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流言
春试后,孙家苗婶子带来了消息,周庆年以清河县第一名的好成绩一举中了秀才。
一时间,周家族人在村里的地位一下子上了一个台阶,走在村里,几乎都是鼻孔朝天,张口闭口就是周家秀才老爷。
十五岁的秀才老爷!
当然,周家日渐兴隆,也有村里长舌妇对着陈家冒酸。
“陈家三妹这两年来看着是利索了不少,可到底大字不识,如今与周家更是门不当户不对,配周家大郎还是差了许多的……”
“说的是,你看周家宴请就没有请陈家,到底是正紧换过庚贴的了也不请一请,怕是周家看不上陈家了。”
“这不正常吗?换我,我也是一万个不同意的。周家以后必定是官爵之家,怎么能娶一个乡下丫头为长媳妇。”
“不过,陈家这三丫头到也确是个能干的。去年我见她小小一个人,竟背了比她还大的背篓去捡山货。日后她要和周家退了亲,我到有意给我家二狗子说来当媳妇。虽然退过亲,但确确实实能干,好好哄哄我家二狗子,想来他还是愿意的。”
陈三妹背着满满一篮子野菜,远远的听着群里长舌妇嚼舌根子,似乎要把她扁去尘埃里才满意。
还有那个二狗子,她是知道的。十四岁的年纪,长得那个歪瓜裂枣,大把鼻涕挂在嘴边,陈三妹都担心他会不会一个饿极了把鼻涕吸到嘴里充饥。
嫁这种人,这二狗子的老娘似乎还觉得自己配不上?
陈三妹气笑了,妈的,真沦落到嫁这种人,请让她就地去世吧!
她冷哼一声,七嘴八舌的妇人们纷纷扭头,只见陈三妹冷着脸扫视众人一眼便抬头挺胸的走开。
这天下的事,水进家门能堵,粮仓满了也能堵,唯有这天下悠悠之口难堵,你一旦上前理论,这群品头论足的人只会越发兴奋地拿这件事来打发他们无聊的时间。
“啧啧……你看她神气那劲,不会真以为自己就把秀才夫人的位置牢牢坐稳了吧?”
“就是就是,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难听的话一字不漏的落进陈三妹的耳中,她无力辩驳,更不想把心思都放在与人口舌之争上。
你落魄,自然有人使着劲往你脸上踩,你若发达了,就算与他人无关,也会有人把你高高捧起。
所以,有那时间去做无谓之争,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自己过得好一点。
回到家,她将野菜篮子一扔便直接去了鸡圈里抓了一只鸡。
张氏见她抓着鸡就往厨房走,眼皮一跳,上前就拽住陈三妹道:“死丫头,你做什么?”
“杀鸡!”她面无表情的说。
“好好的杀什么鸡?”
陈三妹没有理会张氏,扭头直接对着在院里玩泥巴的二柱子道:
“去告诉大伯和小叔,晚饭都过来吃。”
二柱子闻言,一溜烟就跑了去。他当然是高兴的,因为大家一起吃饭就证明有肉吃,自然是要跑得勤快些。
张氏听后,脑壳突突,眼皮直跳。她拽着陈三妹死活不放手,心里一阵抽痛。
她的鸡啊!好不容易才养这么大的鸡,她想杀就杀?
“你发的什么疯?好好的又请吃饭,你有没有把我这个当娘的放眼里了?家里有把米都能给你全部糟践个干净。”
“吃顿饭而已,这点小事我都做不了主?”
“你吃我的,喝我的,这还不够,还要拉着旁人来吃……”
张氏嚷嚷着,陈三妹直接从荷包里摸出两钱银子塞进张氏手中。张氏摸到银子,顿时声音弱了下来。
“就算要请客吃饭,也不是非得要杀鸡,这青黄不接的时候……”
“这鸡每天卯时不到就打鸣,吵得我心绪不宁,影响我长身体,自然是该杀,趁早杀了,大家都清净。”
“这是什么鬼话……”
张氏还想劝,抬头却见陈三妹平日笑嘻嘻的眼睛不知何时竟阴沉下来,虎得她一下子松了手。
她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女儿竟会有如此可怕的眼神,仿佛她再啰嗦一句,她便会成她手中的鸡一般。
张氏松了手,陈三妹进屋,手起刀落,放了一大碗鸡血才将那足有七八斤重的鸡给扔了出来。
大柱子与老爹一起下地,回来的路上自然是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此时脸上都有些不大好。
这才进门,一只鸡便被扔到了脚下。大柱子抬头,看到同样沉着脸的陈三妹,料想她怕是也听到了那些脏话,心里不免担心起来。
“姐……”
“收拾一下,进来帮忙。”
大柱子刚想说点什么,却被陈三妹无情地将话堵了回去。
张氏见陈喜富回来,拉着陈喜富便开始抱怨起来。
“你这闺女翅膀硬了,我是真的管不了了……”
虽然得了银子,可到底是左口袋进右口袋的事,但这些吃食是真让旁人给吃了的,张氏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张氏絮絮叨叨,陈喜富拉了她便往院子后的鸡圈走,压低了声音才将村里那些流言蜚语讲给张氏听。
张氏到底还是心疼女儿的,听了那些话,火气腾腾地起来,鲁起袖子就要去撕了那群长舌妇的嘴。
陈喜富一把将她拉回来,低声道:
“你别去吓添乱,我瞧着三丫头那脸色,怕是清楚那些流言了,她不提,咱们只当不知道就是。”
“可她既然知道,不生气也不哭闹,反到是要请一大家子来吃饭,她是想干什么?莫不是想请老大老三家一起去上门讨说法?”
开玩笑,她这闺女那虎样,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胡说什么,三丫头是个明事理的,万不会做这种事,管好嘴就行,其它少管!”
陈喜富扬长而去,这个家如今能吃米饭白面,全都仰仗着这个三女儿,她自然是不会过多约束。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地位,这句话放哪里都是实用的。
“唉……我生的,我连管都管不了了……”
张氏嘴里叨念着,却不敢把声音放大。
大柱子默默的在灶下生着火,时不时便抬头看陈三妹。见她手起刀落,大只鸡在它手中似乎成了她发泄的出口。他缩了缩脖子,莫名觉得脖颈处有些凉飕飕的。
他有些怀疑,自己曾经对他态度那么差,时常惹得她不是哭鼻子就是抓狂,以她这样的脾气,他能平安长这么大可真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