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惊涛叩城
第298章 惊涛叩城
狼藉彻旬雨,拔地殊飘忽。
滔天肆奔迸,变幻起崷崒(qiu、zu皆二声,意为高峻。)。
玉溪坝崩,天地间一声爆响,震荡云霄。
巨浪弥天,奔如脱缰之万马,势如翻海之鲸鲵。
玉溪寨墙脆如薄纸,被决堤大水瞬间击倒,化为水中渣滓。
地如滚龙动,山似劲草摇。
玉溪两岸林立的堡寨之中,所有的清军兵卒皆已亡魂丧魄,重足而立。
坐镇在外的清军副都统骨寒毛竖,面无血色,双眼之中,已是绝望。
这一刻,他才反应过来,他们被明军骗了!
明军根本不是在与他们对峙,而是在为他们准备坟墓。
顷刻之间,地籁风声急,天津云色愁。
洪浪只在须臾之间,便一举荡平了清军辛辛苦苦修建起来的百十堡寨,轻如吹灰。
悠然万顷满,俄尔百川浮。
即便是奔逃的清军,也难以躲过这迅疾的大水,被无情吞没。
大水直击玉山县城,一时间,洪水滔天,浩浩方割,怀山襄陵。
城上守军,惶然无措,不知何处可躲,只能干巴巴眼看着水漫玉山。
巨大的冲击,直接使得北城墙裂隙丛生,清兵皆为之胆寒,大呼小叫。
惊涛叩城,问何人训水来攻?
焦琏立于山坪,宝象沉静,望漫川之水,观渺渺之城,心中并无已竟全功的喜悦。
借天地之时,召山川之力,以肃胡氛。
虽全胜,而民亦苦也。
玉山县的北城,最终还是没能抗住这一雷霆之击,轰然倒塌。
大水,灌城而入,城中之人,无论敌我,尽皆溺毙。
在大水冲到统领府的前一刻,顾纳岱愤怒的指天大骂:天神助明不助我,敬之何用?!
连日的大雨,的确是帮助了明军,使得玉溪涨水,在向大坝蓄水的时候,清军没能及时注意到流量的变化。
等到他们注意到的时候,却为时已晚。
顾纳岱怀着满腔愤恨之情,满心不甘的被大水吞噬,消失的无影无踪。
阖城人牲鸡犬,瞬息灰飞烟灭。
还似金堤溢,翻如碧海流。
玉山城,成了一口装满水的大瓮,里面盛满了砖石土木,血食肉汤。
城北高岭,庆格尔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震撼的目瞪口呆,旋即失魂落魄。
这便是崩天之力,人力岂能阻挡?
面对这样的大水,人如蝼蚁,命如草芥。
大水灌入玉山城后,势头大减,渐渐平息。
一个时辰后,城外尸沉泥沙,城内殍浮于水,更有断头裂体,随波逐流。
日光清盛,遍洒群山。
川原之上,浮水退散。
及至申时,地面上才逐渐干涸,始能行人。
早已待命许久的明军得焦琏之令,三军进发,顺玉溪直奔玉山城。
踏羽营万骑过境,王之仁部、京营四部皆随后而行。
此时的玉山城,北城倒毁,处处断壁残垣。
更有泥石淤塞,半遮半掩。
焦琏令京营总兵陈泰率部一万,在此驻留,打扫战场。
其余各部,轻兵急进,火速杀奔广信府。
玉山县攻克,明军便无后顾之忧,粮草可以从衢州府内的江山县和常山县转运至玉山境内,再由陆转水,通过玉溪向前线输送。
十一月二十六日,征西大将军焦琏督军十万,兵围上饶。
驻守在上饶的是清军江西总兵金声桓,所部兵马五万,坐镇广信府治,以拒明军。
他本以为有顾纳岱扼守玉山县这条要道,明军就无法从衢州府进入广信府。
可是万万没想到,明军却忽然出现在了上饶城下。
要不是他素来谨慎,将斥候哨探范围扩大,说不定上饶城便会被明军突袭。
明军水淹玉山县,狠绝凌厉,一战全灭鞑子,上饶城根本无从得知消息。
金声桓站在上饶城头,见明军步骑数万,蔽野扬尘,威风凛凛而来,大为震颤。
所部诸将,皆脸色瞬息变换,凝重起来。
金声桓,字虎符,陕西榆林人,世袭军户,曾隶属于督师阁部杨嗣昌麾下诸营。
清军攻陷辽东之后,他全家被俘,金声桓只身入关,投总兵黄龙麾下为将,后转投左良玉。
左良玉死后,金声桓随左良玉之子左梦庚降清,任江西总兵。
洪承畴督师江西之后,金声桓便被派往广信府驻防,为江西东南藩屏。
金声桓在城楼之上,俯瞰城下,明军万骑沿玉溪水两岸兵进,有投鞭断流之势。
这让金声桓呼吸变得粗重起来,大耳圆脸,虎目短眉。
明军,何时有了如此庞大的骑兵???
