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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名次

因连着两年举行会试,各地举子皆云集在京城,故本次会试规模乃历年来最大的一次。据说有七千八百余名举子入京,其中参加本次会试的便有六千五百多名,剩下的一千多名则对此次会试没把握,打算在京苦读一年,以便参加明年恩科考试。朝廷每年录取率则是不固定的,多则三四百人,少者八九十人,不过录取率比较稳定,大体在百分之五上下波动。

贡院中,考官们起早贪黑的忙着审阅卷子,已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尤其九房同考官们,压力更大。欲从两千分份卷子里挑出四五十份好的来,便如浪里淘金一般,委实不容易。以头场试卷为例,三道四书题,每道八百字,那每张卷子上便是两千四百字,而考官要一字一句的仔细读,一圈下来少说也要一刻钟才行,期间还要找出错误之处,并要用蓝笔一一标注清楚,另外卷子的行文内容语法等还要经得起推敲,文采更要出众,事后更要经得起礼部的复审和堪磨,这一系列做下来,十分的耗费精神。年轻些的尚还好一些,年纪大点的,十天半个月便得累倒。好在朝廷早有准备,好吃好喝的照顾着不说,还会准备一些替补人员,一旦有人体力或精神不济,替补人员便可随时顶上,不过却极少发生这种情况。一来,贡院此时守备森严,轻易不得进出,即便被顶替下来也出不去,最多安置在别院休息罢了。二来,一旦被顶替,会被上司或同僚笑话,以后升迁的可能性便会极小,此事与名声关碍甚大。三来,则是会影响自己的经济收入,同考官别看级别不高,但却是新进士的房师,事后能收到新进士一笔不菲的孝敬,少则十几两,多则三五十两,若一个房里出三四十个进士,同考官便可得五六百两甚至千两银子的孝敬,从此生活真真大不同了,关键是这种收入合理合法。由此三点可看出,任何一人都不会轻易倒下,而把位置让给别人的。

不过,考试的人一多,生员水平难免会有些降低。今年试题不说很难,但也不简单。许多举子尤其新中举的这些举子们,应试的底子到底是薄了些,题答的亦是五花八门,让考官们见了很是头疼。即便如此,众位考官也不敢随意的敷衍了事,依旧沉着气,对每一篇卷子都仔细的研读。如此过了十日,合格的卷子还差了不少,让人眼前一亮的文章更是少之又少。到了这一日的傍晚,大部分考官便放下手中的卷子,去用晚饭,稍作休息以便挑灯夜战。少数几名考官,因本房里合格的卷子出的少,还在加紧的审阅,以期望能选出更多合格的试卷。

“以荪兄,你看此卷如何?”,说着便将手中卷子递给了旁边一人,那人接过后仔细看了一遍,微微点头,言道:“尚可”,便随手做了个记号,表示满意,然后转给下一位。下一位同考官接过卷子,边看边说道:“能得以荪兄评价尚可二字的文章,想来不会太差”。说着便仔细读了起来,前后足有半刻钟,竟没有将此卷交个下一位考官,“以荪兄,莫不如再读一遍?我觉得此卷写的极好,读起来甚是舒畅”,那以荪兄听了一愣,随即笑着接过卷子,又仔细审读起来,还别说,第二遍读起来,确实更加舒畅,且能感觉到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地韵味在里头,让人不自觉的便沉迷其中。又过了一刻钟,以荪兄将卷子递到了第四位同考官的手上,忍不住感叹道:“真真不得了啊,念庭老弟,你才情最高,且看此卷如何?”,被叫做念庭的同考官面色一肃,双手接过考卷,入眼便是一笔好字,虽是馆阁字体,却也透着股神韵,心中暗自赞了句好字,接着便往下看,粗粗看了一遍,只觉得还行,读起来不过感觉胸中舒畅罢了。不过能得三位同考推荐的卷子,自然不会如此差劲,第二遍读的更加用心,果然感觉到了不同,待得第二遍读完,竟感觉浑身上下无不透着欢畅,从头到脚自有一股舒爽感,几欲破体而出,忍不住又从头读了一遍,这种爽快之感愈发强烈,直如飞入云端,俯瞰大地,又似洞房花烛之夜,颠鸾倒凤般让人兴奋。

