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斗法
薛平平真的如梦游一般,只是并不走动,脸上神色亦如梦中一般,根本无动于衷,哪会回答解真人的话。
解真人又喝问一声,仍未得到任何回响,有些着急,却又听到应诚小心翼翼的的询问:“真人……不会是……吓掉了魂了吧?”
解真人心里暗自冷笑一下,却未理会,又问了一声,仍然未得到回答,便又双手捧着法剑,低头俯首念着咒语,蓦然抬头,双手一扬,那柄法剑带着破空之音,直直的向半空中刺去,将及大殿横梁,方才翻转,剑尖朝下,又直直的落下来,在将及薛平平头顶时突然悬空停下,然后慢慢的朝下一点一点地落下来,直到落到薛平平眼前,方才静止不动。
这一幕看得应诚等人心惊胆战,好悬没惊叫出来,见那法剑停下来,方才松了一口气。
解真人操控着那柄法剑,口中念念有词,那法剑嗡嗡作响,随即便左右晃动起来。应诚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柄法剑,没过多久便觉得有点头晕目眩,急忙眨眨眼睛,强力将目光转到一边。
解真人面无表情地又沉声问道:“孽畜!你究竟是何方妖孽,还不从实招来?如若冥顽不灵,当心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但薛平平仍然没有任何回应,解真人又念咒语又舞动法剑,又大汗淋漓地做了一会儿法,仍然无效。
此时应诚心里有些沉不住气了,忍不住问道:“真人,到底……有没有把握?”
解真人心里也在着急,可脸上仍然毫无任何表情,听应诚询问,并未回头,仍然全神贯注地盯着薛平平,口中答道:“当然!只是这孽畜修炼多年,法力不俗,吾亦不能轻易降服!”
应诚道:“真人,时间不多了,你要再快点才成!另外……你要是问出话来,真的会是他心中所想?”
解真人轻蔑的一笑道:“此时他的身体已经陷入贫道的九宫琉璃阵中,神魂出壳,贫道是拘来他的神魂问话,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绝无虚假!”
应诚道:“当真?”
解真人道:“连陛下都相信贫道,应少监难道还信不过贫道?”他话音未落,便见眼前悬空的那法剑突然落下,急忙伸手,抓住剑柄。
应诚暗自骂了一声贼道,可口中却道:“某自是相信真人,只是有些着急了。某不再多话,还请真人全力做法!”
解真人这才松了口气,心说你不再乱问就好,随即便又全神贯注地开始做法。但薛平平仍然毫无反应,这回真把这解真人给若急了,大喝一声:“众弟子助我!宣三界九域三十三天神仙,布罗天大阵,降妖除魔,澄天廊宇,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疾!”
那些徒弟也随之大喝一声,同时掐诀做法。便见这殿中顿时起了一阵旋风似的,吹的那琉璃碗中的灯火摇曳不停。解真人又大喝一声,朝半空中喷出一口鲜血;那些弟子也同时大喝一声,全都仰头喷出一口鲜血。殿中顿时如起了腥风下了血雨一般,暗红满殿。
解真人又上前挥掌,嘭的一声,击打在薛平平胸口,声音不大,但力道似乎并不小。
薛平平身子朝后一仰,似乎就要摔倒。应诚一惊,随即喝道:“不可伤他……”话音未落那解真人脚步快捷,已经转到他身后,在他后背又拍了一掌,又大喝一声,将薛平平身体稳住。应诚急忙上前喝道:“真人!不许伤他……”
解真人冷漠的答道:“我此举乃是激他神魂出壳,并不会伤他分毫!”他又转到正面,法剑又朝半空中一掷,再次缓缓落下,悬停在薛平平面前;那法剑在薛平平面前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又缓缓晃动起来;眼看薛平平的眼皮动了一下,他心里一喜,随后又一指点在薛平平额头正中,口中又念了几句咒语,眼中似乎射出异彩,直对着薛平平双眼。随后便见薛平平眼睛睁开,但似乎处于半睡半醒之间,终于放下心来,心说成了!便全神贯注地聚焦全部精力,用入他自己的“法术”之中,声音低垂而又沉郁地缓缓问道:“你是何方妖孽?来此何意?”
