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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求助

徐淳和萧承赶到廷尉府时,恰好看到林四娘和徐蔓被扔出府门。

气恼和心疼交织在徐淳的心间,让他忍不住红了眼,他急忙奔上高阶去扶起他的阿母和小妹来。

而萧承会来此,是因徐淳向他求助。他看到那冷酷的一幕也不由得怒从心起。他大步上得高阶来,却与那悠闲自得地从府门走出来的庄皑对上了眼。

庄皑朝萧承笑了笑,他又看向徐淳说:“啧啧啧,你求助这洁白无瑕的萧子玉有何用?莫不是以为他那向来中立、无所作为的丞相父亲会相助?你还不如直接去寻那御史大夫何中正,他那般爱管闲事,必定会帮你的。”

“庄皑!”萧承怒道。

庄皑打开华贵的腰扇,那扇面之上绘着一朵洁白的莲花。他不徐不急地扇着风说:“难得见到温润的萧子玉生气,今日也是不亏。”他说完,笑意盈盈地走下石阶,连看都未看那怒目而视的徐蔓一眼。

徐蔓怒火中烧,她朝那跟在庄皑身后低着头的大芸狠狠踹了一脚。

那大芸站立不稳,从高阶上滚落下去。

庄皑巧妙地避开了大芸,他看着高阶下痛得叫唤的大芸,冷冷道:“没用的东西!”

徐蔓望着庄皑那闲庭信步的姿态心中怒火滔天,可她却强忍着动手打他的冲动。她知道那样太便宜他了,她要让他痛不欲生,让他因伤害了自己而后悔不已!

庄皑上了马车,走远了。

林四娘拉着徐蔓的手,口内恨道:“他总会遭到报应的!”她又看向徐淳说:“不是不让你来,你怎又来了?”

徐淳扶着林四娘,他红着眼道:“我为子为兄,如何做得到袖手旁观?”他又看向那廷尉府紧闭着的大门,悲哀痛苦地说:“官场如斯,家国危矣!”

萧承听了徐淳的话心中很是震动,他向来厌烦官场,从未想过出仕,可今日见此情景,听此言语,心中不免想,若正人君子都如我这般置身事外,那这官场、朝堂不就成了小人的天地,那被压榨、剥削的不就是平民百姓?长此以往,家国危矣!我难道就只能独善其身?难道不能入那浑水之中,激起一股清流?

他想起那句话,虽千万人,吾往矣!迎难而上的勇敢,才是真正的君子之风!

就在萧承激荡澎湃之时,徐蔓向徐淳说:“阿兄,这是我的事,我不想牵连你。”她又看向林四娘沉声道:“阿母,你常说做人要担得起。无论苦也好,难也好,不要畏惧,要自己面对。我记着阿母说的话,我如今担得起!”

林四娘那拉着徐蔓的手慢慢松开了,她眼中含泪,欣慰地说:“不愧是我的女儿,阿母信你,你担得起!”她心中虽然担忧,可嘴上仍是说:“去吧,想做什么,就去吧!”

徐蔓含泪笑了笑,而后转身下了石阶。

林四娘眼中噙满泪水,她忍不住地唤道:“阿蔓!”

徐蔓顿了顿,转过身来看向林四娘。

“阿母会做好你爱吃的胡饼在家中等你归来。”林四娘眼中的泪落了下来,她是多么的不舍得她的女儿独自去面对风雨,可她却不得不放手。她知晓人生路漫漫,最终能依靠的唯有自己。

徐蔓望着林四娘沧桑却慈爱的脸,觉得自己的内心得到了依靠。她想,她无论去到何处,无论遭遇何事,只要想起这张她眷恋的面容来,她都能坚定地活下去。她含着泪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抹坚定的笑容。等她再转身前行时,眼中的热泪落了下来。

萧承已从自己的心绪之中抽离出来,他望着徐蔓远去的背影,说道:“清思兄,她一个女娘,又遇此等事,你当真放心她独去?”