清醒过来,那字念庭的同考官感叹道:“好文章,好文章,真真不得了的好文章,可入鼎甲矣!”,四人彼此看了一眼,随即哈哈一笑,心情竟说不出的畅快。笑罢,四人便各自在此卷上画了圈,随后让人直送主考大人手中。本届主考乃是文华殿大学士兼御前大臣张玉书,他字素存,号润甫,江苏丹徒人。早在顺治十八年便中了进士,精春秋三传,深邃于史学。历任翰林院编修、国子监司业、侍讲学士,累官至刑部尚书,兵部尚书,又迁升为文华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侍卫内大臣,曾三次随皇帝征讨葛尔丹叛乱,叙功授以二等男爵。史载其历官凡五十年,为太平宰相二十年。久任机务,直亮清勤,朝廷倚以为重。康熙十八年主持修《明史》,先后出任《平定朔漠方略》《佩文韵府》的编撰官,《康熙字典》的总裁官。他数度勘视河工,支持靳辅主持治河工程。康熙四十九年冬,告病辞官,上仍慰留在朝,康熙五十年秋,以七十岁高龄随康熙至热河,病死塞外,谥文贞。纵观这位老大人的一生,可谓传奇,以文入仕,以武得爵,乃是康熙时期着名的清流领袖,文坛地位极高,只是名声不显,世人知之甚少。

此时张大人刚用过晚饭,正在一旁养神。年纪大了,身体机能大不如前,又熬心费力的批阅试卷,十几天下来可谓身心俱疲。他为人方正,又是进士及第出身,深知读书人的艰辛,所以每张试卷都要亲自批阅,即使不合格,也要认真写下评语后方才打回,下面的副主考与同考官们对此无不敬服。此时见同考官特意派人送来的考卷,自然也不会怠慢,靠着烛光便仔细读起来,读到三分之一处,忽然间,心似有所感,便让人拨亮烛火,又从头来读。直到一口气读罢三篇文章,方轻吁一口气,心中竟生出敬佩之感。想自己八岁进学,到而今治学已有六十载,读罢三篇文章,竟有豁然开朗,大获裨益之感,实在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略一沉吟,心中便有了决断,可他毕竟是稳重之人,当下让人请来三位副主考,将此试卷给诸人看了。礼部张侍郎,御史台左都御史范大人,观卷后皆赞不绝口。唯翰林院侍读学士骆成襄看后默然不语,三人怪之,问其何故不言?骆成襄老实回答道:“此人大才,心中有大学问,吾不及矣,故不敢言也!”,令三人惊讶的无法出声。须知,骆成襄自幼便有神童之名,两岁能言,四岁开蒙,六岁便能熟练的背诵四书五经了,而四书五经加起来总计有四十七万二千余字。到十岁时,骆成襄除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外,诸位名家的经意注解等也已精通,十一岁参加县试便得第一,其后府试,院试皆为第一,取中秀才。第二年,也就是康熙二十九年参加陕西乡试,高中第九名,当时主持乡试的学政见了他惊讶不已,直言若知骆成襄只十二岁,这届必不会让他得中。倒不是学政嫉贤妒能,而是担心他过早出名易被世间欲望所迷,从而失了本性,对其后期的发展不利。好在骆成襄心智早熟,在康熙三十一年的会试中一举中的,高中会试第四名,殿试时候,康熙见了他亦大为惊讶,亲自试问了几句,回答的都很得体,也让康熙大为赞赏。不过因其年纪太小,出于保护他的缘故,康熙只取中他为殿试第九名。后入翰林院学习,从翰林院最低层的庶吉士开始,一路升迁,而且一级不落,检讨,编修,修撰,侍讲,侍读,侍讲学士,侍读学士。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是康熙在有意磨练他,骆成襄今年不过三十二岁,已是侍读学士了,只怕过个一年半载,便可升任翰林院的掌院了,这可是正二品的官职,且翰林院掌院的身份十分清贵,同品级的地方督抚大员见了都要行半礼,规规矩矩叫一声掌院大人,这样的人物,竟然说不如一个后辈考生,如何让几人不惊讶?

