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自保
玛里目与阿克敦万万没想到苏贞百里会说出这样一句话，皆被惊骇地走了神，足足愣了半盏茶的功夫，才方从惊讶中清醒。二人彼此看了一眼，随后玛里目看了看四周，低声悄悄说道：“且打住，随我来书房，我府里也有十三衙门的人呐！”
二人随玛里目到了书房，遣散四周的下人，又吩咐管家把好门子，三丈之内，未有召唤不得靠近。一切安顿妥当，方才示意苏贞百里继续说。苏贞百里略一沉吟，说道：“陛下虽复立太子，却也大封诸皇子或为郡王或做贝勒，便是陛下不喜的八阿哥，也封了个廉郡王的爵位。族爷爷乃陛下身边的老人，当知道咱们这位陛下心机如海，从来都是走一步谋十步眼里更是盯着二十步开外的。废除太子这几月中，诸皇子为争储位，彼此争斗之激烈，群臣为了拥立之功，党争更是隐现端倪，已然导致朝堂有分裂之像，此于朝局大为不利，故陛下才不得不复立太子，只不过是为了平息朝局的争斗，稳住朝堂罢了，此乃权宜之计也！况太子经过废黜一事，威信大减，原本太子所倚重的文武大臣又被陛下一扫而空，实力十不存一，现虽复立，不过朝堂一木偶尔。且观遍古今史册，从未有废太子复立后能荣登大宝的先例，想来陛下对此亦心知肚明。故复立太子后，便立即大封诸位皇子爵位，又授予诸皇子参政之权，甚至命其管理六部，这明显就是在考察皇子们的才能，为将来真正的立储做准备啊！”
“是啊！”玛里目感叹道，“咱大清历来有皇子参政掌军的惯例，但却从未有皇子管六部的先例，现如今三阿哥管着礼部，四阿哥管着户部，五阿哥与六阿哥管着宗人府，八阿哥管着工部，十三阿哥也从宗人府放出来了，今儿陛下还说让其管理兵部呢，太子爷亲自管着刑部，据说九阿哥与十阿哥正在使劲，想让陛下将吏部划归二人专管，呵呵！六部成了肥肉，人人都想咬一口啊！”
呃，难道这位族长爷爷也知道“呵呵”两字的含义？苏贞百里不无恶意的猜测！
苏贞百里接口道：“夺嫡之争历来凶险，一个不慎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咱们苏贞一族自打入关以来，从不涉及皇位争斗。但不涉及争斗不代表就能置身事外，爷爷咱们也需早作打算啊！”
“嗯，这我倒是清楚，也有心早作谋划，奈何如今局势纷扰繁杂，陛下的态度又暧昧不明，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便如推荐太子一事，若不是你书信及时，分析透彻，再加之你阿玛力劝，方没有出大错，便是陛下也对咱们甚是满意，已经几次召我进宫问话，恩宠颇重。哈哈哈！这都是你的功劳啊！所以小二有甚话便直说，不要有顾虑，爷爷还是信得过你的”。
听了此话，苏贞百里轻轻一笑，说道：“有爷爷这句话那小子我就放肆了，这段时间我潜心读书，看了不少汉人的史书传记，发现历来皇权之争所依靠的无外乎四者：一曰大义，二曰人心，三曰武力，四曰钱财，得此四者可得天下。大义者自然是明确的储君之位并传位诏书，目前看来立谁为太子乃圣心独断之事，倒也不用咱们操心。这人心者却有三种：圣心，官心，民心，三心皆得者必然能夺得帝位，现在诸皇子管理六部既是陛下对诸皇子的考验，也是要看看谁最合圣心与官心，至于民心暂时无需考虑。武力者，军队是也，俗语云：刀把子里面出政权。历朝历代登基称帝者必然有军队的强力支持，也必然会将军队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否则即使登上皇位，他这个位置爷坐不稳。最后这钱财就自然不消说，民间常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官场上也说千里做官只为钱，手里有钱心中不慌，有时候钱能通神的！”