应诚等一众离得远远观看的内侍,此时不但是满心惊讶,更充满了期待,个个瞪大了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
但薛平平不但没有反应,连动都没动一下,就像是个木雕泥塑一般。
那解真人又念了几句咒语,双手掐了无数法诀,又忙碌了一会儿,再次问道:“你是否见过前唐公主?”见薛平平仍然未有反应,又念咒语又掐法诀忙碌一会儿问道,“你与那前唐公主是如何相识的?”却不见薛平平有任何反应,他心里着急,脸色更加阴沉,再次念咒掐诀,又忙忙碌碌一阵,问道,“你……是否从她手里拿过一件宝贝?你将那件宝贝藏于何处?”见薛平平仍然没有反应,更加着急,心说我此法对付过不少难缠之辈,怎么遇到了一个孩童倒无济于事了?难道他真是什么神仙弟子?身上有神仙给的法宝护身?可此时他已经骑虎难下,对方便真的是什么神仙弟子……只要不是神仙本人,他都敢将之打成妖魔鬼怪以镇压!
解真人想到此处,便将全身精力拼命地往自己眼睛中贯注,使得他一对眼球几乎要爆出眼眶一般,那眼睛里已经不是之前的暗棕色,而成了血色,射出精光,直逼薛平平那半睁半闭的双眼。
“哈……”终于听到薛平平出声了,只不过是一声冷笑。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薛平平接着说道:“解……螃蟹……你此生前世不过是阳澄湖一蟹妖,再前世不过一狗妖,再前世不过一牛妖!虽说吾嗜食美味,喜食螃蟹狗肉牛肉,但与你前生三世俱有缘相会,并不曾伤害于你,且见你自悟修行,化人不易,还曾指点于你,你终得转世再入人道!如今你对吾不感恩戴德倒也罢了,怎敢来我这仙人弟子指鹿为马?还敢诬我为妖?莫非你贪恋红尘繁华,被尘世污浊糊了你的狗眼?本来看你三百年修炼不易,仙家亦以仁义为道,不作恶之妖亦为天地大道演化之生灵,我有意放过你,如今你倒是抢着来找死,呵呵,我亦可成全你!”
众人一惊,急忙又将目光转向那解真人,用力眨着眼睛,心说这解真人……才是个妖怪?看他双眼眼球凸出,当真有点像是螃蟹眼珠一般,莫非真的是个螃蟹精?
那解真人面色一寒,发出一阵怪啸,随即喝道:“好了个伶牙利齿的妖孽!竟然反诬我为妖精!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致绝路不悔改!”双手掐动法诀,口中念念有词,“三十三天,诸天神只,察天观地,搜妖驭魔,除恶务尽!天雷地火,仙剑神兵,诸法神通,天命之命,镇压邪祟,不得容情! 急急如律令!”咒语含罢,法力突显,罡风大起,拂动其道衣法袍,当真如施展绝大神通的仙人一般。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心说名闻遐迩的灵清观观主,大名鼎鼎的解真人,怎么会是个妖精转世呢?何况……还是个螃蟹精……前世是个狗妖……前前世是个牛妖……这当真是匪夷所思!
众人再看那薛平平仍然半睁半闭着眼睛,面色平静,似乎仍处于失去神魂的状态中。但随即便不见他张口,却听到从他身上发出令人胆寒的声音:“蟹道人,你是真的忘却了前世!不要说你破不了我师父给我加持的护体仙法,便是你破了又能怎样?仍然伤不得我一根毫毛!”
解真人一愣,眼睛眨了眨,紧接着问道:“你师父……给你加持了护体仙法?敢问尊师是哪位仙尊?”
薛平平仍然面无表情,声音也不知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呵呵……我师父……你前世为牛时,曾为我师一日坐骑!因此得我师父指点,方才能修得一点道法,三生三世过后便能转为人世修得真法!不想你今为人,却忘了我师教诲,来与我为难!呵呵……我师父……”他的声音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众人急忙瞪大了眼睛,凝神细听,便听他的声音再度响起,“我师父……乃是地仙之祖、万寿山五庄观观主……镇元子!师父遣我入世历练红尘,赐我仙法护体,有敢为难我者,必遭天谴!蟹道人,你如今可想起来了么?”
