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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入伙

“这件事确实是小弟做的不周全。”甄怀仁顿了顿,神态沮丧的说“我实在不曾想过,丁处长直接绕过了我,让高彬和莫哲豪做了这种大事。”原本甄怀仁是做好准备面对邰蓑衣的责难的,毕竟当初借钱的时候说好的情报共享,如今高彬和莫哲豪来了个黑虎掏心,让前几天刚刚因为梁干乔策动部分空军投诚而受到奖赏的邰蓑衣十分尴尬。可是出乎他的预料,邰蓑衣一见到甄怀仁非但没有责难,反而开始推心置腹的向甄怀仁介绍起三民主义力行社的内幕。这让甄怀仁“心存愧疚”,终于找到空隙向邰蓑衣谢罪。

“这怎么能怨老弟呢。”邰蓑衣摆摆手说“情报工作老弟刚刚涉足,况且这种事都是冒着杀头危险来的,一旦走漏消息,后果太严重了。丁处长这么做,老弟也要多多理解。”

甄怀仁讪讪不语。

“不说这些了。”邰蓑衣笑着说“上午我已经得到校长首肯,星期天力行社干事组将要召开特别会议,老弟切不可莽撞,坏了这等大事。”

“自然,自然。”甄怀仁赶紧说“多亏了兄长向组织举荐,兄长待我以诚,我是粗人,说不出什么好话,只是请兄长看我日后表现。”刚刚吓跑了党部,又来了力行社。这次倒是好,不是对着三青团,而是自己。虽然之前齐五提过,可是甄怀仁一直以为不过是邰蓑衣拉拢自己的客气话,此刻后悔也晚了。毕竟如今可是蒋光头亲自推荐的自己加入力行社,而邰大哥则成了第二推荐人。

邰蓑衣浑不在意的说“言重了,言重了。说起来,我也觉得和老弟投缘,很多事,给别人说,半天他们都不理解,可是和老弟聊天,简简单单几句话,老弟就能明白。”

“我也是,真的。”甄怀仁又惊又喜“大哥要是不嫌弃,咱俩拜把子吧。”

邰蓑衣闻言想都不想“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咱们想到一起了。原本我还怕老弟不屑与我为伍,不想反倒让老弟拔得头筹。”

“这么说大哥同意了。”甄怀仁兴奋的抓耳挠腮“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两个口是心非的人如同按照剧本一般,开始了表演,哪怕周围没有一个观众。终究是老艺术家邰蓑衣技高一筹,不过小鲜肉甄怀仁虽然动作生硬,表情浮夸,奈何从小在天津渣子堆里打滚的他天赋异禀,悟性很高。经过初期的适应后,他的表现让邰蓑衣都不由赞叹一句,江山代有人才出。

邰蓑衣送走甄怀仁后,这才把在别院久候的齐五喊了过来“那个向影心什么情况?”

“也是我们心急,让甄怀仁有了提防。”齐五没有解释而是承认错误,却又解释了“他那里最近住进来一个小寡妇。人长得不过中人之姿,可是深的他喜欢。昨夜二人先是去了中央商场,然后又去大华大戏院看戏,末了还去了我给他介绍的地下赌场玩了一晚上。据说手气不错,赢了十万。”

“十万?”邰蓑衣沉默片刻“你怎么看?”

“悟性很高。”齐五自然知道邰蓑衣问的什么,也知道邰蓑衣的脾气,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我侧面了解过,警务研究会是他被丁树中逼着搞得。在这之前他更愿意去天津保警总队做一个月五十块的三等副官。却不想如今警务研究会被他搞成了三青团,还反客为主。”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化作龙。”邰蓑衣沉吟片刻“你挑些理论扎实的年轻人,给他送过去。”

“是。”齐五立刻回应。他没有问,也没有必要问,更不能问。可是他知道邰蓑衣这是为什么。

事实上国民党的腐烂是从上到下都知道的。自从清党以后,无数真心为国民党好的党员想出了各种办法企图挽救,改变这种局面。力行社也是校长针对于此的一次尝试。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已经感觉到这两年校长更多的将力行社当作了监控各路军阀的一件工具,而不是最初设想的党内之党。换句话说,校长已经放弃了力行社。这让力行社上下十分的着急,而甄怀仁的三青团就是在这种局面下横空出世的。

