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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报应

待到了东宫外,刘姝远远瞧见夏姑姑站在东宫宫门外的石阶旁。

夏姑姑听见动静转身看去,在看见刘姝的那一刻她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她急切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她迎了上去,依照宫规行礼问安。

刘姝让夏姑姑起身后,向她问道:“夏姑姑也是听闻太子妃摔倒而来?”

“是,奴婢听闻此事心急如焚,可东宫的护卫却不准奴婢进去!”夏姑姑又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太过,忙又收敛了情绪解释说:“太子妃殿下往日待奴婢甚好,奴婢心中甚是担忧。”

刘姝点了点头,她和张沁玉继续往东宫行去。那守门的护卫自然是认得她们的,便未加阻拦。夏姑姑跟在刘姝身后,偏头瞪了一眼那曾阻拦过她的护卫。

在宫人的引领下,张沁玉和刘姝往承光殿行去,却在半道上遇到了面露哀痛的刘渊。

刘渊仍旧穿着那身石青色的衣裳,只是衣摆上有明显的血迹。他向张沁玉行了礼后看向刘姝。

行着福礼的刘姝自顾起身抬眼与他对视,她从他那双丹凤眼中看到了浓重的悲痛,她从这悲痛中知晓太子妃的孩子没能保住,她的阿兄也失去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她心疼地唤道:“阿兄!”

刘渊多想和他最亲近的妹妹诉说自己心中的痛苦,可他还有要事不能沉浸在痛苦之中。他勉强地勾了勾唇角,无力地说:“怀夕,去看看你阿嫂吧!”他说完,便大步离开了。他身后的鹿竹朝她们低了低头便急忙跟了上去。

刘姝望着刘渊那落寞的背影觉得心中酸楚。她身旁的夏姑姑大着胆子抬眼,也朝刘渊的背影看去,她的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她又垂下眼将所有情绪掩藏了起来。

张沁玉看了刘姝一眼,她柔声说:“走吧。”刘姝点了点头,转身前行。

承光殿中,皇后冯茹穿着檀色梅花暗纹的广袖曲裾,她神色忧虑地坐在那八扇绘白玉兰画屏前的楠木榻上。

她暗想,这盼了许久的孩子怎就突然没了呢?实在太不当心了,怀孕的人怎能去那废旧宫殿呢?也不知念月会如何?那孩子怎会和太子去了宁圣宫?莫非真如陈媪说的那般,她与太子有私情?

想到这,她不由得向跪坐在榻边的陈媪看去。这时,门外传来动静,她又转头朝门外看去。

张沁玉和刘姝脱了鞋缓缓走进室内,二人向冯茹行了礼。夏姑姑苏荷和张沁玉的宫女则在门外行跪拜之礼。可夏姑姑却忍不住抬头朝室内看去,她与那陈媪对视了一眼。

冯茹让她们起身后,伤心地说:“孩子没能保住,太子妃也还未醒,你们去看看她吧。”

那二人低声答应着轻悄悄地转过了屏风。

屏风后虽熏着艾香,但还是能闻见淡淡的血腥味。陈慈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床旁跪坐着一个服侍的宫女。那宫女看见那二人,忙俯身行礼。

张沁玉和刘姝看着陈慈面无血色的脸都感到心疼不已,张沁玉想到那个没能保住的孩子不免红了眼睛。

张沁玉向那宫女小声道:“好好照顾太子妃。”那宫女轻声答应了。她又看向刘姝,小声说:“我们出去吧。”刘姝点了点头和她出去了。

冯茹端庄地坐在榻上,她看向张沁玉,手指着身侧的锦垫说:“张贵妃,坐吧。”张沁玉道谢后恭敬地在她身侧坐下。

冯茹知晓刘姝和念月向来交好,她看向她说:“此事虽由一老媪引起,可念月也身在其中,你自小与她交好,便去正殿看看审得如何了。”

刘姝心中惊讶,她未想到这事还牵扯到了念月。她皱起眉头,但很快又松开了。她福身应下,缓缓退出了承光殿。

她带着苏荷和夏姑姑向正殿行去,边大步前行,边说:“苏荷,这事还与念月有关,如今正在审她。”

苏荷是听见了冯茹说的话,初时不免讶然,如今却是担忧。她忧心说:“这事怎会和念月阿姊有关?事关皇嗣,可是天大的事。”

一旁的夏姑姑脸上却隐隐露出怨恨之色,她从前便不喜念月,觉得她一个奴婢和太子公主过分亲近不免逾越。如今听了三言两语,她心中就忍不住猜想,定是念月那小贱人勾引太子殿下,被太子妃殿下发现,她一气恼才不慎摔倒。在她心里已然认定念月就是害死小皇孙的罪魁祸首。

