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公主失踪
郭恭明点头应下,郭荣随即叫过几个人来,又叮嘱一下,便带着李静姝、张琼、赵匡胤和几个家人里的年轻好手,悄悄离了这场子,往东直奔大相国寺,来寻薛平平。
李静姝虽然没看见薛平平是如何避开她的视线跑掉的,但她的猜测也很准确,薛平平就是趁他们被已经上了天的热气球那个大“彩灯”所震惊,注意力全被吸引时,趁机溜走的。他身上的伤势虽然还未痊愈,但已经恢复了七八成,那些伤处现在也并不疼痛,只要不剧烈活动,只是小心翼翼的走走路并没什么不便。
朱雀门外的御街与东西大街交叉口,与大相国寺相距并没多远,由此往东不过百十步行程而已,站在这边往东看去,即使是在这夜晚,也能隐隐约约的看到大相国寺的山门。
观灯的人此时都集中在城中的中轴线御街上,大相国寺虽然也安放了好些彩灯,但来寺里看灯的人比起御街可是要少得多了,毕竟大相国寺造的灯再好,比起一条御街上官民所造数百上千计、花样百出的各式彩灯,还是要逊色不少的,至少品种上它就比不过。
虽然说是比御街的人少,那也只是相对于御街那边来说的,其实这时候来大相国寺进香、放灯的香客信众,跟平时比起来,也要多上很多了。
路两边却有些精明的小商小贩摆起了各种小彩灯来贩卖,还有些小吃摊也摆上了。底层的平民百姓,当然不乏生存的智慧,哪怕再辛苦,只要能多挣几个铜钱,那是值得的。何况这还是在一年中最热闹的能观灯能看到不少乐子的元宵佳节,那只要辛苦一点,自然就能多挣些钱。
薛平平沿着大街,瞅着人少的地方走,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说是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毕竟还是未能痊愈,身体的现状跟个瓷娃娃差不多,是既经不得挤压,更禁不起磕磕碰碰,走个路小心翼翼的,看见人群聚集便急忙躲开,看见人潮汹涌、有人疾行如风便赶快贴墙让路,也够难为他的了。好容易来到那天扯掉皇榜的大相国寺山门外,看着灯火通明的大广场,游人虽然也不算少,三五成群,络绎不绝,但比起御街的拥挤仍然算是宽松太多了,便放心下来,一边朝里面走一边观察,心说那个宁阳公主石若伊难道真的会在原先那大殿中等着吗?想起那天的阵势,他也有点头痛。
皇家的规矩大,即使石若伊是位尚未成年的小公主,那她出来也必定要跟随不少人,不知这次能不能很容易的见到她。
随后又想起那个一直针对他的袁嬷嬷,那可是仇人乔新魁的老婆,乔新魁被杀,那袁嬷嬷不知是不是还跟在小公主身边;小公主身边除了内侍宫女之外,不知还跟了多少皇城司和武德司的官兵……
薛平平心里想着心事,缓缓走进山门,朝里面而行。这次却没有见到官兵清场,里面安放了不少彩灯,只是都很小巧。有些三三两两的散乱香客、游人,随意走动着,或观灯,或进香,并不拥挤,似乎还颇有秩序。寺院内处处灯火通明,香烟缭绕,佛音袅袅,让人一进来便觉身处佛国伟力之中,很难有人能抵挡得了这种全范围的身与灵的浸染。
今夜上元佳节,京城内金吾不禁,官民人等可随意观灯赏灯;京城内的各大寺院、道观,亦有灯会法会,也是随香客信众随意观赏,或随僧众传灯做法。
薛平平一边观察着一边缓缓朝里面走,进了寺门,稍微辨认一下方位,便想起那天与宁阳公主石若伊是在后面的哪座大殿中约好今夜相见的,虽然不知道那座大殿名称,但方位还是知道的,当下便迈步朝里面走。他又不信佛道,见佛不拜,见殿便绕,绕过前面两座大殿,便见那座稍微熟悉的大殿便在眼前,便停下脚步打量起四周情况,见几个大殿内都有僧人们诵经做法的声音传出,也不禁感慨万端:“好热闹的佛门!”