从他得到的消息来看,校长也越来越对三青团有兴趣了。尤其是陈立夫,张厉生从军校回来后,立刻开始抽调一批青年俊彦准备九月份进入三青团团校任职。邰蓑衣也是因此才不得不提前和甄怀仁相见。说实话广东的事虽然让邰蓑衣恼火,可是也没有到让他乱了方寸来找甄怀仁这个不管事的课长兴师问罪的地步。

“你再筛选几位优秀的女同志。”邰蓑衣又说“这次不用去中央警校,那里是我们的天下,去宪校,不需要给她们安排任务。”

齐五又回了一声。甄怀仁很鬼,他们送过去的,再好,甄怀仁都会提防。例如向影心,玩玩可以,可是再多就不成了。所以这些被送过去的,不需要她们做任何事,只等着被甄怀仁自己挑就行。齐五却哪里知道,甄怀仁真的没有那么高的悟性,实在是向影心不屑于做贤妻良母,又不愿意欺骗甄怀仁。

“说好的三条腿都动不了呢?”甄怀仁调笑一句。昨天和邰蓑衣见面之后,他就回了家。再也没有下过楼,直到如今眼看就要到七点,才不得不起来。

“别烦……我。”樊瑛甚至连眼皮都不愿意抬,任凭光滑的后背暴露在空气中。

甄怀仁笑着将齐巾被为樊瑛盖好,穿好衣服后,走下楼。

细妹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看到甄怀仁下楼,赶紧问好候说“先生,我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甄怀仁点点头“辛苦了。”

细妹立刻说“应该的。您稍等。”说着转身去了厨房。

甄怀仁坐到餐桌旁看着天空发呆,多么惬意的早晨啊。突然好奇,一年多后,这里会不会换一个主人如同现在的自己一般,坐在这里看着天空?

吃过早餐,甄怀仁开车来到司令部上班,孙千很适合当秘书,待甄怀仁刚刚坐下,已经送来了一杯茶,昨天警务处下发的通知,他点名需要的资料,还有今天的晨报。

甄怀仁立刻开始了工作,虽然他的工作一件和第四课都没有关系。正看着,电话响起,甄怀仁接通“第四课,我是甄怀仁。孟处长,你好。吃饭?周末晚上?稍等一下。”甄怀仁放下话筒,沉思片刻,又拿了起来“星期六,明天我可以参加,好的。颐和路38号,好的。”甄怀仁挂了电话。

“颐和路38号为中法国立工学院院长褚民谊的官邸,他的妻子陈舜贞是汪院长夫人的母亲卫太太的养女。”下午何尚武已经将颐和路38号的情况查明送来。

“汪院长啊。”甄怀仁头疼,看来说汪精卫是汉奸一点没错。不过自己什么身份,值当汪院长的连襟出面?估计不过是借花献佛。甄怀仁很有自知之明。不过广播里只说抗战时期有个“汪伪政权”可是究竟这个‘汪’是不是汪精卫他也不知道。所以他觉得还是小心为上。如今这世上真真假假的事情太多,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谁又说得准。甚至孟庆恒是汉奸,也是他的一个猜测,这可是做特务的大忌。他虽然不想当什么特务,可是如今前后左右上下都是特务,自己要是不学着当特务,也许不需要日本人,光头佬的徒子徒孙就把自己当梯子踩死了。

傍晚甄怀仁没有直接去颐和路,而是先回到家。虽然樊瑛失败了,可是甄怀仁依旧不得不在缴足了皇粮之后,才被放了出来。这娘们也不想想自己白天忙工作,晚上交皇粮,哪还有精力打牌。不过他是个信人,终于在十一点的时候到了地下赌场。已经有人等着他,一进来就将他引到了三楼,而不是前天晚上的二楼。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中年人揶揄一句。

“我也要养家糊口啊。”甄怀仁并没有怼回去,而是说了一个很没有面子的理由。

中年人诧异的看了眼甄怀仁“老弟牌技这么好,还需要上班?”