这样的阵势,即便是吴三桂手下的关宁铁骑,都未曾达到过。
在北地也就罢了,可是在这江南水乡,明军哪里来的这些战马???
金声桓心中震撼不已,他不知道,踏羽营的这些战马,可都是从八旗骑兵手中抢来的。
多铎、满达海、叶臣、刘良佐等等,这些人为明军贡献了不少的战马,这才有了踏羽营这般雄壮的规模。
“总镇,城西发现明军步卒两万,正在灵山峰下扎营。”
“另有别部两万,正西绕城南。”
一名将领上城,按刀上前,向金声桓禀报军情。
其人吊眼细眉,长脸厚唇,臂膀壮实,穿着一身布面甲。
他叫汤执中,乃是金声桓的副将。
金声桓闻言,点了点头,看来明军这是想要围攻上饶。
上饶城中,有五万守军,明军竟想一口吞下,实在是太过自信。
正当他领诸将观察明军阵势之时,又有快马汇报,在城东,竟然也发现了明军兵马。
金声桓蹙眉大惊,瞬间就反应过来,明军还有偏师!!!
这让所有的清军将领,心中瞬间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们本以为这部明军只是牵制之用,没想到竟然是主攻。
如此算来,当面之敌,几近十五万之众,三倍于己,形势严峻。
副将汤执中火速令斥候再探再报,他要知道更加详细的情况。
不久,便有消息传来,抵进城东的明军,是从永丰方向而来,兵马二万,乃大明定南伯方国安所统帅。
一时间,局面远超清军预料,连金声桓都已经无法淡定了。
四路明军,齐攻上饶,尽管上饶城中储备丰富,坚守无虞,可他心中依旧忐忑。
明军在攻克玉山县后,竟然还能有如此多的兵马,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明军后续还有更多的援军,要么就是这部明军十分彪悍。
无论哪一种,都令金声桓感到不安。
城下,明军迅速展开部署,焦琏率踏羽营与京营总兵邓文昌居城北,定海总兵王之仁率部驻城西。
京营总兵翁之琪与钱肃范率部屯城南。
奉焦琏之命,自永丰赶来助战的方国安率部扎于城东。
明军四面围城,封锁上饶。
大军压境,上饶人心惶惶,整个广信府,就只剩金声桓的五万兵马,再无其他友军。
现在距离广信府最近的,是驻扎在饶州府德兴县的清军参将王体中。
王体中,原本是大顺军大将白旺部将,五月时,大顺军西撤途中大乱,王体中趁乱杀害白旺,率众向阿济格投降,得授副总兵之职。
五月下旬,金声桓与王体中受命攻赣,在收取南昌城后,金声桓因为王体中本人骁勇善战,兵力强劲而对其深有戒备,两人因此嫌隙颇深。
洪承畴得知之后,便将两部分开,王体中被调往德兴县驻守,而金声桓则去了上饶。
现在金声桓想要请援兵,只有王体中离他最近。
可是王体中和他是冤家,又怎会发兵前来救他?
