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年节

眼瞅还有十几天过年，侯府众人忙的脚不沾地，连有孕在身的嫂子都不得不出来帮忙。幸好自家大哥得了圣恩，准了假，可回京过年。府里得了信，自然欢喜不已，正因有大哥大嫂操持，苏贞百里才有时间躲起来，忙冬暖大棚的事儿。

到了这个时代才真正体会到物资的匮乏，尤其冬日，想吃个新鲜蔬菜，简直难如登天。去年一冬，苏贞百里切实体会了一把白菜萝卜的组成的盛宴，吃的苏贞百里听见萝卜白菜的名字就反胃，所以夏天还未结束时，苏贞百里便让人四处打听，哪里有生产玻璃或者琉璃的作坊——他是铁了心要盖上一座暖冬大棚，准备自己动手来种菜了。功夫不负苦心人，在雍郡王的帮助和介绍下，终于和内务府的造办处搭上线。随后花了重金，用两个月的时间，在几十名老师傅的帮助下，终于烧制出透明度合格的大版玻璃。此种玻璃长宽皆3尺（1米），厚1分（3.3厘米），透明度极好，强度亦足够，非常适合搭建冬暖大棚。古代一亩为六十平方丈，换算下来便是六百六十六平米，那便需要六百六十六块玻璃，再加上备用件，最少七百块才行，一块玻璃就得三两六钱银子，光采购玻璃便花费了二千五百二十两，这还不算前期研发试制耗费的二千多两银子，换了旁人，只怕早被人指着鼻子骂成败家子了，奈何苏贞百里钱多，钞能力没得说。

玻璃有了，苏贞百里便请了工匠，按照早已设计好的样式盖了个一亩见方的暖棚，地点就在侯府西边新买的空地上，原本留着做花园的，不过被苏贞百里霸占了。靠着最北边先起了一道高两丈，厚三尺五寸的夯土墙，中间用竹子加固定型，两侧呈斜型逐步降低高度往南延伸，为了坚固结实和保暖，这两道边墙中间是夯土墙，外面则用青砖包裹，以便能支撑住横向的铁架。南边则是纯青砖垒砌的墙体，高五尺，厚二尺，用糯米浆和石灰粉抹缝，暖棚上面则以定制的L型铁架做骨架，纵横交错相连，中间空隙嵌入玻璃覆盖，用上好的漆胶粘合，再用特制的骨胶封住缝隙，每个铁制骨架结合部下面都有一个实心的铁柱子支撑，一个冬暖大棚便基本成型了。为了保暖，上面又加了两层厚毛毡和一层厚实的稻草帘，棚里面，北墙跟下又专修建了一道火墙，可以随时给大棚加温，南边砖墙每隔两一丈半，便有一块特制的铸铁暖气片用以日常保温和加热。侯府里早早就通了暖气，光锅炉就有六个，简易加压站也有两个，平日里只用了四个锅炉和一个加压站，剩余的两个锅炉和一个加压站，本就是专门给大棚留用的。

事后算算，一亩大的冬暖大棚总计花了七千六百多两银子，一平米合计十一两四分银子的建造成本，实在是奢侈至极。瞧着建好的冬暖大棚，苏贞百里暗想：这应是世界上最贵的一块农田了吧？刚入秋，苏贞百里便按照划分好的区块，种上了不同的蔬菜，黄瓜，西红柿，茄子，辣椒，韭菜，芹菜，菠菜，油菜，卷心菜，蒜苗，小葱，甚至还栽了二十几棵西瓜和香瓜，林林总总加起来二十几种菜是有的。这些蔬菜，由专门请来的三个老农精心伺候，到了十月初下旬，北京早就天寒地冻，万物调零，暖棚中的一些瓜果竟然都开出来花，显得绿意盎然，侯府众人见后心中大为惊奇。但凡有资格进入暖棚的，无不为之震惊。苏贞百里又让三个老农，拿着小毛刷挨个花朵进行人工授粉，到了十一月上旬，暖棚的蔬菜便开始陆续收货，侯府终于结束了啃萝卜白菜的日子，最为高兴的自然是大嫂，专门在暖棚里收拾了一点地方，种上了些花草，竟然也竞相开放了，被苏贞百里见了，少不得隔三差五的摘上两朵送到郡王府大格格处，讨她开心。