“小赌怡情,我不是牌技好,而是运气好。”甄怀仁说着跟随对方走进了一间装修豪华的房间。里边早就有人在垒长城。可是甄怀仁的注意力却被背对门口正在垒牌的一个女人的背影吸引。合身的旗袍将女人优美的曲线完美的衬托出来。

中年人引着甄怀仁走到了桌旁围观。甄怀仁却看着女人雪白的脖子,有些眼晕。

“盛老板,人来了。”中年人并没有立刻为甄怀仁介绍,而是等一局结束后,才对那个女人对面的潇洒中年男人说。

“来了,那就快点,费什么话啊。”盛老板连眼都没有抬,叼着雪茄洗牌。女人看了眼甄怀仁起身,自来熟的嗔怒道“来这么晚。”这个年轻女人不同于陈韫阖,自带一种说不出的迷人风情,一颦一笑都是风景。说着起身,对盛老板说“我去那边玩了。”

盛老板点点头。

甄怀仁在中年人的指引下坐了下来,刚刚的女人他仿佛似曾相识,可是肯定不是一个人,难道是姐妹?

盛老板这才看了眼甄怀仁“听说牌技不错?”

“运气好。”甄怀仁伸手垒牌。

“上次这么说的那个谁谁谁。”盛老板笑着问一旁围观的中年人“结果呢?”

“没钱还债,拿老婆顶了。”中年人很配合的说了一句。

“我没老婆。”甄怀仁浑不在意周围的笑声,平静的说。

“那你们家有女的吗?”盛老板依旧咄咄逼人。

“盛老板,我运气好。”甄怀仁笑着说“可以开始了吗?”

“马勒个巴子的。”盛老板笑骂一句“脾气还不小。”说着拿起骰子晃了晃扔了下去“非赢得你跪下来不可。”

不得不说盛老板的张狂是有底气的。很快甄怀仁带来的一张十万的汇票没了。可是甄怀仁却没有烦躁,依旧云淡风轻的打牌。

“倒是小瞧你了。”让人奇诡的反而是盛老板,对甄怀仁的态度反而比之前好了不少“一会没钱就说话,老子也不赶尽杀绝,跳个艳舞就行了。”

甄怀仁笑笑“我可不会跳舞。”

“没关系,我们可以教你啊。”盛老板大笑着扔了一张牌。

“胡了。”甄怀仁推到牌。

“平胡?”盛老板看了眼甄怀仁的牌,不屑地推倒自己的牌,他在做清一色。

“平胡也是胡啊。”甄怀仁笑着说“这不是开张了。”

似乎是甄怀仁的运气也因此上来了,之后各种难得一见的七对,清一色,十三幺,清一色七对,大四喜,大三元就从甄怀仁手里冒了出来。不但之前的那张十万的汇票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一堆筹码,美金,还有房契。

“痛快。”到了约定散场的时间,盛老板非但没有恼怒,反而高兴的问“混哪的?”

“我不混的。”甄怀仁笑着说。

“那就是吃公家饭的?”盛老板的反应很快,却不再追问“晚上接着玩?”

“只能下个星期了。”甄怀仁无奈的说“我也要养家糊口。”昨晚上输的最多的就是这位盛老板,别人输钱,他可好,输完了带来的十几万,又将四处南京的房子,三间铺面输给了自己。典型的天津卫混混最喜欢的肥羊。不过看得出人家家底厚,难怪有那么漂亮的女人。

盛老板一愣,大笑起来“你果然适合吃这口饭。那就下个礼拜五……礼拜三,你还来。”