金声桓越想,脸色越发难看。
这时,护佑在他身边的一员身材精悍,发间黄白之色的披甲汉子说道:“总镇,趁敌军立足未稳,让额率部出城,先杀溃一路!”
“不可!我观明军四路,皆阵势严整,进退有序,绝非弱旅,贸然出战,恐难击溃。”
“可若明军合围,我军只能困守孤城,四面无援!”
汉子语气有些急迫,他说的的确没错,突围乃是上策。
只是金声桓的目光,却是一直在明军那上万骑兵阵中游走。
面对滚滚铁骑,他们现在出城突围,必定大败。
即便是侥幸走脱,也会尽丧大军。
与其这样,还不如坚守城池,能拖多久拖多久。
“得仁,明军骑兵线列齐整,训练有素,我军突围,便会被突杀冲溃。”
金声桓深深一叹,脸上满是愁容。
王得仁听罢,也是一叹,默默看向了日光下,明军那雄壮的铁骑大阵。
他曾经是顺军将领,李自成身死之后,闯军四散,他孤军无处可去,便投奔了金声桓。
眼前这些明军,与他曾经交手过的明军完全不同。
不论是装备还是气势上,都是云泥之别。
他曾经用一个字形容过大明的官军,那就是:怂。
可城外的明军,给他的感觉十分明晰,肃杀,沉静。
他也带过兵,这样的兵马不用交手,只一眼便能看出,绝对是沙场精锐。
之前受命驻防广昌,但自郑军过境,他被迫退守之后,便接到了上司金声桓的军令,命他将广昌战事移交副将高进库,星夜返回上饶。
两个时辰后,大约是酉时末,明军完成了对上饶城的合围。
焦琏在中军大帐聚将,部署攻城事宜。
他下令,各部严守营寨,围而不攻,多发游骑,防止清军突围求援。
诸将皆领命,自玉山县一战,诸将无不对焦琏的智略与胆气叹服。
二十六日夜,城外明军酣眠,城内清军惊心。
金声桓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丑时,副将汤执中选精锐五十,分十路缒城夜出,突围向各处友军求援。
汤执中知道金声桓是拉不下脸面向王体中求援,所以由他来出面。
清军精锐于寅时试图潜出明军防线,结果被严防死守的明军先后火铳击毙。
十路求援信使,只有一路钻了空子,破围而出,在夜色之中,一路向北,窜入了茫茫灵山之中。
明军外围游荡的夜不收小队得令,奉命追杀,但茫茫深山,实难寻觅。
焦琏得知有清军求援信使突围,并未震怒,只是令各部继续加强防守。
夜里,巡夜的汤执中在城门处碰上了同样巡哨的王得仁。
“哟,汤副将,您怎么亲自巡哨呢?”
“王杂毛,你不也是吗?”
“不瞒汤副将,明军大兵围城,实在是睡不着。”
“唉,我亦如此。”
“几日来的塘报,听说有明军杀入了鄱阳湖?”
“没错,大学士正调兵围剿呢,眼下当真是乱成了一锅粥。”
“那咱们还能请来援兵吗?”
王得仁问道,汤执中却是沉默了。
援兵?谁知道呢?
明军全线进攻江西,处处危急,各部忙于围堵抵御,洪承畴能不能派来援军,汤执中的态度是悲观的。
即便是有援军,上饶城能不能撑得住,也是个未知数。
派信使突围求援,或许更多的是一种自我安慰吧。
对于王体中,汤执中就更没有抱多大的期望。
两军曾经在南昌屡有纷争,双方结怨已深,王体中又是一莽夫,岂会发兵来救?
见汤执中不答话,王得仁大概明白了,上饶城,或许没有援兵。
两人皆一阵沉默,随后汤执中欲往别处巡查,便与王得仁告辞。
转身之际,王得仁忽然低声问道:“真的要拼命吗?”
汤执中背对着王得仁,目中精光一闪,微微侧脸,没有回头,问道:“什么意思?”
“明军势大,江西恐要变天。”
“你想投降?”
