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今天是周六。
天气渐冷，严妗难得的赖了床没去晨练，颤着睫毛微睁了一只眼，发现夜里没关紧的窗帘外并没有透进什么阳光，约莫是个阴天。
没什么精神的将头重新埋进枕头中，伸出一只胳膊去摸充了一夜电的手机。
有一个未接来电。
来电显示是张故，响铃五秒。
她转手拨了回去。
已关机。
大脑又放空了一会，轻嗯一声蹭着枕套眨巴了两下眼才终于意识到张故可能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点开微信，有两个人的头像上有信息提示的小红点。
一个就是张故。
我不是张故：下午两点落地东城机场。
我不是张故：…其实，我还有个哥哥。大概你们也认识了，其余的你别担心。
严妗：……！
懵懂的脑子忽然就像被人塞了一把薄荷叶，瞬间就清醒的不得了了。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几个呼吸间想清楚了事情的利害。
蛟道开幕式在元旦之前，张故作为国家级青年组冠军预备役，比赛开始前一个月是绝不可以松懈的，更别说出个大远门了。
要知道，只要出了武馆，人就会离开一直保持的紧绷状态，而短瞬的轻松会因为长期紧绷带来的劳累使得如一脚踏入天堂般，从而勾出人类的劣根性——堕。在这之后再想回到从前的状态便很难了，而且可能会一直维持到赛前也恢复不过来。
张故为了张明礼而来，那他们兄弟相见——关系好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关系不好那就是修罗场吧。
……他们像关系好的样子吗？
先别想那么多。一切等张故来了再说吧。
吴彦祖：我和张明礼现在一个学校，是同桌。
吴彦祖：到了给我电话。
又去看另外一条。
池西小脑：ぎさん！みてみて！（严，快看快看。）
随后是一张女孩的自拍。
暂时将张故的事情抛在了脑后，严妗欣喜的切换键盘：奈ちゃん京城に帰りましたか！（奈你回京城了？）
奈是严妗儿时除张故外最要好的朋友。小学和初中两人都是同校同学。奈全名赤西奈，家里是做外贸的，双亲都是日本人。早年间奈跟随父亲来到中国做生意，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面对多元的京腔，小奈酱那是有话说不出，非常的不方便。而严妗正好会一些日语，两人成为朋友便没用多少时间。
往后两个人说话一般都用日语，这也是使得严妗日语越来越好的直接原因。
后来奈酱家生意做大了，高中时候又跟着父亲回了故国。
［后面日语部分皆自动翻译］
对方回复的也很快：是啊，跟着爸爸一起来的，不出意外的话，可能不会回去了吧。
“我跟你说！我在机场看到一个超帅的帅哥！长得好高，头发很短，可惜走的太快了…下次遇见我一定要和他要联系方式！”
“严，你现在在哪？我们晚上一起吃个饭呀。”
严妗：抱歉啊奈酱，我去东城上高中了，近期还回不来呢。
果不其然奈大吃一惊，直接打了电话来叽里呱啦问了一大通。两人中日夹杂的聊了半个小时，终于以对方有事结束了通话。
严妗叹了口气。
果然“因为和母亲吵架我才搬出来的”这种理由还是幼稚可笑的不行，至少很少会有人对于这件事除了能说“你好叛逆”之外想到别的什么说辞。
所以呢，现在是她无脑的闯进了一个死局。作得要命的为了再度得到母亲的关心——或者说是想疯狂的说服自己母亲她其实还是在磨练你，从而做出一些与平常不同的“新奇”事情来。
然而，都是妄想。
母亲确实是漠不关心的。而自己在这里也不上不下，混吃等死。
怎么办。那该怎么办。
严妗突然变得有些茫然。
记得有人说：严悠就你一个女儿，母女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呢。
对，所有人好像都在说这种话。
就好像，她们之间是用公司、金钱作为联系的，而不是亲情羁绊。
——
湖畔别墅，书房里的三人神态各异。
宿醉的欧阳三满脸疲惫的举着手机在和谁胡乱奉承着，不过眼神却一直撇效果靠在飘窗上假寐的张明礼。
“好好，帮大忙了！谢谢告知啊！哪天回京城咱哥几个聚聚啊！”
对方回的也很爽朗，大嗓门透着手机使得另外二人也听的十分清楚：“害这算啥啊，李子能回来那绝对是大事一件了！倒是没想到欧阳你和李子关系那么好，所以咱二少许久不回京城咱圈儿几个发小都快生疏了不是？诶……诶呀！小比你踹我干嘛！”
欧阳三听的明白，那头有人小声提醒到：“他妈的你是不是脑残？少说点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汗颜的挂了电话，欧阳三只觉得浑身汗毛竖起，僵硬的再看向话题中心的那个少年。
张明礼已经睁开了眼睛，此时正望着窗外看不清表情。
而欧阳双坐在两人中间，满脸懵懂。
“我没搞懂啊？”
“什么意思？李子是谁？张三又是谁？”欧阳双脱离家庭后也就等于失去了附属的那张关系网，加上对曾经没落的张家实在是不熟悉，就连张明礼是张舒弟弟这件事也是昨天刚知道的。
李子是张明礼，张三是张明故。不过现在并不是为欧阳双解惑的时候。
“姐！你别说了！这个给你，上去玩儿吧！”欧阳三随手拿了一个游戏机塞进欧阳双的手机，连推带拽的将人赶出书房，干脆利落的彭的一声关上房门。
欧阳三关上门后顿了身型，并没有回头。
昨天他只记得他喝多了，大概是跑到张明礼面前发疯似的闹了一通的。但至于到底做了什么他却一件也想不起来，回头问张明礼，这家伙也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东西。
而现在僵硬的原因是——张明礼在笑。
笑声低沉又破碎，像一把断了弦的大提琴，又像浸了水的麦克风，总而言之听起来并不愉悦。
“对不起啊…大概是我姐……”
欧阳三有些愧疚。
空气凝了片刻。
张明礼的声音骤然近在咫尺，回头看他已经整理着衣领站在了自己身后，只见他垂着眸扯着半边嘴角略有些嘲讽：“他们想知道我在哪还不容易？”
他张明礼的名字就算是随手百度一下，前十页都是关于东城中考状元的词条。
为什么互相不关注。
说到底还是因为恨。
曾经张明礼只是单纯的恨——不过大多时候不知道该恨谁，该复仇的人已经死了。
自己落下隐性残疾，而大妈妈也去世了。
所以时过境迁后，张明礼的恨转变成了害怕面对。
怕俩俩相望之时，眼中的恨不经意的流露以及……看到对方眼里的恨。
说到底，他只是个“会读点书”的普通人罢了，经营公司他没有经验，古武更是不知从何说起。
他不想继承京城的那些个什么钱财，这些都是父亲拿命去赔的玩意儿。更不想去做什么二少爷，听在耳里只觉得如针扎一般的疼。
他总是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差点连自己都骗过去了。一直想着些什么“就算见了我也不会怎么样的”之类的话，然而现在知道许久未见的弟弟为自己而来……
很紧张。
我到底还是个未成年啊，这点成熟也终究是装不下去了。
张明礼心里闷想到。
“礼子…？”欧阳三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担心非常。
欧阳三作为张明礼这边的其实还挺怨京城那两个的。明明知道人半死不活离开了，头几年不见就不见吧。而后呢？真就当自己家没这个人了？前事谁对谁错暂且不提了，后面公司做大也没想过来和解一下什么的，真就这么绝情。
不过话是这么说，真到了这种时候，欧阳三觉得自己比张明礼还慌。
“没什么事。”张明礼摇头，“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