正说着,昨夜的女人从外边走了进来,没有吭声,站到了盛老板旁边。

“那就再见。”甄怀仁看盛老板根本没有介绍的意思转身走了出去。

却并没有去宪兵司令部,而是直接回到家,敷衍了一声细妹,跑上了楼。直到下午才懒洋洋的来到办公室上班。

“党部的庞先生打过电话,请您回来后给他打个电话。”孙千将一张便签纸放到了甄怀仁面前。

甄怀仁点点头,就手拿起电话按照上边的号码拨了出去,孙千转身退了出去。

“哥,怎么了?”甄怀仁一边问一边查看警务处下发的文件“吃饭?”心中立刻有些不愿意“什么时候?明天晚上?我安排满了。对,都是公事,脱不开。我估计怎么也要下下个星期了。实在抱歉,我刚来这,一堆事都要我来处理,不是托词,真的。行,我下下个星期给你留出时间。”挂了电话,甄怀仁就知道一定是庞文浩两口子给自己安排相亲。不由腹诽,该不是自己的嫂子又没了素材吧。

正想着,电话响起,甄怀仁拿起来“第四课,甄怀仁。嫂子……对,实在是没时间。我刚来……好好好,不找理由,就是没时间。不是,自然不是。我知道你们下个星期就去天津,行,我怕了您了。明天晚上我一定到。”甄怀仁确定了,一定是郑若兰没有写小说的素材了,她也不怕擦枪走火,一发不可收拾。

看看日历上只有自己能看懂的记录未来一段时间的安排,他都觉得烦。都下班了也不让他回家好好清闲一下,可是想到明年,又不得不调整情绪。下班后回到家换了衣服,留下失望的樊瑛,独自前往颐和路38号,这种场合不适合她。

“这位我就不用介绍了吧。”孟庆恒站在一个中年人身旁,笑着打趣甄怀仁。

“伯父您好。”甄怀仁自然认出这是郑若兰的父亲,外交部条约司司长郑英晨“我是庞文浩的表弟甄怀仁。”

“早就听文浩说过。”郑英晨笑着说“难怪川越大使都对怀仁称赞有加。”

甄怀仁心里一紧,老爷子,你很危险啊“实在是愧不敢当。”甄怀仁猜对了,也猜错了。他确实没有重要到孟庆恒和他背后的势力需要为他专门开一场舞会的地步,可是今天来的人大部分都对他有兴趣,更具体一点是对三青团有兴趣。

三青团的工作甄怀仁如今就是上班时和袁辟璋碰碰头,有了决定,打个电话通知林汉文执行。根本不怎么关心,以至于建设团校这种油水颇丰的工作他都直接扔给了林汉文等人负责。他如今想的是抓武装。可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如今的他已经成了三青团的代言人,尤其是他在宪校旁若无人的大声宣布,三青团要成为国民党最可靠的后备力量,伴随而来的是六十一所高校内的三青团支部建立之后。稍微有些野心的势力都不会轻视这么一支充满活力的力量。

“三青团不是垃圾站。”甄怀仁端着酒杯缓缓地说“我们是由全国的有志青年所组成的。我们充满了活力,充满了力量,充满了激情。我们代表了新一代中国人中最敢想,敢干,敢拼的那一批人。我们会为国民党不停地输送最优良的血液。”当然在显示了诚意之后,主人也会想办法给客人出出难题,以便更进一步的观察,寻找可资利用的地方。所以当郑英晨带着甄怀仁加入一个小圈子闲聊时,甄怀仁适时地露出了早就急不可耐的锋芒。

“甄先生的话,我听的有些耳熟。”刚刚质疑甄怀仁的三青团对于接纳青年设置门槛,条件太过苛刻的中央党部民众训练部部长周佛海看看左右笑着说“好像在哪听过。”

“我记得是广州,大概十年前吧。”一个干瘦青年人用广东腔笑着回了一句“确实很久没有听到这种调调了。”

甄怀仁看了眼对方,对一旁的郑英晨说“伯父,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年轻人。”此间主人中法国立工学院院长褚民谊打圆场“逃避可不是面对质疑的态度。《中华日报》可是很有影响力的。你要是能够蛰伏石泉,那可是对三青团的发展很有利的。”