苏贞百里虽说的简单，玛里目与阿克敦却听得心中一亮。玛里目神色激动的点头道：“确实如此！确实如此！一手钱袋子，一手刀把子，无论将来谁登基称帝，都离不了咱们苏贞一族，好好好！”，待两人情绪略一平复，苏贞百里接着说道：“明白这夺嫡四点，便可以有针对的去谋划，大义与人心，这两点乃是诸皇子要考虑的，咱们无需在意，只需要咱们冷眼观察便好。说到武力，咱们苏贞一族历来靠武勋，跟脚想来自然不差，不过将来却要注意些，既不能太惹人注意又要掌握一定的兵权做靠山，尤其是京畿一带的兵权，即使不能全部掌握自己手里，最少也要拿到一半才可，不然起不到作用”。
“既不惹人注意又要掌握兵权，这有些难办啊！”玛里目皱着眉头说道，“京畿一带的兵权有四大块，想必你也知道，一是皇上亲掌的侍卫亲军，二是驻守在密云的骁骑营、步军营、前锋营并护军营这四大营，三是护卫京师安全的步军统领衙门统帅的八旗步军五营和巡捕三营，这第四嘛，就是新设的火器营和虎枪营，驻扎在蓝靛厂一带。侍卫亲军人数不过千人，但战力最强，名义上属领侍卫内大臣管辖，实际却是陛下亲掌，火器营和虎枪营皆是新设，人数总计八千上下，其中火器营统领乃是咱族内的克塔，身上袭着二等男的爵位，论起来你得叫他一声四叔，步军统领衙门的事就要问你老子了，他是步军统领衙门的左翼总兵，实管着八旗步军营和巡捕五营，里面的事儿他最清楚。至于密云四营却是不大清楚，咱们族人暂时没有在里面任职的！倒是有些亲朋和旧属在里面做守备和千总的，只管着些大头兵，往上却说不上话儿”。
苏贞百里眼前一亮，说道：“族爷爷，咱们就要掌握和安插这些管着大头兵的守备，千总甚至把总，这不就是即掌兵马又不惹人注意么？这些人看着不起眼，但是手里的兵马却是实打实的嘞！另外除了这四块兵马，还有两块要考虑，那就是天津和保定的驻军，这两地离京师最近，不过二三百里路，一旦京师有事，既可以拱卫京师，又可以入京勤王，而且安插起来人手来更不会引人注意。京师周边三百里兵力总计下来十五六万是有的，若是咱们能掌控七八万兵马，无论将来谁要做皇帝，都得靠着咱们稳住京师的局面，苏贞一族才算是稳如泰山，若是能掌控十万左右，嘿嘿嘿，那谁做皇帝都得问问咱苏贞一族同不同意了！”
玛里目被苏贞百里的一席话骇的脸色青白，他是打小儿跟着康熙的贴身侍卫，论起资历比魏东庭和武丹还要早，从来都是武人心思，满脑子忠君之道，从来没有过这般的叛逆的想法。今日被苏贞百里一说，只觉得手脚冰凉，浑身发冷，本能的就要张口训斥，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多年领军的理性告诉他苏贞百里说的没错，夺嫡之争比之战场厮杀更加凶险，更加残酷，只有争取足够的靠山和资本才能保住苏贞一族，可是不说几句又感觉心里堵得难受，看了苏贞百里一眼，又瞧了瞧同样被吓脸色苍白，快从椅子上出溜到地上了的阿克敦，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默默点了点头。
苏贞百里冷眼看着二人，心中却在打鼓，自己刚才的话尤其是最后一句已经形同谋反了，只要有人告发，怕是凌迟加上灭九族都够了，一时间书房里静可闻针。玛里目眉头微皱，咳嗽两声，让阿克敦坐好，方才哑着嗓子却异常坚定地说道：“我是老了，不想折腾，可是人家不让我闲着，只能硬着头皮干了，小二子，我即说了信你，便决不反悔，苏贞家的男人没有软骨头，这武力一途就按照你说的办！只是安插人手急不得，需要一步一步来，没个三年五载的怕是见不着效果，我合计着，咱们先近后远，先从步军衙门和蓝靛厂的虎枪营，火器营开始，这两地方都是自己的地盘，安插起来方便且容易。”
苏贞百里松了一口气，点头应承道：“好，就听族爷爷的，其实这事也不急，我预计十年之内完成也不晚，咱们皇上的身子骨可硬朗着呢”，苏贞百里微微一笑，心说现在才康熙四十八年，按照正常的历史轨迹到康熙六十一年，还有十三年呢，如果让诸皇子知道自家老子还得活个十三年，怕不是要夹着尾巴做人了，也不会为了储位猴急的上蹦下串了！！苏贞百里也不得不感叹一句：穿越者就是这么牛！就是牛！