解真人一怔,可随即便反应过来,他不相信这孩子所说的一切,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自己岂不真成了牛妖狗妖螃蟹精了吗?若传了出去,那自己还有何面目面对世人?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小混账镇压!想到此处,便催动全身法力,聚往双眼,直视对方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妖孽!休得胡言乱语!什么镇元子?古往今来何曾听说过有这么一位仙尊!且看我神通法术!”说罢又念出一段咒语来,“……*\\u0026…^\\u0026%¥#@*\\u0026#$……天灵灵地灵灵,十万天兵收妖精!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妖精妖精快现形!”双手掐诀,朝前猛推,口中又喷出一口血雾。那血雾朝薛平平全身笼罩,蓦然闪起一道亮光,竟然起了大团火焰,将薛平平裹住。
应诚急忙上前一步,厉声喝道:“真人……不许伤他……”
但他呼吸的声音已经晚了,薛平平身上被那团火焰笼罩住,嘭的一声轻响,火焰炸开。解真人又厉声大喝,脚踏八卦,手抱太极,蓦然又朝前推出,似乎又起了一阵罡风,将那些火花刮散。再看那薛平平,浑身上下竟然毫无损伤,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火焰烧灼的痕迹。
众人心里俱是一紧,心说这解真人法术当真是厉害,那幼童最多不过十来岁,但似乎更不简单。因为直到此时,都是那解真人在施法,而那孩子虽然已经开口说话,但并未有任何反击的举动。而且现在看来,他神魂出壳,肉身仍处于混沌之态。
众人不禁更加惊愕,莫非这孩子师父给他加持的护体仙法,真的无法破解?那解真人会不会遭到反噬……甚至天谴?
再看这时候的解真人似乎拼命一般,眼睛血红,眼珠凸起,面色涨紫,全身法衣再次鼓起罡风。这次罡风大做,似乎连薛平平都影响到了,只见他直挺挺的身躯上,衣袂飘动,就连桌案上的纸张也给吹走了好几张。众人心说……难道这便是……高人斗法?还是解真人要破解这孩子师父给他加持的护体仙法?不知他二人法力孰强孰弱,不过应该很快就能分出高低胜负了吧?
众人一念未毕,便听薛平平那冰冷至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仙法护体!妖令禁行!万寿真仙,镇元护我!妖精找死!呸!”
解真人哇呀怪叫一声,张口喷出一口血雾,仰身便朝后摔倒。原本悬停在半空中的那柄法剑,也迅急落下,扑的一声,刺进那解真人的双腿之间的木地板上,在他胯间嗡嗡晃动起来。
众人更是大吃一惊,再看那薛平平,似乎精力用完,或者是神魂回壳,又闭上了眼睛,缓缓坐下,又趴在桌案上睡去。似乎就连睡姿都跟之前一模一样,如果单看他那姿势,这大殿之内好像根本就没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
解真人一众徒弟,更是惊骇莫名,一群人木雕泥塑般愣了一阵,为首的大师兄方才清醒过来,急忙上前,趴到师父身边,小心翼翼地呼唤道:“师……师父……师父……”
但他们的这位师父解真人,却始终不与应答,看来是在全力施展法术时,实力不济,遭受到了那个孩子的反击,自身反到遭受重创,昏迷过去。
另一位徒弟上前,看了看仍然直直的竖在师父胯间的法剑,眼睛急速眨了眨,只觉得口干舌燥,心里惊骇不已,急忙定定心神,咽了咽喉咙,小声提醒道:“大……大师兄……血……血!师父……好像……好像受伤了……”
那大师兄一愣,随即看去,果然师父胯下原本玄色的裤子,被法剑插入之处,已经被血染成暗红色,心里一动……莫非师父那里……被自己的法剑……一念及此,心中呯的巨震起来,扭头看一眼趴在桌案上的薛平平,更加惊骇。
此时那被这突然遭到反杀逆袭场景惊呆的应诚,这才清醒过来,急忙上前,看了看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解真人,又伸手在他鼻孔下探了探,发现仍有呼吸,方才松了一口气;转头看了看他胯下,估计死不了,但也活不利索了!毕竟子孙根断了,哪个男人也活不好。别说出家人不在乎那东西,或许人家更加看重呢。
应诚一念及此,突然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说不定他就要大笑一场了!终于看到一个不是内侍的男人被阄了,还是自己的剑阄的自己,这是不是自作自受,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呢?
哈哈哈哈……应诚心里大笑着,心想且待我高兴一会儿……但他表面上却极力忍住,再转身朝薛平平看去,心里更加惊异,心说这小子……真狠啊!一个不对就将对手给整个半死,这回那解真人便是活过来,也没脸在京城混了!回想起方才薛平平说过的一段话,他身上有其师加持的护体仙法,有人若为难他必遭天谴,现在看来这解真人便是不知轻重,人家都已经警告过你了,你还要继续,岂能不遭反噬?还有天谴……哎哟,我的个天呐!应诚一念及此,心说反噬已经如此吓人了,那再遭天谴……岂不是真的会要了血命?
应诚想到这里,心里更加惊骇,呆呆地站在那里思索着自己先前是不是难为过他,想起先前似乎也曾威胁过他,不禁小腿都软了,身子一晃几乎就要栽倒。后边跟着他的内侍急忙扶住:“少监……少监……你怎么了?”