“重行先生说的是。”甄怀仁哪怕认为这帮人将来一个个的都是汉奸,卖国贼,此刻却只能认怂“刚才这位同志说我的腔调和十年前的广州很像。那么我要说,怪只怪老天爷晚生我十年,才能够让这激昂的声音由别人专美于前。”

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见过狂的,没见过这么狂的,简直语不惊人死不休。

“宣传,是什么?他可以入耳,入心,入脑。可以如同灵丹妙药一般,让一个虚弱的人敢于和一只猛虎搏斗。”甄怀仁顿了一下“例如德国。如今的德意志第三帝国元首,他为什么能够从一名奥地利的流浪学生成为如今一国首脑。对,靠的就是宣传。”

如今在国内,最热门的就是讨论德国。一方面是因为两国贸易,军事连接越来越多;另一方面则是很多中国人目睹了德国短短二十年,从废墟走向富强的全过程,产生了共鸣。德国可以,我们为什么不行?只是很多人都是雾里看花,根本摸不清楚头脑。托广播里连载官场小说的福,有一章专门分析宣传的作用时,详细的介绍了希特勒如何依靠宣传走上宝座的。因此甄怀仁记忆深刻。

简单的介绍了希特勒整个十多年的起伏之后,甄怀仁环顾四周“诸位确实都是各方面的专才,不过我依旧认为,于宣传而言,诸位都是垃圾。”说完再次向郑英晨点点头,转身离开。

别的他不知道,可是他突然想到如何反向利用这件事了。他们都是汪精卫的亲信,如今在欧洲养伤的汪精卫未来如何不知道,可是他知道汪精卫和蒋介石不和。自己在这打了汪精卫所有信徒的脸,肯定有好处。当然也有风险,只是他是干了再说的性格,完全不考虑得罪了这一群手握实权的官员的后果。年轻人要想往上爬,要什么脸,惜什么命。如同当初一般,以小博大,对他没有坏处。如今的他对于这些人来说,依旧是光脚的。

车子再次来到了秦淮河畔,甄怀仁哆哆嗦嗦的拿出烟,坐在车里点上。神经大条的他刚刚从兴奋中恢复过来,才记起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要不要跑?自己如今有五十万的私房钱,那些不动产不是短时间可以出手的,虽然可惜,不过命更重要。可是跑去哪里?明年之后全中国究竟哪里是一方净土?国外?一个没有了国家的人,一个弱国的遗民,谁会看得起?不过苟延残喘罢了。况且自己是军人,这么想不可耻吗?

“老板。”有人敲车门,打断了甄怀仁的思绪。

甄怀仁落下车窗“干什么?”

“家里揭不开锅了。只要一块钱。”外边的女人如同樊瑛一般的说辞。

甄怀仁看看对方,长得不算难看“上来。”

“老板。”女人赶紧说“我不去远地方的,家里孩子等着。”

“难道在河边?”甄怀仁嘲讽一句。

“不都这样。”女人说着伸出手,拉住甄怀仁的胳膊“也许你更喜欢呢。”此刻哪还有刚刚的怯懦,显然是个老手。

甄怀仁走了下来,却不跟女人走,而是将女人推倒在地。

“你们怎么都用这种借口揽客?”甄怀仁系好裤带点上烟。

女人浑不在意的坐起来,伸手从甄怀仁裤兜里拿出烟“自然是因为你们喜欢听啊。你们喜欢听什么,我们就说什么。如果你喜欢,我无所谓,师娘,嫂子,小姨子也不是问题啊。”

甄怀仁突然想到了陈韫阖,郑若兰,皱皱眉头,拿出一元钱扔给女人“两清。”

“老板常来啊。”女人接过一元钱“您这一元钱可不亏。”

甄怀仁回到车上“有良家干这个的吗?”