旧地重游,薛平平心思自不一样。当初他从这里钻水沟逃出去,随后另有际遇并受了重伤,如今再临此地,自又有一番感慨。想起那位清秀窈窕、似乎天生便含娇带羞的小公主石若伊,心里又不禁一动,伸手抚在自己胸前,感受着那金锁金钥匙,心里思索着……这东西……真的给她么……
此时突然从旁边阴暗处悄无声息地走出来一人,直朝他走来。薛平平立即警惕地看过去,虽然灯火昏暗,但他还是立即便认出来,却是那天送他们见公主解谜的那个小内侍,年龄也就十二三岁,相貌清秀,面目举止很有些少女风情,大概是阄人特性;看着他细想了一下,却是叫什么“竖岩”。却见那小内侍竖岩停下脚步,审视地看着他仔细打量一阵,方轻轻问道:“可是来应约的么?”
薛平平一听,便放下心来,微微点头道:“正是!”那竖岩朝他点点头,便即转身:“请随我来。”薛平平微一迟疑,便即跟上。他现在虽是少儿身,可身体已经恢复大半,虽然不能剧烈活动,可却带着他准备着的所有的武器,底气当然很足,如果有什么不开眼的,他是绝不会吝啬那些弹药的。
——真要是还有人不开眼,那就索性朝大里闹吧,反正现在谁也不知道那“千金之谜”谜底所指代的重宝到底在哪儿,石敬瑭还要从他这里寻找线索,在找到那重宝之前肯定不会怎么着他,那他还有什么可惧?
两人一前一后,绕过一片建筑,来到一间偏殿前,那竖岩停下来,伸手那偏殿一指:“请进。”
薛平平瞅他一眼,见他神色平静,便朝他点点头:“多谢!”便慢慢走进那偏殿。
偏殿内几个便装的侍女,薛平平一眼又认出那为首的便是那天询问解谜的俏丽少女颜月。
那少女颜月看见他,先是一怔,仔细打量一下,方才恍然大悟似地点点头,心里顿时涌起一个感觉: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原本一个破衣褴褛、脏污满身,人见人嫌的小乞丐,现在却变成了丰神如玉的仙童一般!
她心里惊讶着薛平平的变化,便不由自主的仔细打量起薛平平来,随即便注意到薛平平那双明亮锐利的眼睛,仍然不知避讳地直勾勾地盯着她,脸蛋儿不禁一红,急忙侧过身子,垂下眉眼目光,悄声说道:“请跟我来。”说着便引着他又穿过这偏殿,朝殿后走去,心里却不停地翻涌着……这少年当真是大胆……哪有这么看人的……那双眼睛像是能从里面伸出钩子似的,能直接把人给勾走的……呀……呸!怎么会想到这些的……他才多大啊……
薛平平此时也不知身处大相国寺何处,既来之则安之,便跟在她身后缓缓而行。两人一前一后,静静地穿行在小径之中,不一会儿来到一处静悄悄的禅房外,她轻轻敲了敲门:“殿下,人来了。”
薛平平心里一跳,便十分期待地瞅着那房门,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里面有人应声,不禁疑惑地看向颜月。
那颜月也有些奇怪,又抬高了声音道:“殿下,人来了……”却仍然不见里面有任何反应,顿时便有些懵懂,不知是该再抬高点声音还是稍作等候。
薛平平有些不耐,上前去直接推门而入。他进了房门,并未朝里面走进,站在门口朝里面观望,却见这禅房中空无一人。他便疑惑地回头转看着那颜月,神色中自有了警惕之意。
颜月见薛平平推门而入,心里有些埋怨他不懂规矩,太过莽撞,急忙上前,等看到房内无人,不禁也有些茫然,怔了一会儿,方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个人等她解释呢,急忙说道:“方才殿下还在这里,说要等到解谜之人前来,不想这一转眼就……”,随后尴尬的一笑,“薛……薛公子不妨小坐一会儿,殿下或许马上回来。”
当初薛平平从这边大殿内逃走,临走时与公主互相通报姓名,后来公主意识到不妥为免尴尬,还曾与她对这个叠名取笑一番,因此她对薛平平之名倒也算是熟悉,此时便直接管薛平平叫上了薛公子。
薛平平朝房内打量一番,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轻轻说道:“这位姐姐,你们公主……不会自己偷偷跑出去看灯去了吧?”