随后三人又说了钱财一事，苏贞百里将合伙做生意的一事说了，但是玛里目与阿克敦皆是武将，领兵打仗算是把好手，官场的上事情也堪堪弄的清楚，生意的事情却是一窍不通。平日里，自己府上的铺子还有田庄等事宜都有管事的打理，自己甚少过问。听着苏贞百里嘴里不断冒出的新词，什么计提本金多少，股份如何分配，利润率多少，经营时如何保证利润，红利如何计算分配等，二人直觉的如听天书，云里雾里的一脸茫然。又不好意思打断，毕竟苏贞百里也是为了族人的钱途着想不是？终于半个时辰后，看着苏贞百里停止了讲解，玛里目和阿克敦早就憋的一脸难受。看着欲言又止的苏贞百里，还是族长大人有决断，大手一挥。当即决定将父子两个刚送来的二十万两银子，作为全族入股资本金，占还在规划中的所谓股份制银行的二成股份。苏贞百里对结果表示很满意，对族长爷爷的英明决定举双手赞成，并表示将尽快完成股份银行的组建，届时将会把股份合同书一并送来让族内各府的当家人尽快签署生效。阿克敦这时还没想通这里面的弯弯绕，只是看着送出去的二十万银子转了一圈又回到自家儿子手里，心里却表示极度舒适，只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家儿子点个赞！
诸事商议已定，三人皆松了一口气，气氛便活泼起来。族长大人笑呵呵地问起了苏贞百里事关族群繁衍的大事，听闻苏贞百里只收三个房里人，其中一个还是苏贞百里自己选的乡下丫头。便使了一个白眼并气鼓鼓的看向阿克敦，阿克敦只是两手一摊，表示我也很无奈，府里没有合适的人啊，总不能胡乱往自家儿子房里塞人吧！！最后还是族长大人过意不去，紧赶着在自己府里里选了个长相可人又放心的丫鬟，送给了苏贞百里做暖床的屋里人，全程没有问过苏贞百里的意见。苏贞百里心中暗自抗议：真是两个粗鄙的武夫，我可是文官！文官呐！要含蓄啊！但是面子上却笑嘻嘻的接受了族爷爷的这份儿心意。
在玛里目府中又用过晚饭，父子二人回转自家府邸，闲聊了两句便自散了。苏贞百里带着族长大人馈赠的长相可人的俏丫鬟回到小院里。再一次拉着脸，气呼呼的坐在床边，哄得四个俏丽丫鬟心惊胆战，于是二少爷的小院里再次上演了一次荒淫事儿，嘎吱嘎吱的摇床声足足到了下半夜方才歇了。听了此事，只把住在隔壁的徐嬷嬷高兴的又给菩萨多上了两炷香，感叹二少爷终于长大了。
第二日一早，苏贞百里起床后只觉的腰酸腿软，感叹自己这两日着实是太堕落了，想想还有一个月半月左右就要参加直隶乡试了，这几日需得收收心，补补课业了。右手扶着腰，慢腾腾的挪到桌子旁，吃了早饭后略一收拾，去给自家便宜阿玛请安。却是不巧，阿克敦早早的上衙门当值去了，只得又回转小院，进了书房，平心静气的读了两个时辰的书，又依着前世的记忆，将这次乡试的八股文做了两篇出来，修修改改到了中午方才作罢。正要起身活动，却听夏荷来禀告，说大嫂让丫鬟来请二叔到大厅用饭，苏贞百里心中哈哈一笑。心说自家这个嫂子终究还是忍不住找上自己了。正好自个儿后续计划也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来操办，整个侯府里也就这位大嫂最合适了。
要不说年轻人恢复的快，早上苏贞百里还只能扶着腰一步一步缓行，不过几个时辰便已经好了，走起路来两腿生风。倒叫一旁的夏荷看的心中打怵，这两日她亦被自家少爷折腾的够呛，只盼晚上能好生歇歇，见着自家爷又活蹦乱跳起来，心中盘算道：下午要不要向徐嬷嬷告个假，躲一躲方好。
步军统领衙门管着京城内外的治安，素日里杂事不少，但却自有下面的人料理，一般找不到主官这里，所以阿克敦基本是上午去巡视一番，到了中午便打道回府。午饭一般也在家里用，下午歇过午觉后，再去衙门转一圈，这一天便算结束了。他又事治军的老手，且自小在京中长大，于各种门道皆莫得清楚，底下人自然不敢欺瞒他，这份差事当的十分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