“有啊。”女人误会了甄怀仁的意思“我就认识一个,家里的贤妻良母,只是男人病着,需要钱。当然也就贵一点。你明天来……”

“我就是问问。”甄怀仁摆摆手,松了口气,启动汽车。刚刚开到家门口,就看到门口停着一辆车,车里有微弱的火光一明一暗的。甄怀仁停下车,把手放到了怀里,走下来。

却是齐五从车里走了下来,甄怀仁松了口气“老哥,这么晚吓了我一跳。”

“你吓了我一跳才对。”齐五同样笑嘻嘻的。

“里边说。”甄怀仁一听齐五话里有话,按了门铃,不多时细妹穿着一件无袖的单衣走了出来,看了看,赶紧开门。

甄怀仁邀请齐五来到书房“老哥有话直说,我胆子小。”

“老弟自谦了。你在颐和路舌战群儒,已经传遍了整个首都,我听了都令人神往。”齐五接过了甄怀仁递过来的烟。

“皮的舌战群儒,不过是……有感而发。”甄怀仁给自己点上。

“好一个有感而发。”齐五恭维一句“不管老弟认不认,如今你的名号已经在首都立住了。怎么样,有没有困难?”

“老哥还不知道我们三青团一直都不停地有各种困难。”甄怀仁不明白什么意思。

“我说的是办报社有没有困难?”齐五索性说开。

“办报社?”甄怀仁有些懵,他对于消息这么快传到邰蓑衣耳朵里并不稀奇,毕竟人家是做情报的。可是他多会说要办报社了?

“对啊。”齐五此刻才反应过来,甄怀仁不是在打太极,而是本无此意“老弟,你已经把那么狠的话都撩了出来,要是不做出点东西来,你的名声可就臭了。”

甄怀仁听出了齐五的潜台词,人活着不就为了个名、利二字嘛。至于什么三民主义,恐怕连蒋校长自己都不信“我,没钱,没人,没时间啊。”

齐五无语,昨晚上甄怀仁在地下赌场赢了整整二十万还有好几套房子铺面,算上之前的十万,可是一大笔巨款。甄怀仁还真是公私分明“钱和人,我们可以帮着解决,不过这时间就必须老弟自己安排了。”

“我有一事不明。”甄怀仁斟酌之后问“这事和邰处长关系不大吧?”

“实不相瞒。”齐五早就料到甄怀仁会有这种疑问,当然他也想看看甄怀仁究竟会不会当面提出来,隐晦的说了一句“我们都是校长的学生。”

甄怀仁沉默以对,好强大的理由,他竟无力反驳。明知道对方拿自己当枪使,也必须冲锋。只是很快他就让齐五见识了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也是校长的学生。”

“对,对。”齐五心里大骂,面上高兴“咱们都是校长的学生。”

两人在书房嘀咕到凌晨两点,齐五才离开。甄怀仁不想再打扰樊瑛休息,索性在书房睡了一夜。第二天来到司令部上班,一出楼梯间就看到了钱大钧的秘书坐在自己办公室外等自己“贺秘书,实在抱歉,我要是知道您来,一定早来了。”

贺秘书根本没有在意,笑着说“我是直接来的,秘书长切不可怪罪我这个恶客啊。”

孙千已经打开门,迅速的给贺秘书重新倒了一杯茶端进来。

“不晓得主任有什么指示,打个电话我自己过去聆听就可。”甄怀仁客气几句后终于主动问出。

“钱主任听说秘书长要办报纸,让我来询问有什么困难,不要有顾虑只管提。”贺秘书也没有玩太极“既然要做,就要做好。”

“是。”出乎贺秘书预料,甄怀仁立刻站了起来,恭敬的说“请转告钱主任,困难有,而且不少。只是再多的困难,也比不上钱主任的关心。”

贺秘书的脸有些抽,难怪你甄怀仁爬的这么快,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能说出来。不得不站起来“我一定转告钱主任。”却哪里知道,经过广播里的小说启蒙,甄怀仁更不要脸的都可以做的出。

甄怀仁再次请贺秘书坐下“不瞒贺秘书,我昨晚上回来后确实打算创办一家报社,可是一来还没有在三青团内部审议通过,二来无钱,无人,无地方,根本就是三无啊,三来报社建立后,如何的发行,面向群体等等的都是问题啊。”