林四娘看向这个如谪仙人一般的儿郎,她笃定道:“郎君,我们信她。她并非养在室内的娇花,她是经历过风吹雨打的,她有康健的身体,有坚定的意志。她并不比儿郎柔弱,甚至有时还胜过儿郎!”

“是啊,我这个阿兄也比不过她!”徐淳在一旁感慨地说。他想起那年洪水后阿父染疫症去世,阿母伤心卧床,他和大姊只能守在床前哭泣,唯有徐蔓做好了吃食来安慰劝解他们。他至今记得她说过的话,她说,阿父虽然身死,但会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活着的人该好好活着,死去的人才能安心离去。

萧承望着徐蔓远去的背影,感叹道:“如斯女娘,不输儿郎!”

徐淳向萧承弯腰拱手,感激道:“子玉,今日多谢!”

萧承面露羞愧,他扶起徐淳来说:“清思兄不必如此,我也并未相助。不过你放心,我这就去告知家父,定还你小妹一个公道!”

徐淳道谢再拜,林四娘学着世家女娘的模样向萧承行了一个礼,口内感激不尽。

萧承与那母子二人辞别后,坐着马车回了丞相府。

丞相萧颂正坐在书房内,埋头于案牍之中。他见萧承神色肃穆地进来,不免讶然道:“子玉,你此时不在太学,怎的回府来了?”

萧承跪了下来,向书案后的萧颂拱手拜道:“求父亲相助!”

萧颂放下手中的竹简,他抬手摸着胡子微笑道:“倒是奇了,未想到我萧明之还能看到你萧子玉跪求于我!”他放下手,又郑重道:“起来吧!所为何事?”

萧承放下手来,他跪坐在原地将徐蔓之事简单地述说了一遍。

萧颂听后,沉浸着一张脸,他摸着胡子说:“那庄洛尘当真是疏于管教,他儿变成如今这般可憎模样他也逃脱不了干系!”他又站起身来,在书案后踱着步说:“庄洛尘身为骠骑将军统率白虎军,有调军之权,他的妇人是琅琊王氏嫡女。自王皇后死后琅琊王氏便衰败下来,虽不如从前鼎盛,可在朝在野都还有名望。那庄皑虽欺辱在先,可他也愿纳其为妾,他家人周旋一二,只怕不会严惩。”他停下脚步,看向萧承说:“除非还能寻到他其余的罪证。”

“庄皑如此胆大妄为,必定不止犯下这一桩事。”萧承面露激动。

萧颂坐下身来,他唤道:“来人。”他的贴身仆从走至门外。他又吩咐道:“让人去搜罗庄皑的确凿罪证。”那仆从答应着去了。

萧颂双手放在书案上,他身体微微前倾,眼中透着期待,开口问道:“子玉,你如今可愿入仕?”

萧承在回丞相府的路上,已然做好了决定。他拱手回道:“孩儿愿意。”

萧颂双手一拍,欣喜道:“甚好!”

萧承将手放于膝上,他腰背挺直,姿态端庄,恍若玉山一般。珺璟光芒,君子如珩。他那秀美的桃花眼中透着一股坚韧,他虽愿入仕却不愿听从他父亲的安排,他的路他要自己走!

他沉声道:“待太学秋后大考,我入廷尉府为官。我既从此处发愿,便要从此处开始为官之路。”

萧颂摸着胡子略想了想,点头道:“路漫漫其修远兮,汝将上下而求索。程显允、徐清思都是风骨之君,你等年轻之辈若入朝堂,必能激浊扬清。唯望我有生之年,能看到清明朝堂。为父未做到的,便寄托在你身上了!”

“孩儿必定竭尽全力,上下求索!”

