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老头儿心海底针
“妈——老贾——”陶古津回到家,一桌子的菜已经备好,她探头看了看,如预期般,全是自己爱吃的。
“回来了?洗手吧,饭都好了。”
陶古津的妈妈贾丽远端着拿手的糖醋鱼,一脸的高兴,“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今年不到外面过了,就在家,咱们三个人过,说说话。你说,你要是有个对象多好,领回来,家里多热闹”……
听了这话,陶古津赶紧逃离现场洗手去。
她知道,但凡慢一步,就是她对催婚话题的认可。
“你这一天到晚急三火四的,干什么都着急,就找对象不急……”
贾丽远可不管她听没听到,话一直没停——
“哎,我跟你说话呢,之前说的你秦伯伯的儿子,你们俩小时候见过,哎!你真该早点再去见见,是个医生,多好的职业,咱们家就是太尊重你的意见了,搞得到现在你也没个男朋友……”
“我说,你听着呢吗?还有你出去采访怎么总不带本,手上划拉的那是什么?平时我也不爱说你,一个女孩儿,又干记者这一行儿,一伸手一手的墨。这这……好看吗……这么不修边幅,能找着对象?”
听到这,洗手间里的陶古津不自觉地停下手上的动作:“听到啦,我都录音啦,这不是一着急没地儿记嘛。”
她故作轻松地说着,压根儿不理“找对象”那一茬,眼睛一直盯着左手的那串数字出神——
“”
“试试卸妆油?”
不同于以往,当陶古津想到自己很有可能“背着”这串数字过一辈子时,对于数字的真实含义,愣是丁点儿的好奇心都没起。
她心里想的、网上搜的,都是“祛除顽固污渍的一百种方法”。
至于贾丽远说的“找对象”,此刻困于“不灭数字”的她更没这心思了。
镜子前,她低着头垂着眼,只当这是一次意外的灵异事件,机械地扭开卸妆油的盖子倒在手心:“死马当活马医吧,说不定哪个方法就有效。”
在现实面前,她的内心毫无波澜,看着字迹丝毫没掉色,更像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呵!真够结实的,你当时应该拿小刀刻我手上,会更牢固些。”
她尴尬自嘲,一个临时接下的采访任务,竟然给自己来了个“纹身”,字写那么大不说,还丑得离奇,“幸亏有工作了,不然带着这只手,工作都找不到。”
她举起手垂直对准镜子,看着镜子里映照出的字迹并没什么不同,还是忍不住好奇起来:“真就奇怪了,那男人是怎么做到人消失了,留的字迹还在的?”
说着,她未做耽搁,又麻利地挤上牙膏,一通忙活起来,寄希望于这牙膏能和卸妆油产生点儿化学反应,满嘴车轱辘话:“怎么还没掉……不够用力吗……掉了吧……还没掉?是不是就非我不可啊……用点泯灭人性的方法?呃……算了算了……要命了……”
晚饭时,一家三口喝了点儿酒,让她暂时忘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感受到一段时间以来少有的轻松。
酒足饭饱,她推门进屋,大字型往床上一躺:“闰月生日,别说,我还真是挺奇特一人……”
本来是对自己的戏谑,却又无端联想起白天的事情。
她怔怔地看着天花板,终于还是忍不住举起了左手放在面前:“这个数字到底什么意思?洗不掉,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安排?”
“打不过就加入”是陶古津一贯的战略,但这次,她却犹豫了。
她心里明白,这字迹定是不能用常理来解释了,来得蹊跷,走时也一定不会通过寻常路径——
……这湾浑水到底该不该蹚?
“好像我也没有选择的权利吧……该不会真的有天降大任于我这个小老百姓吧?”她自说自话,情绪低落。
要是真的,谁又能逃得过命运的安排呢?
手上的数字清晰明确,她的心里却不是滋味,脑子里的两个小人早已打作一团——左脑是好奇,右脑却是担心。
好奇的是如此诡异的事情竟在自己身上发生,担心的是命运真会像那神秘男人所说那般一语成谶——
“找我妹妹救他?不,是救咱们。咱们……我和他?”
“这话说的好像我们都快死了一样……难道必须救了他数字才会消失?可我没妹妹啊?认错人了吧……”
她觉得这事儿匪夷所思的点就在这,根本构不成逻辑关系,更没有人会傻到为了一句话,为了一个数字去贸然救人。
陶古津看了看房间里的摆设,她的生活与以前并没有差别,除了手上那数字。
她觉得,自己所经历的定不是那些书里常见的穿越,感觉上更像是一种“时间和空间的错乱”……
“怎么说来着?应该是在某些特定磁场的压力下,导致某一时间段的空间画面出现间隙导致错层,就好像……海市蜃楼!”