“我临来的时候钱主任特意交待,三青团的工作很重要,侍从室是全力支持的。”贺秘书仔细听后斟酌着说“一旦三青团内部通过后,钱,不是问题,至于发行渠道,面向群体这就需要你们自己来努力了。”

“感谢钱主任的关心。”甄怀仁再次不要脸的向贺秘书表忠心。三无说白了归根结底还是钱的问题。有了钱,自然就有人,有地方了。至于渠道和群体,侍从室当然就不便介入了,否则岂不是摆明阵仗打擂台了。

送走了贺秘书,甄怀仁挠挠头,他说到底就是个大老粗,办报纸?他不会啊。思来想去,电话响了“第四课,甄怀仁。嫂子,我记得,今天晚上嘛。行,忘不了。”甄怀仁正要挂电话,突然又说“嫂子,晚上有没有文化方面的人?不是,我不是,行,我来了就知道了。”无奈挂了电话,心里多少对晚上的聚会有了些期待。

中午吃完饭,甄怀仁又不得不驱车来到了富贵山,这次并没有看见齐五,也没有看到邰蓑衣,而是被一个典型南方人长相的知性中年女人引着来到了正堂。里边已经坐着十几个人,虽然都穿着便装,可是看得出都是军人,当然依旧没有邰蓑衣。不过甄怀仁发现这些人都很年轻,不过二三十的样子。据他所知这个力行社已经存在好几年了。难道这么一个神秘的组织竟然都是一群齐头小子在鼓捣?

“启坤同志辛苦了。”坐在首位的青年男子起身请刚刚引甄怀仁进来的女人坐下。甄怀仁这才明白,看来这个女人的身份不简单。对方也不给甄怀仁细想的时间,伸出手“正式介绍一下,我是三民主义力行社书记邓文仪。”

“邓同志你好。”甄怀仁握住了邓文仪的手,没有过分亲热,也没有刻意疏远。邓文仪细嫩的手有些潮,脾胃虚弱、湿气过重、多汗症导致。他立刻对邓文仪有了判断披着军人外表的文化人,坐惯了办公室,运动少。

“我来介绍。”邓文仪表现得虚怀若谷,并没有因为甄怀仁与自己以平等的身份相谈有什么不满,至少面上没有“这位是力行社干事组贺衷寒同志。”开始为甄怀仁介绍起面前的十几个人的身份。

甄怀仁对每一个人都显得不卑不亢,众人不过是按照光头佬的指示走个过场,结果早定,他根本就没有必要去讨好这群老前辈。

面对甄怀仁的不讲尊卑,有城府的人自然没有在意,可是有几个脾气火爆的,脸上已经很难看了。

“怎么,现在这世道,没了规矩嘛?”待邓文仪介绍完毕之后,一个邰着眼镜外表斯文,操着类似于邓文仪口音的三十来岁的青年呵斥一句。此人刚才邓文仪介绍名叫袁守谦。

“这位同志说的规矩,是谁的规矩?”甄怀仁针锋相对,回了一句。

袁守谦语塞,继而大怒,站了起来“自然是力行社的规矩。”

“那不就得了。”甄怀仁看着袁守谦“你们力行社的规矩,干嘛要我守?我现在是力行社的人吗?”

“企止,人家说的对啊。”袁守谦身旁高低眉的萧赞育笑着说“人家是复兴社的,可不是力行社的。对吧,甄怀仁同志?”

甄怀仁没有吭声,他感觉这话是个坑。他也是刚刚被这群人的态度给冲昏了头脑。一群大老爷们自己坐这装大爷,让个老太婆来接自己,这不是给自己下马威?况且蒋光头先是让陈立夫来抢三青团,如今又允许力行社来兼并自己。他就这么看不起自己?自己要是退了,以后永远都会被这群人踩在脚下边。况且他从邰蓑衣的缺席品出了一点味,广播里可是说邰蓑衣是蒋介石身边呼风唤雨的特务头子,可没有一句提到这些地位明显高于邰蓑衣的人。这也就意味着,邰蓑衣终究会把这些人踩在脚下。那么邰蓑衣也就是自己的朋友了。

“复兴社?”众人中面相最为彪悍的酆悌,咧开嘴笑了“邓书记,好像还是复兴社的书记吧。”

甄怀仁看向邓文仪,这几个开口的人,和邓文仪的口音类似,也就是说都是一个地方的人。而其余没有开口的人意味着什么?是不是力行社内部也如同国民党一样拉帮结派?

