再这么咄咄逼人，你应该懂得鱼死网破的道理。”

杨帆吩咐他的员工继续做事后，单独对着陈军说：“你这话是在威胁我么？”

“我哪有能耐威胁杨老板，只是我尽我责的行为，希望你能配合和支持，不然，工程出了质量安全问题，大家都不好交差，对么？”

“负责质量安全检查的人是我亲戚，我做的工程不会出什么问题，你怕什么？”杨帆现在俨然成了这里的土皇帝，不可一世。

泰阳听了杨老板这番话，认为他很幼稚和自大，有一个当官的亲戚，很了不起吗？若工程真是出了质量安全问题，再大的官都保不了他，同时，他也会把他的亲戚拉下水。

俗话说得好：“道不同不相为谋！”泰阳断定杨帆就是那种为虎作伥的小人，走的是奸商之道，而自己行的正思想坦坦荡荡，便洗掉跟杨帆争论几句的想法。

泰阳走到陈军旁边，关心的询问了几句，然后，他把陈军带到皮卡车内，车内像个蒸笼，为了说几句贴心的话，不顾车内闷热。

“这事就这样过去了？”泰阳发动汽车，打开空调，做好长时间谈话的准备。

“过去了怎样？不过去又怎样？”陈军很显然难以平息内心受伤的情绪。

“过去了，就说明你已服软，成为他们眼中的软柿子，以后你怎么管理他们；不过去，证明你是一个有血性的男人，骨子里不认输，那你得给他们几招，让他们明白你的厉害。我现在想知道，你是如何做选择的？”泰阳的分析蛮中肯到位，这是一对矛盾的选择，选择一种意味着走到另一种的对立面，不过去就会带来纷争和冲突，过去了则会带来耻辱和懦弱。

陈军靠在车位上思索了蛮久，肯定对这件事经历了权衡利弊的分析，结果可谓是进退两难无法周全。

“我做一个有血性的男人，要还杨帆几招，你能告诉我是哪些招吗？”看来陈军还是倾向于扞卫尊严的选择。

“上策是把今天的事一五一十反映给罗老板，你按职责办事没有错，无缘无故的挨了打，请求罗老板给你要回一个公道。如果罗老板袒护杨帆，那你就上报县指挥部，一直往上面闹，直到有人出来主持公道。”

“罗老板肯定会给市交通局某位领导面子，不敢开罪杨帆，县指挥部也不会为我这么一个小啰啰主持公道，自古以来官官相护。这哪是上策，说说你的下策。”陈军的分析并无道理，确实如此，民告官的路阻力重重太难走。

“下策吗，那就是你以牙反牙，找一帮人，替你出了这口恶气，让杨帆学狗叫，跟你道歉认错。”

“不到逼不得已，不能走这一步。我上有老下有小，他们需要我养需要我赚钱，犯法的事做不得啊。”陈军说完叹了一口气，看来，现在的这口恶气只能憋着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寻机会找杨帆算账。”这就是陈军现在装着的心思。

俩人陷入了沉思，这个无奈的结果，不是他俩想要的，却是现实硬塞给他俩的。

泰阳瞟了一眼施工工地，那个花甲老人依然在泥巴地上和灰，挖机一直在运转着，坐在挖机驾驶室的陈军老乡，始终没有下地替陈军说几句公道话。

陈军挨的二个耳光，俩人寻思了整个项目部，都没找到一个人做得了主，似乎铁定陈军这顿打白挨了。

陈军也看到了花甲老人在泥巴地上和灰，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职责多少要履行一下，于是拍照下来，发到项目部微信工作群里，目的就是给罗总看的。

罗老板看到陈军发来的现场施工影像时，正坐在县指挥部常务指挥长的办公桌前。

罗老板刚不久受了一肚子窝囊气。副指挥长不但没有签字，还把他骂了狗血淋头，说端午节借了200万，才几个月又要借这么多钱，看不到工程明显进度情况下，副指挥长是坚决不批。

罗老板只好绕过副指挥长，找常务副指挥长，谁知道常务指挥长又给他出了难题，指出现在付工程款必须按照相关规范来，即计量付款不准借款。

如果按常务这个思路，罗老板只得回项目部，完善计量资料，再像刚才一样进入签字难的死胡同。不管走哪条路，都绕不过找领导签字这无数座大山。

罗老板听常务需要计量付款这一要求后，心都凉了半截。呆坐在凳子上，半天没有反应。直到看到微信工作群陈军发来的施工影像。

罗老板一眼就看出来了，杨帆的施工队伍在泥巴地上搅拌砂浆，这是一种不符合规范要求的施工工艺，必须予以制止和要求整改，可是，一想起市交通局的某位领导，他就打消了要求杨帆整改的想法，对陈军发来的影像只字不提了。

陈军和泰阳回到项目部吃完晚餐了，还是没有见到罗老板在微信工作群里说话，俩人心里就知道了答案，罗老板对杨帆违规施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里大失所望。

今晚第一次，泰阳没有跟着姜山去快乐玩牌馆，因为，他想和陈军在宿舍里好好喝酒，痛痛快快的喝一场，忘掉今天杨帆带给他俩的烦恼和打击。

泰阳从车后备箱里拿出从雁城老家带来的米酒，送到宿舍，干鸡没有动它，他想以后带到夏芳家里做了吃，不知怎么的，现在对夏芳越来越亲近，也许吧，在这个陌生的他乡，夏芳是第一个对他那么好的女人。

然后，他去了项目部隔壁的老王小卖店，买了好多包熟菜回来，有酸辣鸡爪，麻辣鱼干，麻辣牛肉干，红烧猪脚，酒鬼花生，一一放到宿舍的桌子上。

喝酒前的准备做好后，泰阳和陈军举杯对饮。因为杨帆这事，俩人当然喝的是闹心酒，但也得喝。

喝多了，一旦醉意爬上心头，他俩就不想那些烦心事，就不会去计较尊严不尊严。然而，他俩忘了喝酒的另外一个版本：借酒消愁，愁更愁。

现实中的苦与悲，用酒是麻醉不了的，唯有坚强，才是应对苦与悲的万灵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