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眼中无他
酉时末,近黄昏。
中秋的气氛越发浓烈起来,虽是乡下百姓,没有初灯霓虹,也没有喜庆的烟花爆竹。
可这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却在田间无人,村闻米香的村落中悄然绽放。
袅袅地炊烟,人间的烟火气,抚着一颗颗疲惫的心。
在这佳节里,谁不是满心欢喜地盼着眼前的团圆?
周庆年总觉得这样的气氛让他感觉十分温暖。
没有母亲耳提面命的督促与期望,没有兄弟的眼红针对,也没有妹妹一心想要往上攀而强加在他身上的贪慕……
这里远离喧嚣,虽是人间最疾苦的地方,却能让他的内心在此感受到难得的宁静。
周庆年关了正屋的门,才出家门,便遇见了上门来寻人的周小荷。
周小荷而今只十岁,生了一张标准的瓜子脸,身量不高,看上去却比陈三妹要壮实几分。
毕竟家底在那里,周家虽不是什么富户,却怎么也比陈家好上了许多。
周小荷长这么大,也没有挨饿受冻过,自然长的要比陈三妹要好上许多。
“庆年哥。”
周小荷喊了一声,见周庆年身后还跟着陈三妹,不由地笑了起来。
“三妹也在啊?”
陈三妹对着她笑了笑,就算是应了话。
“我娘说看到你回来了,只身一人,让我来请你去家过节。
不过我看三妹也在,到不知道今晚你是要上哪家去了。”
周庆年的祖父和周小荷的祖父是亲兄弟,两家祖父都只有一个儿子,因此,到了周庆年这一代,两家人仍走的十分亲近。
毕竟,两家除了外家,在没有多少亲近的亲戚了,所以两家一直当亲兄弟一般在走。
周庆年听着周小荷的故意调侃,嘴角弯弯地扬了起来。
“这次回乡,本就是来岳家送节的,自然是跟着三妹一起去。
替我谢谢婶娘好意,待我明日闲了再登门拜访。”
陈三妹听着周庆年口中说出的“三妹”二字,只觉得满是怪异。
他这是直呼自己大名?还是叫自己三妹妹呢?
这个名字不好,容易让人误会,得改,得有个正紧的名字。
陈三妹撇着嘴,不想让周庆年在外人面前岳家岳家地趁口舌之快,他们之间能不能成其烟缘还难说,叫那么早也不怕以后打脸。
他扬起嘴角,上前打岔,搂着周小荷的胳膊就往外走。
“小荷,明天有空不?咱们一起上山捡山核桃去。”
周小荷转头看了她一眼,听到上山立刻警惕摇头:
“你不会又想着上西山去吧?”
“哪能。”
陈三妹说着,撇了嘴角一脸遗憾又继续说道:
“我要再敢上西山,我娘只怕会直接把我这双腿给打折了。你是没看见,上次她打我那模样,一点不带心软的。
简直是辣手摧花!”
周庆年在身后听着辣手摧花这几个字,脑中顿时出现陈三妹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不由的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谣传西山上有吃人野兽,我看西山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树木丛林茂盛些罢了。
坊间传闻,实在不可信。
不过,明天咱们就去东边山头,那里有山核桃也有毛栗子,都捡些回来,待过年的时候也有个零嘴吃……”
陈三妹拉着周小荷一路窃窃私语,仿若无外人一般。
周庆年只觉得自己多余,又觉得这样的时光真好。
待到岔路口,两个女孩子约好第二天早上出发后挥手告别。
周庆年赶上前,与陈三妹并肩而行。
“你还上过西上?”
周庆年问。
陈三妹踢着路旁的小石子,低着头百无聊赖地答道:
“去过几次。”
“你倒是胆子挺大的,村里男孩子都不敢去的地方,你竟敢闯。”
陈三妹闻言,只觉得这周庆年这废话该怎么回答都显得没什么营养,纯属尬聊,还不如不聊。
陈三妹无奈,她停下脚步,掐着小蛮腰一脸高傲地说道:
“周庆年,你知道什么是有效沟通吗?”
周庆年一脸莫名其妙的,他们的话涉及沟通吗?
“愿闻其详。”
周庆年耐心极好,他快速地跟着陈三妹的话,不见半分躁色。
“你刚刚跟我说的话就是无效沟通。而在你家,我们谈的那些话叫有效沟通。
有效沟通让人达到目的,不论目的是让人欢喜或是让人难堪,它总有个结果。
而无效沟通,只是无聊至极的尬聊,没话找话!”
陈三妹说完,等着看周庆年黑脸。
谁知周庆年不但不黑脸,反到爽朗地笑出了声。
“受教了。
你这变着法子骂我无聊,却让我觉得十分有见解。也真是想不到,竟然还能从你口中说出这样的妙语。
有效沟通,不错。”
周庆年说着,自顾上前走。
陈三妹在身后,一脸的无语。
书呆子!
到了陈家老在,院子里早已摆好了两桌饭菜。
陈家老小,皆在院里各自忙活,周庆年一来,便被请上了主桌。
这一次,因为有李二牛和周庆年两个准女婿上门,陈家男女分了席。
没有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一家人乐呵呵地吃了饭到没有再生出别的事端来。
只是这一次,两个准女婿都是第一次以准女婿的身份上门,陈家老爷子十分高兴,便给李二牛和周庆年各倒了一大杯酒。
长者赐,不可辞。
两位准女婿驳不了长辈的好意,绕是平日不喝酒的他们都只得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陈慧看着李二牛喝得满面通红,心里不由的一阵担心,生怕李二牛喝出个好歹来。
一顿饭吃下来,虽是满桌的好菜,陈慧却只觉得食之索然无味。
周庆年见陈慧与李二牛之间相互交流,哪怕不能语,却能心照不宣的将彼此的担忧写在脸上。
再看陈三妹,她一会大块朵颐,一会高谈阔论,却始终没有往他身上看一眼。
杯中酒,稍显浑浊,像他稍乱的思绪。
总以为,他身上总有别人的目光在追随,谁知,一个乡野丫头却从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挫败感如约而至,他仰头饮尽浊酒。辛辣入喉,哽着他的不知是难以下咽的烈酒,还是一时挫败的颓丧。
可他的眼,却始终盯着不远处那个言笑晏晏的女子,不出挑,不贤惠却也不仰慕于他。
只是,此时他脑中突然想起那日,她故意嗲着声音邀他中秋赴约,像是一竖暖阳,照得他移不开眼……
也许少年的情窦初开就是来的那么随意,一颦一笑就能撩拨得然人心绪不宁。
她不愿意嫁给他,可是他却想认真对待这庄婚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