“金督镇本是明军,我本是顺军,况且近来藩、抚胁逼过甚,朝廷刻薄寡恩,对我等功绩视而不见,实在是憋屈。”
王得仁沉声埋怨道,言语中,充斥着强烈的不满。
自金声桓随左梦庚降清之后,他为清廷收取了江西半壁,自认功劳甚大,欲向清廷邀功。
可是清廷只是将他从“镇守江西等地总兵官”改为“提督江西军务总兵官”。
而王得仁,也只是落了个副将的差事。
这让金声桓和王得仁皆心中积怨,认为清廷这是厚此薄彼,轻视他们。
但多少有了提督军务的差遣,这江西境内的兵马,皆可由他指挥作战,故而也便暂且忍受了。
可还没等金声桓威风一下,洪承畴就到了江西,人家可是总督江南军务的内院大学士,这一来,还有他这个提督军务总兵官什么事?
金声桓心中的不满,达到了极点。
而他被安排来守广信府,也是极为憋屈,因为在广信府,还有个护军统领顾纳岱,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八旗护军,比他地位高出不知多少。
有顾纳岱在,他也只能干干督办后勤的差事,别提有多郁闷了。
挂着提督军务的差遣,干着镇守地方的活,这看上去是升官了,但也没有完全升。
王得仁自然更不必说,心中一直为此恼火不已。
汤执中听了王得仁的抱怨,沉默片刻。
“王杂毛,你可真是个墙头草。”
“嘿~自古不就是这样吗,谁强我就跟谁,都是为了活命罢了。”
王得仁搔首一笑,毫不在乎的说道。
在大顺,闯王拿他当人看。
在大明,虽然是流贼出身,但好歹朝廷也愿意厚待招安。
可偏偏在这大清,他们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人家就没把他们当人看。
要不怎么成天叫奴才呢?
没有对比,就没有怨气。
王得仁这回是深切的感受到了,大明再不好,他不能升官发财,做一个布衣百姓,那也能苟且活命。
可这大清,不能出人头地,就只能做包衣奴才。
不对,好像出人头地了,也还是个包衣奴才,范文程、冯铨、宁完我这批人,皆是如此。
汤执中所有看了看,对王得仁正色说道:“这话,你得去和金督镇说。”
“金督镇或也早有此意!”
王得仁了解金声桓,他今日不愿突围,恐怕不单单只是担心明军的骑兵。
因为他麾下的兵马,实力也不弱,真要突围,或许会损失很大,但胜算不小。
金声桓不愿突围,想来心中是已经有所动摇。
汤执中闻言,笑了起来,先是降清,旋即反正,说起来,竟有些荒诞。
“明日我便向督镇进言,届时请汤副将帮言。”
“督镇若有此意,我自然帮衬。”
王得仁翻了翻白眼,这汤执中,真是圆滑的很,说话总是模棱两可。
汤执中转身离去,王得仁决定立刻前往金声桓的府上,连夜游说。
卯时,上绕城中鸡鸣阵阵。
提督衙门中,金声桓眼圈青黑,彻夜未眠,正坐在堂上,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浓茶慢饮。
这时,王得仁入了衙门,来到了堂前。
金声桓见王得仁一大早赶来,以为是有什么事情,急忙放下了茶杯。
“得仁,看你急匆匆的样子,出了什么事?”
“督镇,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但说便是,你我如此客气做什么?”