萧承又想到程嘉和徐淳,想着程嘉今岁大考之后必定也要入朝为官,他向来知礼守矩,不会让家中人为他周旋,大半是任文学掌故一职。至于徐淳恐要明年才能参与大考,他若不愿回乡当个教书先生,也就只有入仕这一条路,将来也只会比自己和程嘉更为艰难。

就在这萧氏父子俩交谈时,徐蔓一路打听着寻到了丞相府隔壁的太尉府。其实她早已料想过官官相护,自己申冤无门的情况,因而她将刘姝赠给她的那块叶形玉佩带在了身上。

可当她拿着玉佩向太尉府的守卫说自己求见安平公主时,那守卫却告知她公主去了河郡侯府。

她因心中的急切,一时慌了神,眼中泛起无助的泪光。

那守卫见她伤痕累累,如此可怜无助,便好心说他去告知府上的管事一声,让她稍候。

季湘听闻徐蔓拿着刘姝的玉佩前来,她不敢怠慢忙随着那守卫来到府门前。她一眼看见那穿着竹月色粗布衣裳的徐蔓,便仿佛看见了当年屈辱狼狈的自己。她望着她脸上的掌印,脖颈上的淤痕,心疼得红了眼。她一下拉住她的手腕,含泪问道:“是谁干的?”

徐蔓对于这个并不相熟的妇人突如其来的关怀并未感到不适,她从她的眼中能看出她懂得自己的痛苦。

季湘察觉到自己太过激动,便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她带着徐蔓去了君川阁右侧的绿筠轩。

绿筠轩是季湘的居所,布局与琅玕居相差无几。院中弯曲的石子小道两侧种着绿竹,上了石阶正中便是书房,左侧是寝室,右侧是间花房。花房中放着坐榻木几,周遭摆放着许多盆绿植。

季湘带着徐蔓走进花房,她拉着她在铺了凉簟的矮榻上坐下。

季湘从木几上倒了一杯水递给徐蔓,她见她疑惑地盯着那些绿植看,她便开口说:“季秋之月,鞠有黄华。这是还未开花的秋菊。”

徐蔓接过水来,点了点头。她在山野之中也见过菊花,那些菊花的绿叶可没这室内的娇嫩。

季湘望着那些秋菊浓绿的叶子轻声说:“我一日一日地等待秋日的到来,等待菊花的开放,我一想到那些娇美的花朵,便觉得日子总是有盼头的。我就这样盼望着过了许多年。”

徐蔓喝了一口水问道:“每年如此,阿姊不会厌烦吗?”

“今岁的菊花与往岁的不同,就好像今岁的我也与往岁的我不同一样。”季湘感慨之后又笑说:“我已年近四十,若我有孩儿也该你这般大了。你叫我一声阿姊,我倒有些脸红。”

“可阿姊瞧着也确实只比我大几岁”,徐蔓如实说。

“我便当你是在夸赞我”,季湘笑了。但很快她又严肃问道:“究竟是何人,如此对你?”

徐蔓垂下了眼,眼底露出恨意。她紧握着手中的玉佩,将自己遭遇的一切告知了这个相识不久却无比亲切的阿姊。

季湘听完后怒容满面,她手握成拳重重地捶了一下木榻。她心中的愤怒不止是为面前这个可怜的女娘,也因为曾经那个可怜的自己。

她想起当年自己被谢羽囚禁凌虐,待他失了兴致后,将未着寸缕的自己扔在大街之上,他却坐着马车狂笑而去。那些嘲笑的、鄙夷的、可怜的言语和目光几乎将她杀死。她忍过了那些凌辱折磨,却未想到还有更沉重的痛苦在等着她。

她竟不知她的夫家已惨遭毒手,而她的父母也不肯认她,她成了被世人唾弃的该死之人。当时,柔弱不堪的她,唯一想到的便是一死了之。好在太尉救了她,并帮她报了这血海深仇!如今想来,自己怎会那般软弱愚蠢,不思报仇雪恨竟然想着寻死解脱,当真是愚蠢之极!

纵使已经过去了十四年,可那些痛苦的记忆却恍如昨日。纵使她手刃仇人,可有些痛苦却永不得消减!

季湘身体内气血翻涌,她站起身来,望着徐蔓沉声道:“官府给不了你公道,那我们就自己给自己公道!你在此处安心等我,我定还你公道!”她说着,转身出了花房。

绿竹猗猗,日光朗朗,季湘的脚步是那般坚定,她的背影是那般决绝,她不只是在挽救徐蔓,还是在挽救当初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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