“我确实是复兴社的书记。”邓文仪笑笑“企止,你养气的功夫还是不到家。”明贬暗损的说了一句“甄怀仁同志,我们开始吧。”

“好啊。”甄怀仁根本听不懂一样,又变的人畜无害。

“那么大家对于选举三青团秘书长甄怀仁同志……”邓文仪回到座位,故意不让甄怀仁落座。

“邓同志。”甄怀仁打断邓文仪的话“不对吧,为什么不向先总理遗像致敬,不恭读总理遗嘱?”甄怀仁环顾四周“你们力行社就是这么开会的?”

众人语塞。

只要是你做事,真心找你问题的人永远角度刁钻。甄怀仁因为要规范化开会程序,所以专门看过陈韫阖整理的流程,也亲身参加过几次,虽然内里不以为然,却明白这是规矩。

国民党有一个惯例,所有部门每次会议前,都要首先纪念孙中山先生。即由会议主管带领全职人员向孙中山遗像鞠躬,同时,还要带领大家恭读总理遗嘱。光头佬非常重视这个仪式,曾经多次亲自主持这样的纪念活动。力行社既然打着三民主义的大旗,自然就必须遵循这个规矩。

“重来。”甄怀仁厉声对邓文仪说了一遍。蒋介石让他来入会,他不敢不入,可是看这情形,如果自己跟一个乖宝宝一样,以后会被欺负死。既然迟早要撕破脸,那么就现在挑明了我进来就是要搞事的,谁也别惹我。

邓文仪嘴唇动了动,可是这件事真的是他疏忽了,他没想到一个人可以这么坏规矩。世人总是认为自己欺负地位低于自己的人是理所当然的,一旦被欺负的对象反抗,甚至反客为主,就受不了了。扭头对袁守谦说“去会议室吧。”

甄怀仁眼睛一眯,合着这里根本就不是开会的正式地方,完全是他们给自己准备的戏台“邓同志,一名新同志加入力行社这么严肃的事情,你们就这么懈怠?好好好,力行社的规矩真……”

话没说完,就听到了旁边的风声,甄怀仁立刻躲开,一只茶杯飞了过去。他根本不等对方起身,反身就冲了过去。一拳就将要起身迎战的酆悌打倒在地,接着将旁边想要偷袭的袁守谦踹翻,然后是贺衷寒,萧赞育。

其他几个人互相看看,竟然躲开了。

“甄怀仁。”邓文仪大喊着跑过来拉架,却立刻挨了一拳,接着一脚,甄怀仁就是故意的。将五个打翻在地以后,甄怀仁拍拍身上的土开始琢磨怎么善后。他完全是应激反应,如今有点棘手。

“老子蹦了你?”就在这时,地上躺着的贺衷寒从腰间拿出一支枪对准了甄怀仁“跪下,跪下,你不牛皮嘛,跪下。”

甄怀仁大笑“打准点,打不死我,我拉你全家一起死。”说着大摇大摆的坐到了刚刚邓文仪的位置上对那几个冷眼旁观的人说“可以开始了吗?”

“休息半个小时。”一直坐在那个启坤同志身旁名叫滕杰的眼镜男开口,然后走过去查看几个人的伤势“雪冰,怎样?”

雪冰?瞧瞧邓文仪这个字,娘们唧唧的。甄怀仁不屑的撇撇嘴,拿出烟点上,看着还端着枪对着自己的贺衷寒“你不会没开过枪吧?”

滕杰一听,立刻抬起了近在咫尺的贺衷寒的手,与此同时,枪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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