应诚这才清醒过来,急忙摇摇头,定定心神,心说我是这怎么了?魔怔了吗?再看一眼自己身前趴着的薛平平,虽然仍是先前那个孩童,但心里已经不敢再像之前那样无视了,充满了敬畏。这并不是应诚见识少,而像他们这些内侍,是最相信神仙佛道这些的,而且也最想修来世,以求做个完整的人、富家的子弟,不再残缺不再受苦。像他们这些人,只要听说哪些地方的道观佛寺灵验,或是哪些地方有什么神异,那是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的,都恨不能马上去拜上一拜。给宫观寺庙捐钱捐物,最抠门的内侍也会大方起来。
应诚再转眼看一眼那解真人,有些为难地摇摇头,微一思索,便对解真人大弟子说道:“令师受伤,还请赶快抬去医治。”随即便命内侍找来肩舆,与解真人的徒弟们一道抬着他赶快去了。也不知那解真人是真的昏迷过去了,还是已经醒转可是因为已经把脸面丢尽,却不愿醒来。
随后应诚又命人赶快将殿内收拾干净,恢复原样,不能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以免薛平平清醒之后发现什么猫腻。
应诚看着殿内收拾好之后,并没留下什么异样,方才将目光又投向薛平平。紧张地思索了一会儿,勉勉强强的大着胆子朝前走了一步,伸手想推推薛平平叫醒他,可手才伸出又缩了回来。
他有些为难,这孩子明显是被那解真人施法逼出了神魂,此时也不知他神魂与肉身是否又合一了,若是因他而导致了什么不当,那算不算为难他伤害他,自己会不会遭到反噬甚至天谴?一念及此,应诚又退缩一步,嘴巴张了又张,转头看看身旁的小内侍,又摇摇头,不管他让谁来叫醒这孩子,只要是受到了伤害,那账肯定都要算在他的头上来,不由得悲上心来,心说我跟这孩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为啥让我着这个难啊?可圣命难违,皇帝既然把这差事交给了他,便由不得他退缩了。
应诚犹犹豫豫、畏畏缩缩地迟疑了半天,终于咬着牙关下了决心,上前一步,躬身一礼,陪上笑脸,小心翼翼的柔声唤道:“郭三公子……郭三公子……三公子……三公子……三公子……醒醒……三公子醒醒……”
应诚喊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喊得口干舌燥,嗓子都有点嘶哑了,薛平平仍然伏在案上一动不动,不由得有点泄气。回头一看,几个心腹内侍都距离自己数步开外,明显是在防备什么,不由得气笑了,把手一挥吩咐道:“你们……离那么远干什么?都给我过来……过来……都过来喊!”
谁知应诚这么一说,那几个内侍一惊之下,反倒又退了一步。
应诚瞪起眼睛来,低声骂道:“呸!怕死的玩意儿!我还喊了几声呢,这不什么事情都没有?你们就怕成那样?”见几个心腹还在犹豫,皱皱眉头说道:“如今郭三公子处于混沌之中,你们谁要把他唤醒了,说不定还有好处呢!”
几个内侍面面相觑,又朝薛平平看了看,也不由得点点头认可,便大着胆子上前,纷纷开口喊了起来。
几个内侍喊得口干舌燥,也不知喊了多少声,方才见薛平平身子慢慢动了一下,睁开眼睛,缓缓抬头,瞅了瞅他们,慢慢站了起来,又朝四周看了看,皱皱眉头,方向应诚问道:“应少监,人呢?怎么只有我一个了?”
应诚本来还在担心,怕薛平平会记恨他,此时见他似乎对于之前的斗法完全没有印象,心里稍微放松,笑着答道:“哦……他们……他们都先走了,只有三公子你好像是犯困趴在这桌案上睡着了。哦……我怕他们打扰你,就来亲自守着,一直到现在。”
薛平平撇撇嘴巴,慵懒地伸出双手,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又揉了揉眼睛,方才说道:“既然没事,那我可以回去了吗?”
应诚眼睛眨了眨,没有立即回答。
薛平平问道:“难道还有什么事?”
应诚这才急忙答道:“哦……没有没有!我这就亲自送三公子回去!”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伸出手来,“三公子,请——”
薛平平点点头,抱拳一礼:“劳烦少监了!少监请!”随后便跟着应诚朝殿外走去。
可薛平平才一迈动脚步,便觉得腿脚又麻又软,身体也似乎虚弱一许多,急忙伸手扶在桌案上。
应诚问道:“三公子,怎么了?”
薛平平扶着桌案,定了定心神,微一思索,便看着应诚问道:“应少监,你们先前给我吃的茶和点心,里面是不是加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