颜月一惊,微一寻思便急忙摇头否认,这可是关系到堂堂公主的闺誉,不能有一点轻忽:“啊?不会的不会的……我们殿下一直都很乖巧……哦,很稳重的,从来不乱跑乱动,这回……或许是有了点什么事,公子既来之则安子,坐下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这可是江南吴越国的贡茶,很难得的,你喝杯这茶稍等片刻,我们殿下或许就回来了。”
薛平平撇撇嘴巴,轻轻说道:“颜月姐姐,我不是来喝茶的!就你们这茶……便是夸的跟天上神茶仙茶一般,对我来说也是享受不了的刷锅水!我来见你们公主,你应该知道此事干系重大,你还是快些将殿下找回来,不然不要怪我不守信用!”
颜月听薛平平这么一说,也有些头痛。事情原委她当然不知,但通过半年来陪着公主殿下设谜解谜,她也知道此事当然非同小可,见薛平平有欲走之意,心里有些着急,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公主就没影了呢?口中却表示着歉意:“薛公子,稍安勿躁,且在此稍等,我去看一下如何?”
她心里着急,却从未想过公主会出什么事,只是想着公主或许是方便或是有什么事耽误了。
这寺内寺外,不说明里暗里围了多少重官兵护卫,单是宫内跟出来的嬷嬷、宫女、内侍就有百十个,再加上皇城司派来保护公主的官兵,那也是至少满编一个都百人左右,里里外外加起来就有二百来号人了,只为护卫宁阳公主石若伊一人!更不要说,今夜乃是上元佳节的正日子,皇城司、开封府以及相关各衙司,正自全神贯注的维持着城中秩序,城中几大热闹去处,包括这大相国寺都是重点关照之地。
石重贵自上次元日时被石敬瑭训斥一通后,更是上了心,派了多人来监控,只是明令属下,只负责保护公主,但不许插手公主所做的一切。
薛平平见她着急,便点点头示意。颜月赶忙出来寻找公主,一时却真的找不到那小公主的踪影,不禁茫然。薛平平等了一会儿,见那颜月也不见回来,心说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吧?低头看一下自己身上携带的装备,心里虽然泛起了嘀咕,但仍然自觉底气十足,便缓缓走了出来。
此时的大相国寺虽然没有北宋时期那么鼎盛辉煌,但所占地方仍然要比一千多年后大的多,毕竟现在的开封城与后世相比,要空旷的多,人口更是只有后世鼎盛时期的几十分之一,才十来万人。
薛平平心里思索着,那小公主如果感到气闷,这个时候会干什么去?按他的想法或许就会偷偷溜出去,一个人自由自在的观灯赏灯。一想到此处,他不禁失笑。那是位皇家公主,不是他这样曾经到处游荡的“顽劣小儿”,估计连他这想法都不会想到。
他在寺内缓缓而行,此时再没了当初的窘迫和危急。虽然不时有僧人和香客从身边走过,最多也只是奇怪地看他一眼,或许会想这是哪家来进香的家眷的孩子。薛平平在附近转了一圈,也没看见那小公主在哪里,更没有发现什么疑点,便又转了回来,在那禅房门口等了一会儿,见那颜月依然不见回来,心里突然想到:不会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了吧?一念及此,他再也无法在此地安然而立,双手笼在袖子中,两手各扣着一支武器,将四周再仔细审视一个遍,却仍然没什么发现,但心里却愈发疑惑起来:不管怎么说那小公主和他这次相约,应该是得到皇帝的首肯的,这寺内即使没有清场,可无论是保密还是保护,也都不应该出现什么岔子,但此时却不见一人,本身就很怪异,莫非是有人背着皇帝要搞什么事?