到了年底前后，暖棚的黄瓜，西瓜，香瓜都陆续成熟了，阿克敦见产量不少，单单侯府是吃不完的，便拣着几家走的近的亲戚也送了一些，算是个不错的年礼。苏贞百里又挑了些品相好的，专门给十三贝勒府和雍郡王府送了些过去。十三贝勒见了苏贞百里送来的新鲜果蔬，端的好生稀奇，原以为是花高价从南方快马运来的呢，待听了苏贞百里的解释后，依然有些不信，特意去侯府看了冬暖大棚方才彻底信服，同时也很是艳羡，专门拉着苏贞百里问了一阵子。听说一个暖棚便要七千多两银子的造价，十三贝勒心里暗自惊叹一番，不过现在十三贝勒也是有钱的主儿，这个价倒也能接受，便让人照着画了一份图样，打算明年自家也建一个。只不过贝勒府面积比较小，估摸着建个五分地大小的就顶天了，好在他府里人口少，五分地的冬暖大棚也足够用了。

年底了，衙门也封了印，雍郡王这几日便待在府里不出门，因着又连着下了两场雪，路上行走更加不便，除了必要的入宫请安，雍郡王愈发的宅在家里了。眼见着日头过午，府里的午膳也准备好了。因福晋怀着身孕，且这几日身子不爽利，府里便请了御医诊治，却也问题不大，只让平日里多进食些新鲜的瓜果蔬菜，多走动两步变好了。后者还好说，府里各处都按了暖气，来回走动倒也不怕冷了，只是这寒冬腊月里，北方少有新鲜的瓜果蔬菜，便是有也不过是些南方的橘子之类的，亦或是京郊农户种的韭黄蘑菇罢了，剩下的便是些白菜萝卜甘蓝等耐储存的过冬菜，至于快马从南方运来的一些蔬菜，那是专门供给宫里的，也就皇上和皇太后才能享用，即便是贵为郡王，也是享受不到的。

冬日里，鸡鸭鱼肉这些肉食府里不缺，可是新鲜绿叶蔬菜实在没有，没奈何，府里的厨房管事只得从市面上搜罗些冬笋木耳之类的救急，或者自个儿发些豆芽来交差。结果今天侯府送了好几框子新鲜蔬菜过来，厨房的管事见了激动的差点哭了，一顿操作下来，愣是整出来半桌子的蔬菜宴席出来。蒜泥黄瓜，凉拌小萝卜缨，冬瓜粉丝汤，清炒芦笋，芹菜炒肉，爆炒卷心菜，每桌都有一份，着实让雍郡王和福晋等人胃口大开，饭后厨房又端出了切好的西瓜与香瓜，与众人消食。雍郡王吃了一口西瓜，汁多味甜，显然是极为新鲜，绝不是南方运来的。便忍不住好奇的将厨房管事找了问询一番，听说是侯府特意送来的，心中更加好奇。想了想，便让府里的管家将苏贞百里叫来问话，这段时间，苏贞百里每隔五日便会过来一趟处理府中事物，一般都是在侯府用了午饭才到，管家去的时候，苏贞百里刚在府前下了马，瞧着管家火急火燎的赶来，还以为府里出了什么大事，心里吓得咯噔一下。待听了事情的原委，方才送了口气，跟着管家进了书房，依足了礼数行了礼，方才坐下来解释一番。不过在自个老丈人面前，苏贞百里换了个由头，将建大棚的原因说成是见着冬日里阿克敦胃口不好，又见着自家嫂子有孕在身，医生嘱咐冬日里多吃蔬菜瓜果才行，这才下力气建了冬暖大棚出来。雍郡王管着户部，素日里很是节俭，原本听说建一个冬暖大棚便要花费七千多两银子，正要发火，听了苏贞百里的解释后，火气却是散了，心说这孩子也算是孝心可嘉了，又想起自个儿打出生后，皇阿玛便少有过问，心中不禁对苏贞百里有些羡慕。

正在发呆，苏贞百里却是起身朝门外挥挥手，边间下人提着十几个篮子进来，每个篮子里都是些精心包好的蔬菜。另有两个特制的盒子，一个里面装了个八九斤的西瓜，一个里面装的是七八个香瓜。见了这些，雍郡王有些发愣，看了看苏贞百里，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苏贞百里拱了拱手说道：“总共两份，一样的样式，蔬菜共计九样，西瓜与香瓜各一样，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岳父大人若现在得空，可以送进宫去，圣上和德妃娘娘见了必定欢喜的很”，雍郡王听了随即会意，点点头，然后让管家准备车马，即刻进宫。