陶古津顺着常理思路分析,她想起那些介绍平行空间的书籍,心中确定:“答案应该就在这个范围内。”
可转瞬之后——
“等等,海市蜃楼可不兴有对话的啊,那男人还抓着我的胳膊呢,那分明……那分明就是实实在在现场发生的啊。”
……陶古津不断向自己提出问题,又否定答案。
在这矛盾的情绪中,只有一点她能确定,那就是神秘男人显然是认识她的。
可陶古津的印象里却没有与这神秘男人的交集,他是怎么认识她的呢?
更让她不得其解的是,这神秘男人不仅认识她,还知道她的身世,这又该如何解释?
即使抛开所有问题不谈,如今,神秘男人找到她救命,话里话外却是让她找“妹妹”?
现实中,自己不仅是独生女,就连表弟表妹堂弟堂妹都没有,到底要去哪找这个“妹妹”啊?
就算真的找到了这个“妹妹”,她又该做些什么呢?
“爸妈不会瞒着我还有个私生女吧。”陶古津的思路越走越偏越离谱,她觉得如果再这么想下去,家可能都要散了。
看着手上无缘无故被写上的数字,急脾气又压不住了:”这是给我安排了多么大一个活儿啊!我是上班被安排,下班也被安排,你们行行好,能不能换个人?可着一头羊薅羊毛?!”
“你说人家穿越遇上的都是些什么王孙贵胄、公子权贵。哦,到我这儿了,给我安排一60岁老头儿,还没怎么着,就先给我下了个封印,就得让我先想办法救他,怕我不救,还搞连坐,这干得是人事?!”
“可千万别降大任重点培养我了,吃饼吃得都快噎死我了,上班喂、下班喂,穿越也喂,天天这么喂,早晚得装小盒里。”
“要是梦,这剧情安排得太不合理了吧,一见面就蹦出救命任务,进度条是不是有点儿不正经?这还没走就要起飞了?!”
陶古津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张嘴“突突突”地自言自语,抱怨着世事不公,吐槽吐到胃空。可到头来仍是一头雾水,没有丝毫实际进展。
她转头又看了一眼那数字,两腿来回蹬着被子,心里别提多烦躁了。
她连能不能“躺平”这事儿都决定不了,想着那神秘男人竟还对自己委以“救人”的重任,这一切仿若“天方夜谭”。
“救‘咱们’,还非得拉上我?谁跟你‘咱们’啊,我这不活得好好的吗……”
可话虽这么说,她的内心深处却迟疑了:困扰自己多年的心疾变幻莫测,强烈的心跳似乎也日趋频繁,没有人能给出“解药”。
难道,那神秘男人说的就是这心疾吗?
难道,解开这数字能根治自己长年的心疾?
陶古津不敢深想,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因为自己也无法判断那神秘男人是不是在“胡说八道”,毕竟那个最不好的结果,她自己也曾有过担心。
思虑至此,她对神秘数字起了好奇心:“这会不会是……电话号码?”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方向了,但内心立即就给自己下了个“如此肤浅”的批语——
“啊——”
她烦躁得两手使劲挠着头,头发乱成一团,看那样子就像是要返回“猴变人”前的状态,散发着极其不稳定的“兽性”。
她一边烦躁地在床上左右扑腾,用动作来缓解恐慌,一边嘴上嘀咕:“这么大个人,话也说不明白,让人猜?这是个什么癖好……你就差那两三个字?怎么就不能少说点废话,把重要的话放前头说完?不想说就别说呗,还非得卖个关子……”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她觉得这话得改了——老头儿的心才是海底针。
“不管了!小人物操不了名留千史的心。说不定哪天自己就消失了。”
善变,果然是女人的代名词,刚刚还无比纠结的陶古津,此刻,在脑中一个白光闪过后,急速调转了行事方向,义无反顾地选择后退。
她还是应了自己那性格——
讨厌离奇曲折的故事,拒绝人物命运坎坷的情节,虽然她确实担心那猛烈心跳会像一颗隐形炸弹,在某一天将生活炸个稀巴烂,可找不到答案的她只能学着鸵鸟,将头埋进沙子,不听不看,认定一切说法不过是虚无缥缈的猜测,唯有及时行乐才最重要。
“罪魁祸首就是刘佩佩,这大姐就不能坚持坚持,这个节骨眼闹肚子?她这肚子也神奇,胡吃海喝没事儿,一到采访就有事儿!”
陶古津心里埋怨,不想再管这数字的去留是非,沉沉睡去。
可她不知道的是,另一个房间里,关于“她”的话题却正在进行,那屋子里,此刻正充斥着无以言说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