薛平平想起先前郭威所说的武德使杜重威想要争功,便派遣那位死鬼乔新魁带人抓他一事,心里话莫非又是那个杜重威在搞鬼?这人倒像是个狗皮膏药,粘上了便甩不掉了!既然觉得诡异,他也不应当再逗留,便沿着来路缓缓朝寺外退去。他一直退回到大相国寺山门外的大街上,没人阻拦他不许他离开,更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不解,便朝旁边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走去,避在一个灯火照不到的阴影里,静静的站着,朝四周观察一会儿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心说那小公主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儿?他正纳闷儿,却见一队官兵,持刀握枪地跑步而来,直接冲进大相国寺山门里。
薛平平见终于有了动静,而且动静不小,心里默默计算着那些官兵的人数,约在三百上下,而且看其行军时的动作,称得上是盔甲鲜明、训练有素,可称得上是支精锐之师;心想这是当真出了事,此时这大相国寺中除了与他相约的小公主没了踪影之外,他想别的也不会再有什么意外,干脆躲远一点观察一下再说,看四周无人,便退到大街对面,找了个墙角倚着,正探头探脑地朝对面观望,却听有人在身后叫道:“小幺儿,你怎么在这里?快回家去……”
薛平平一惊,心说莫非真的遇上了什么拍花子的拐子、亦或是强抢幼儿的坏蛋?急忙转身,却见两条黑影迅速朝他靠近,分别把住了两个方向,伸出手来迅速地扑向他。
薛平平左右瞅瞅,这角落里确实不会引人注目,但若是有作奸犯科之辈,那也确实是给了其方便,暗自唾骂一声晦气,冷笑起来:“不开眼的东西,小爷也是你们敢来打主意的?”双手一挥,亮出那手枪来,对准那两条黑影便开了两枪。
虽说他这手枪威力不大,可那也得看打在哪里。这两枪直接打在那两条黑影胸膛,即使不致命,却也直接将两人打倒。两条黑影惨呼一声,扑倒在地下翻滚。
薛平平根本不废话,朝四下看了一眼,急忙转身离开。但他并没走远,转过一个街口,依然躲到阴影里朝外观察。离得远了,先前那墙角处打倒的黑影也再观察不到什么,如果没人及时相救,那俩倒霉鬼估计也难活命,毕竟现在依然是天寒地冻,受伤无治,挨不了多长时间,死亡是必然!