苏贞百里起身告退，雍郡王换了便装，带着东西进宫去了。康熙四十五年以后，康熙的身体已经日渐苍老，体力已经大不如前。有时坐的久了，双腿时常发麻，到了冬天还会出现脚肿的情况，对此御医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开些温和的方子进行调理，最主要的还是要多吃青菜和瓜果，所以每年冬季来临前，内务府都会准备新鲜的瓜果蔬菜放在冰窖里，也会用快马从南方运蔬菜进京，以供皇上食用。只不过放在冰窖里的瓜果，少有能保存一整季的，基本上，到了年底前便会彻底变坏无法食用，至于快马从南方运菜，成本高不说，量也有限，且路途遥远，即便是运到了京城，也已经是七八日之后了，新鲜是肯定不新鲜了，不过聊胜于无罢了。

果然，雍郡王送进宫的新鲜蔬菜和瓜果使得龙颜大悦，据说圣上用晚膳时，米饭都比平日多吃了一碗，饭后有食了四五片西瓜，夜里睡得也沉稳多了，太医院的御医们听说后，集体拍手庆祝。到的第二日，御膳房早膳特意做了份绿菜粥进了，圣山也是吃的胃口大开，精神顿时好了不少。到了午膳前，圣上还特意叮嘱御膳房的总管太监，将四阿哥进献的嫩黄瓜与芦笋做好了来吃，这是康熙少有的几次为了某个吃食下旨给御膳房，算是让众人小小吃惊了一把。

到了晚间，康熙方才知道，同样的果蔬，四阿哥给自己的母妃也送了一份，只是分量略少一些罢了。他不但没有怪罪四阿哥，反而高兴地夸赞四阿哥有孝心，有情义。下旨赏赐四阿哥寿山石印章一枚，以资奖励。私下里也询问了这些果蔬的来源，好在雍郡王早有准备，将提前写好的折子递了上去，一并递上去的还有冬暖大棚的详细建造图样，康熙看后，心甚喜之，命内务府依照样式，选京郊便利丰沃之地建造不提。

不知不觉，新年便到了，京城今年依旧寒冷，却因为有了蜂窝煤，许多家庭不在受冻，更少有受冻而死的，以至于顺天府尹感觉今年过年都格外的祥和。京城里今年新鲜是也不少，福利彩票算一个，一直到大年三十头一天，最后一期彩票才算是圆满结束，如今闲时买注彩票成了许多市井百姓的习惯了，户部统计了一下，小半年的时间，通过发行福利彩票，朝廷便筹集了近四百万两银子，几乎占了国库收入的五分之一，且民不加赋，百姓还乐于购买，算是皆大欢喜。另外一件新鲜事就要数靖襄侯府的“水晶房”了，据说里面即便是冬季也依旧温暖如春，且能种植果蔬，实在是令人惊叹。据见过的人说，整栋房子都是水晶所制，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美轮美奂，里面百花齐放，瓜果飘香，京城里好些个不差钱的勋贵们都在向靖襄侯府讨要建造样图，打算在自家府里也盖上一座，虽价钱贵些，可冬日里既能吃到新鲜瓜果，还能种植花卉供自己欣赏，又能在里面玩乐，实在是避寒取暖的好地方，没见着连皇上见了都心动了，京郊的皇庄里据说已经选好地方了，内务府的琉璃作坊也已经接了旨意，年节都没过，直接加班加点的铸造透明玻璃，就为了完成圣命。现在京中各勋贵都要建造冬暖大棚，琉璃作坊的订单一下猛增，不得不扩建场地，同时招募新的人手，好在时间还充裕，一直到明年夏末才会迎来冬暖大棚的建造高潮，而且琉璃作坊的几个管事也乐在其中，随着生产数量的增加，工匠的熟练度也在迅速提升，每块玻璃板的生产成本也在下降。几个管事私下核算了下，每卖出去一块，工坊就可以净赚一两一钱银子。按照当初与内务府的协议，利润的五成上交内务府，三成归工坊，两成归靖襄侯府，这么一算，一个冬季下来，仅仅琉璃工坊就可以净赚上万两银子，几个管事每人可以分两千两了。而且这笔生意可以长久做下去，待后期冬暖大棚普及开了，市场肯定更大，需求量也会更多，再加上这东西属于易耗品，平日里破损了也需要更换，虽说后期的价格肯定降下来，但是架不住量多啊，几个管事都觉得这东西简直像个聚宝盆，得好好看住了，不能让外人偷学去才行，所以刚进来的银子就被花出去一千两，首先是加高了四周的院墙，增加护卫人员，对有经验的老师傅也提升了待遇，按照苏贞百里的要求，凡是接触核心配方和制造方法的人员都签署了保密协议，待遇也提升了很多，最低都是五两银子的月薪起步，这一番操作下来，琉璃作坊的工匠们干劲更高了，连带着生产效率和成品率都提高不少。

与众人热热闹闹过了个年后，苏贞百里便停止了一切社交活动，带着徐闻与安定远关起门来准备春闱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