行不多时,刘姝几人便遇上了陈子衿刘娴母女二人。见过礼后,陈子衿询问了几句有关太子妃的事,刘姝也都如实回答。陈子衿又叹息了几句,才和刘姝分开。

这边,刘渊和刘姝分开后,连衣服也顾不得更换,便直接去了正殿。

正殿内,皇帝刘宣一脸严肃地跪坐在案后,中常侍墨宝低眉含首地跪坐在他身后。

刘渊脱鞋走进殿中,他看着俯跪在地的念月、尔珍和那传话的老媪皱了皱眉头。

此刻,这父子二人的脸是多么的相似啊。

刘宣目光沉沉地看向刘渊,他微皱着眉头说:“这老媪非要等你来才开口,你可认得她?”

刘渊朝刘宣弯腰拱手行了一礼后,转身看向那白发苍苍的老媪。那俯跪在地的老媪离他最近,她也适时抬起了脸来。他看着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努力地回忆,可他确实没有印象。最后,他看向刘宣说:“儿臣不认得她。”

那老媪听了这话,她那干瘪的嘴中发出了嘶哑的笑声,她那冰冷的眼睛里猛地燃烧起愤恨的火焰。她抬起佝偻的上身,直视着主位上的刘宣说:“你们父子二人竟都记不得我了!”她眼中又泛起泪光,仰头哀痛道:“陛下,皇后,你们死得多么的冤屈!可那毒妇的后人却将你们忘得一干二净!”

“放肆,你这老媪在胡说什么?父皇和母后健在,你竟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疯话!”

刘渊知道是这老媪诓骗陈慈去的宁圣宫,他本就恼恨她,如今听了她的疯话更是气恼得红了眼,恨不能一刀将她杀了!

而刘宣气恼的同时似乎又感到疑惑,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记忆中呼之欲出。他仔细地看着老媪的脸,猛的觉得有些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她是何人。

那老媪听了刘渊的话慢慢站了起来,她佝偻着身子坚定地说:“我心中的陛下只有圣仁皇帝,我心中的皇后只有敬仁皇后!”

听了这话,刘宣惊讶得站起了身,他记起这老媪是谁了。他指着她说:“你是皇嫂身边的王媪!”

王媪从来是个安安静静的本分人,所以刘宣对她的印象不深,只知道她是照顾他皇嫂长大的傅母。这么多年过去,她苍老了许多,他也就没能认出她来。

刘宣的话音刚落,王媪便怒目圆睁地恼恨道:“呸!你有什么资格唤她皇嫂!?就连这皇位,你也没资格坐!”

“放肆!”刘渊怒道。他对王媪仍旧没有印象,只记起来那发了疯的敬仁皇后。他看着王媪那张连皱纹都夹杂着怨恨的脸,猛然觉得定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秘引发了今日这场灾难,而这隐秘还与他父皇的皇位有关。因而,他也只是恼怒,并未唤人进来惩戒王媪。

刘宣也被王媪的话气得不轻,指着她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那已经站起身来的墨宝见状便想表现一番替刘宣解解气,他忙大声唤道:“来人,把这老媪按在地上掌嘴!”

候在殿门外的阿久听见墨宝的吩咐,忙弯腰低头走进殿内,他朝王媪的腿弯处狠狠踢了一脚。

王媪痛呼一声跪倒在地,她不顾疼痛抬头看向刘宣,喊道:“你母后那个毒妇,害死皇后殿下的两个孩子,又害死圣仁皇帝,你们都会因此遭到报应!”

殿内的人听了这话都无比震惊,最先反应过来的竟是墨宝,他忙看向已经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阿久,高声吩咐道:“快堵住这疯婆子的嘴!”

可阿久却在担忧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秘密,会不会小命不保。这皇宫之中,多的是杀人灭口的戏码,说不得就被他撞见了。他后悔不已,觉得自己不该进这殿中来。因为恐惧,对于他上官的吩咐他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王媪趴在地上又哭又笑,她讥讽道:“若没那毒妇你以为你坐得上皇位!”她直起身,转头看向刘渊又说:“你又以为你当得上太子!”

墨宝见阿久不听吩咐,恼恨的同时不得不自己上前。可刘宣却先他一步来到了王媪身边。

刘宣愤愤不平地看着王媪,他居高临下地说:“你在胡说,母后她不是那样的人!”

“她没有胡说!”

殿外传来一道沉静的女声。

刘宣闻声看去,却是他的长姊刘宵。

刘宵原本已经出宫,也是听闻了消息才折了回来,却未想到会听见王媪说的秘辛!

她想,或许这就是天意,今日该由她来揭开这尘封的秘密!给冤屈而死的人一个交代,给犯错的人一个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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