既然遇到了危险,薛平平即使武器在手,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个小身板,翻不起多大的浪花来,赶快回去才是正经的,一边观察一边缓缓朝朱雀门那边返回。
这时大街上观灯赏灯的人群越来越多,薛平平小心翼翼的避开人多之处,缓缓而行,眼看再走过一个小巷口不过几十步就会返回,他心里稍微安定,走过那巷口时朝里面瞥了一眼,一瞥之下却见一个瘦小的人影在前面奔跑,几个人在后面追赶,前面那人边跑边呼救:“救命……救命……”后边那群人也在大呼大叫:“不要多管闲事……我家奴婢出逃……闲人退散……”
薛平平心里暗自骂了一声,走过巷口靠在街角,心里默念着一二三……,等到前面那黑影跑过来,一把将她拉过来,低喝一声:“不要怕!”闪身出来,朝着追上来的那几个黑影便开了枪。
追上来的黑影一共五人,前前后后落开足有十来步,追赶在最前面的几乎与被追之人前后脚,薛平平几乎是顶着他胸膛开的枪;一枪打在他胸膛上,薛平平再不纠缠,迅疾闪开,朝稍后追来黑影分别开枪。这小巷子内昏暗幽黑,追在最前面的三人被薛平平打倒,后面那两人终于清醒过来,急忙退后躲闪。
薛平平瞄着那两个黑影啪啪又开了两枪,将那两人逼得直接躲到黑影中再看不到,方才回身拉了那被救之人道:“快走。”
虽然薛平平连开数枪,弄出来的响声不小,但这是元宵节,不但通城安放了光芒四射的彩灯,还有不少人在接连不断的燃放爆竹,这就使得夹杂在爆竹声中的枪声,并不突兀,也没人来关注。
那被救之人喘息一下,急忙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两人做贼一般,避开人多势众之地,来到一处稍微宽阔却又不是很热闹的地方,方才松开手,靠在墙上小歇。
薛平平瞅着隐约的灯火下,她那清秀绝伦的玉靥桃腮似乎有些疲惫又带着些娇羞,便取笑道:“你怎么一个人到了这里?还被人追?莫非真的做贼偷了人家东西不成?”
原来这被救的女孩子却正是大相国寺中遍寻不见的宁阳公主石若伊。石若伊靠在墙上喘息好一阵,方才觉得自己回过魂来,听薛平平取笑她,自是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随即觉得不太礼貌,毕竟人家才救了自己,便稍微扭转身子,随身整理一下因奔跑而有些凌乱的衣裙,轻轻解释道:“我下午申末时分就到了大相国寺,上了香传了灯,就在那边禅房中静候,后来就……”
她在那禅房中等候,却也不知薛平平什么来,会不会来,不知不觉的便睡着了,蒙蒙眬眬之中,被一阵隐隐约约传来的诵经时唤醒,她不由自主地起身,倾听那似乎来自天边,又似乎来自内心的呼唤,不过听了两三句,她便辨认出这隐约传来的诵经声,是个女子很动听却又满含空灵之意的声音,念诵的经文是《佛说阿弥陀经》。若是不信佛不懂经文之意倒也罢了,不过是觉得其音悦耳,但若是信佛又偏偏懂得这篇经文,那便会随着这声音不由自主的沉浸进去。
大唐虽认老子为先祖,奉道教为国教,但同样的也崇尚佛教,只是其地位不像道教那么高罢了。皇帝后宫之人,那些后妃嫔御、宫人内侍,则信佛者极众。如唐太宗李世民的长孙皇后,小字便是“观音婢”,那肯定是信佛信得不能再虔诚了;但也有不少帝王将相崇佛甚至侫佛,比如武则天为了改朝换代,煞费苦心,不惜编造谎言说自己是弥勒佛转世;还有她的后世子孙,晚唐的几代皇帝都极其崇佛达到了侫佛的地步,使得韩愈这位几近圣人的儒家大佬极其不爽,直接上奏谏迎佛骨,触怒了唐宪宗,“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大唐覆灭之后,五代中的中间三代王朝后唐、后梁、后汉,都是归化的沙陀人建立,他们本就信奉佛教;更不用说契丹,那才是崇佛崇到了极点,其国中从帝王将相至平民百姓,无数人用佛奴、菩萨奴、药师奴、佛婢之类的名称来为自己儿女命名。所以这石晋宫廷之中,基本都信佛崇佛,这小公主石若伊自也不例外,自幼便对不少经文熟悉,此时一听便觉得契合了她那孤独许久的幼小心灵,使得她不由自主的便跟着念诵起来。