还是张玉书见多识广,心理素质更好一些,最先回过神来,呵呵一笑,拍拍手中的卷子说道:“公骕此言过矣!此虽奇才,公骕岂能后乎?”,骆成襄,字公骕,张玉书乃是科场前辈,亦是翰林院出身,用教训的语气提点骆成襄倒也不算过份。骆成襄听了一愣,本已恍惚的心神随即清明,感激的对张玉书行了一礼。刚才他看了试卷,见此考生,无论才气还是学问皆远超自己,心神不禁有些动摇,险些入了死胡同,幸亏被张玉书及时点醒,否则今后在学问上,怕再难有寸尺的进步了。

另外两位大人见了,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旋即高兴起来。此次会试可谓惨淡,考生整体的水平比之往年下降极多,众人忙活了十几日,都没发现特别出彩的卷子,如今终于找到一颗明珠,岂有不高兴的道理。被礼部张侍郎与御史台范大人这么一说,张玉书同骆成襄皆是一拍额头,也是恍然大悟。细细一想,的确如此,张玉书更是说道:“得此一篇锦绣文章,此届会试算是功德圆满了”。礼部张侍郎见了,笑嘻嘻的说道:“既然我等都觉得此文可取,何不拆了糊名,看看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谁知道骆成襄却摇摇头说道:“不可,我等还没有给此卷落笔做标记呢!此时拆了糊名与法度不符”。说罢,自己拿起桌子上的笔,在卷上画了个圈,又掏出印押盖了上去,这算是死荐了。其余几人见了,反倒是哈哈大笑,依次拿着笔在卷子上画了圈,也掏出各自的印押加盖上去。

随后几人叫来荐此卷的同考官,当着面拆了卷上的糊名纸。众人见了上面的姓名籍贯,皆释然,便是张玉书都摸着胡子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诸位,看来咱们的心,真可以放到肚子里去了,若是此人不中,只怕世人都要说咱们取士不公了”,众人听了皆点头称是,骆成襄笑着附和道:“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如此性情与才气俱佳之人,自当高中,我等皆无异议”,众人皆附和,称无异议。于是张玉书在卷子上写了个“一”字,本次会试的第一名就愉快的确定下来了。倒是礼部张侍郎捻着胡须说道:“到时须得让此子多做几首佳作才好,诸位,会试宴的时候切莫手软才好”,此话一出,众人眼神立马热切起来,便是张玉书与骆成襄也是眼神一亮。古人出仕讲究立德立言立功,说到底无非功名二字,若是会试宴上此人能有佳作传出,在场的诸人也能跟着沾光,说不得也要在青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号呢。

苏贞百里还不知别人在“算计”自己,此时他正忙着当门童呢。自家大嫂终于生了,二月底自家嫂子生了对龙凤胎,可把阿克敦和苏贞千里高兴坏了。为了照看自家的宝贝孙子和孙女,阿克敦连步兵衙门都不去了,整日里就是抱着两个娃娃在屋里转悠。苏贞千里也告了假,连夜从天津赶回了京师,见了自家宝贝儿子和女儿,激动的手都没地方放,唯一不满的便是自家老爷子整天抱着两个娃不放手,弄得自己想抱一下都没机会。苏贞百里也是高兴的很,府里添丁进口,表示日子过的兴旺,这样的大喜事自然要好生操办才行。

满人习俗,孩子出生第三天便要举行洗三礼,洗三”的仪式是在中午饭后由吉祥姥姥主持进行。这个姥姥不是外祖母,是接生婆或儿女双全德高望重的老妇人(满族人称其为姥姥)。工具是大盆,往大盆里倒上用槐枝艾叶等熬成的热水,到场的亲朋好友往大盆里放入一些铜钱、花生、鸡蛋等,称为“添盆”,结束后,盆里的铜钱无论多少都归姥姥带走。姥姥一边洗一边说一些吉祥话,洗完身体各处,还要用一块新布,蘸些清水用力擦婴儿的牙床,若是孩子放声大哭视为大吉大利,称作“响盆”。洗干净以后,生女婴的还要姥姥给女孩扎好耳孔,为长大佩戴耳环提前做好准备。接着,姥姥用一棵大葱在婴儿身上打三下,边打边说:“一打聪明,二打伶俐,三打长大有福气”,再用秤锤儿比划比划念道:“秤锤儿虽小压千斤”,又拿起锁头比划锁住小孩口、手、脚的动作,边念道:“长大啦口紧,脚紧,手紧”,寓意长大后举止稳重。又将小儿放到茶盘里,把本家准备好的金银锞子等,往婴儿身上一掖,口中念:“左掖金,右掖银,花不完,给下人。”又把婴儿放在筛子里呆一会儿,这样将来生水痘时,会少受痛苦。为了将来孩子更聪明,还必须由孩子的父亲把大葱扔到房顶上去,再赏两吊钱给姥姥。亲友们一齐向孩子的父母或祖父母道喜。然后,用车将姥姥送回。至此,“洗三”的礼仪才算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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