金声桓微微一笑,王得仁作战必先,锋锐难当,乃是难得的勇将。
他本是王体中的部下,但当时两部在南昌驻军之时,金声桓见王得仁之勇,心中羡慕,遂私下对其进行招揽。
王得仁在王体中军中乃一不受重视的参将,再加上王体中自身就是骁勇之辈,每有战功,也落不到王得仁的身上。
对于金声桓的招揽,王得仁思虑再三,最终还是答应投效。
这也成了金声桓和王体中矛盾集中爆发的导火线。
好在洪承畴出手调停,并将两部分开,不然在南昌,他们能火并起来。
金声桓对于王得仁委以重任,授副将之位,倚为军中干将。
王得仁受金声桓知遇之恩,自然是尽心竭力,辅佐其四处转战。
“督镇,朝廷冷落,藩抚相逼,而今又陷入重围,外无援兵。”
“我观明军兵强马壮,气象焕然一新,必是朝纲整肃,乾坤清正所致。”
“杭州潞王,监国不久,便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赤手补天,继复河山。”
“大明累卵之局,忽有复生之势,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王得仁正说的兴起,忽然被金声桓打断。
“得仁,别绕弯子了。”
金声桓望着王得仁,神情严肃道。
王得仁尴尬一笑,他还是头一回拽这么文绉绉的话,几乎耗尽了他的毕生所学。
“削辫,反正!”
金声桓猜到了王得仁要说什么,听到“反正”两个字,并没有感到意外。
王得仁两眼炯炯有神,说的十分坚定。
金声桓开始沉思犹豫起来,如此反复,待反正之后,明廷能重用他们吗?
别到时候和清廷一样,对他们处处冷落。
王得仁似乎看出了金声桓的顾虑,于是开口说道:“在清为奴,在明为人,锦上添花怎及雪中送炭?”
金声桓看了王得仁一眼,眼神中略有惊讶。
他没想到王得仁能说出这般话来。
“可是,大明还能接纳咱们吗?”
“大明尚来讲礼,不似蛮夷之见,只要我等反正,朝廷必定欢迎。”
“这......”
“督镇,那杭州的潞王殿下,连我顺军旧部都能接纳,更何况我等!”
王得仁见金声桓犹犹豫豫的样子,真是急死个人。
这金督镇,好谋无断,没有主见,王得仁最见不得这个。
好男儿当雷厉风行,如此婆婆妈妈拖泥带水,岂能成事?
金声桓心中摇摆不定,在反复的权衡利弊之后,终于点了点头,同意了王得仁的意见。
王得仁大喜,金声桓即令各部主将,前来共议。
不久,参将宋奎光、刘一鹏、郭天才、何鸣陛、盖遇时等人皆先后赶到。
副将汤执中最后,王得仁居左首,他居右首,两人列众将之前。
王得仁与汤执中对视一眼,示意他不要忘了帮忙。
汤执中眨了眨眼,以作回应。
金声桓于堂上说道:“召诸位前来,是有一事,需大家共议。”
“如今明军四面围城,我军困顿于这方寸之间,议,无援无救,早晚败亡。”
“明军仰玉溪之水,后勤粮草不绝,尚可久持。”
“而上饶粮草虽奉,却也难抵坐吃山空。”
“诸位说说,现下,我军该当如何?”
堂中诸将闻言,心中已有所悟。
看来这督镇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了,不用说,大家心中大概已经能猜到。
于是众人脸上神情各异,互相对视,不敢轻易开口。
王得仁看向了汤执中,金声桓的目光,也看向了这位右副将。
汤执中微微一叹,如释重负地说道:“虏酋努尔哈赤,曾为大明龙虎将军,降而复叛,叛而复降,如此反复数载,偶得天时,鸠占鹊巢,成今日之业。”
“想当年,金督镇家眷被俘,犹毅然只身入关,投军抗清,亦是满怀热血。”
“只是天道无常,神器更易,无奈之下,只能屈身守分,顺应大势。”
“而今大明复振于东南,天降明主,地生强军,正是起家之时。”
“数路伐赣,兵精将广,势若疾风骤雨,有横扫江西之心。”
“我军投降受命以来,枕戈待旦,东征西讨,却遭遇不公,倍受冷落,饱尝威逼,虏府,也不过如此!”
“末将以为,君子论迹不论心,浪子回头,为国驱驰,世人自会有公论。”
汤执中说完,其余众将就像是小鸡啄米一般的连连点头。
宋奎光说道:“我也同样如此认为。”
刘一鹏附和道:“俺也一样!”
郭天才见状,亦随声道:“我也一样!!”
金声桓见众将皆赞同反正归明,心中终于坚定了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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