《阿弥陀经》经文并不长,石若伊跟着念诵经文,也是不由自主的便随着那传来的声音的节奏而念诵,一诵之后,只觉余音袅袅,意犹未尽,正自回味,却听那声音又隐隐传来,却是换了种念诵的方法,更如佛歌一般,唱诵起《无量寿经》,声音清亮,悠长曼妙,更加动人。
石若伊听着听着,只觉那唱诵的经文之声,几乎是将自己包裹了进去,心里顿时便涌起一种无比欢快喜悦的感觉,身不由己的便下榻走出门,去寻找那诵经之人,想在近处更加贴切的听她唱诵。
大相国寺此时虽不如几十年后北宋的鼎盛辉煌,但此时也不算小,那诵经之人并不在三大殿中,石若伊顺着那声音,曲曲折折的绕过几幢禅房,只觉越来越接近那声音,按说应该很快就能找到诵经之人,但她走了好一会儿,只觉那诵经之人换了好几种方法来反复念诵净土三经,即《佛说无量寿经》、《佛说观无量寿经》、《佛说阿弥陀经》,诵经之中的几种诵经声音,都似乎蕴含着着至亲至爱之人无比关怀的亲切之意,声音空灵曼妙,似乎还隐隐有回声般的磁音,将沉浸于经文的听者给完全吸引,那种吸引就像迷途中的旅客,突然明了前进的方向,不再迷茫的那种刹那间在心中涌起的喜悦与明悟。
石若伊沉浸在那种极其动人的唱诵之中,眼睛半闭半睁,依着耳中听到的唱诵声音,缓缓而行,不知不觉便顺着大相国寺后边的一个角门,走了出来。
寺外的喧闹,与先前的静谧中只听净土三经唱诵时的那种空灵带着无限慈爱的曼妙,似乎从佛国走出,突然来到了烟火凡尘一般的两种截然相反的环境,使得石若伊蓦然而醒,顿时便止住脚步,朝四下打量观望。却见自己身处一条稍显幽暗的小巷子,虽然有不少人走动,却都是急匆匆的朝那边御街方向而去,原来都是观灯赏灯之人。那些人边走边兴奋的大呼小叫,呼朋唤友、嚷着孩子;不远处的天空中,不停的炸开一朵朵灿烂的烟花,虽然颜色单调,但在这个时候也能让无数人震憾惊呼。
石若伊许久没有自己单独一人来到这市井之中,不免有些怯意,正想转身返回寺中,却见偏西方向的御街和东西大街交叉口那边的天空中,突然升起一个巨大的“彩灯”,那彩灯在夜空中散发着柔和的的光芒,一边缓缓晃动着上升,一边还不时朝四下喷洒着五颜六色的烟花,她和无数人一样,都瞠目结舌地看着半空中的那个流光溢彩的大号“彩灯”,心里极其震惊,紧接着便听到无数人欢呼,四下里的人群便朝那彩灯的方向涌去。
石若伊毕竟年少,少女天性亦喜玩乐,看着那巨大无比、升到半空中的“彩灯”,当即被震慑的瞪大一眼睛,张大了小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半空中的那“彩灯”,顿时便忘了那唱诵的净土三经。稍停片刻,见众人都朝一个方向涌去,也情不自禁的提起自己的素裙,随着人潮快步朝那彩灯方向走去。
因为是和薛平平约定好的,两人将在那大殿中再会,石若伊事前便吩咐过,让跟随之人散在四周,不许太过近前。她所歇息的那禅房,也是寺内特意留给进香的皇家人小憩之用,那跟随保护她的人,不但极其诡异的未能察觉到公主出了禅房在寺中漫步,而且俱都没想到公主会被那如天籁一般的唱诵《净土三经》声音吸引,自己一人悄无声息的寻着那声音出了禅房,不想那诵经之人并未找到,却莫名其妙的走出了大相国寺。
那些守在禅房外面的随侍,心态都极为放松,并未有什么警惕之心,都还以为她在那禅房中小憩呢,却从未想过公主竟然会避过他们的视线,从他们眼皮底下走出大相国寺,这就出了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