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生存落差
夏日不会结尾
第四十二章 生存落差
“手部贯穿伤，腹部也有刀伤，其他情况还不清楚。”闻骅向急救人员解释。
温恪眼看着鲜血染红的陈劭被人抬进抢救室。
“什么血型？”医生问。
“A型。”温恪连忙回答，说着撸起袖子，“我也是，不够抽我的。”
医生轻笑，拍了拍温恪的肩膀，“没事，我们有准备。”
“联系血库，8个单位A型血。”
“做腹部探查。”
“叫手外科，骨科来！”
“做术前准备。”
“怎么弄成这样的？”急诊科医生转头看着闻骅和温恪。
“有人持刀伤人。”闻骅皱着眉看着病床上的陈劭，因为失血的原因，整个人看起来一片惨白。
医生见怪不怪，“家属吗？过来交代一下手术方案。”
闻骅看着温恪，“同学，怎么联系他家属？”
温恪迷茫地望着闻骅。
“问你话呢？”闻骅以为温恪吓傻了。
“他没有家属。”温恪心痛如绞，“我当他家属，我有钱，你们治吧，把他救好，让他和以前一样。”温恪说着，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掉。
“什么叫没有家属？”闻骅蹙眉。
柳汀赶到了，拉着闻骅和医生到了一边。
“副队，情况搞清楚了。全是一中的，那个女孩叫李嘉嘉，她被那几个小混混骚扰了一段时间了，小混混的头叫洪卓立，今天中午李嘉嘉出校门去文具店，被洪卓立堵住，后来被拉到巷子里意图侵犯，然后被那个。”柳汀说着，指了指站在病床边的温恪，“被那个叫温恪的学生给看见了，李嘉嘉就向他求救，然后现在躺在病床上的叫陈劭，后来也赶到了，洪卓立带着刀，双方冲突过程中受的伤。”
“去查一下这个陈劭的家属什么情况？然后查一下叫洪卓立的。”闻骅给柳汀布置。
“刚进派出所我就查了。这个陈劭，是个孤儿，刚成年，没家属。”柳汀无奈的说。
“孤儿？”闻骅眉头越皱越深，“我是警察，医生，你们先救人吧，我给他手术方案签字。”对着医生说。
温恪跌坐在抢救室门口的地上，死死拽着手指，几乎要把自己拽脱臼，眼神空洞地毫无知觉。
手术室里。
“糟了，血管破裂！”
“钳子！”
“快快！纱布！”
“病人出现心脏停搏！”
“推支肾上腺素！”
“肾上腺素一支。”
“加压，输血！”
“病人没有恢复自主心率。”
“血氧饱和度升了。”
“病人恢复自主心率。”
“目前血压心率平稳。”
闻骅到缴费处，递出银行卡，“给那个叫陈劭的病人缴费。”
“副队，你人也太好了吧。”柳汀在一旁说。
“刚他同学交过钱了。”医护把闻骅的卡还了回来。
闻骅看着缩在墙边的温恪，就像一个要化在水里的泥塑，如果手术室里的人留不住，他好像也就要留不住了似的，闻骅心里闷闷的，转身问柳汀，“那个洪卓立什么情况，那么嚣张。”
“刚才医生在，我没好说。副队，你猜，他家里人是谁？”柳汀压低声音凑到闻骅耳边，“鼓楼分局局长耿逸风是他舅。”
闻骅咬着牙根，冷笑，“我们这是捡了个大案啊。”
王志雄接到警察电话，急急忙忙冲到了医院，站在急诊大厅手足无措，看见了坐在地上的温恪，“温恪，温恪，老师来了，没事了。陈劭呢？”
温恪从环抱的双臂里抬起头，哭红的眼睛，“在抢救。”
老王扭头看着手术室外亮起的灯，舔了下嘴唇，忍着没哭。
闻骅走了过来，“您是老师吗？”
王志雄站起身，点点头。
“您好，我们是市公安局的。”闻骅礼貌介绍，“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王志雄跟过去了解了事情的大致情况，“警察同志，这两个孩子都是很好的孩子，是我们年纪的一、二名，我不是说学习好就是好孩子，他们平时心地善良、帮助同学、关心集体，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们见义勇为我信，要是说他们斗殴伤人我一百个不信。”
“初步情况看是见义勇为。”闻骅解释，“而且我相信他们。上次电视塔发生了持刀伤人案，有两个见义勇为的小孩救了大家伙，我们后来看监控想找出来这两个人，一直没线索。刚看见他两的时候，我就认出来了。我相信他们。”
“在哪儿呢！在哪儿呢！”一阵吵嚷。
“糟了。”柳汀念叨，“这是洪卓立的母亲，刚在派出所就大闹了一场。她怎么追到这来了！”
闻骅已经挡在了洪卓立母亲身前，“女士，这里是医院，你不要喧哗。”
“关你什么事！”洪母身材魁梧，性格泼辣，“那个打我儿子的人呢！”
医院的人都看了过来。
温恪闻声抬头，瞪红了眼睛，快步走了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哦！是不是就是你，就你这个小兔崽子打了我儿子！”洪母说着上去就要扯温恪的衣领子，老王急忙挡灾温恪身前。
闻骅一把抓住洪母的手腕，“我是警察，你注意一下你的言行。有事冲我说。”
“警察！就是你把我儿子拷起来是不是！我告诉你，我明天就扒了你的皮！看你还能不能穿着那身衣服胡作非为！”洪母反手就要抽闻骅 。
闻骅气的怒火中烧，一把掐住洪母的脖子，“我还奇怪年纪轻轻的孩子跟谁学的这么无法无天，原来是有你这么个妈，不就是耿逸风，你让他试试！”
洪母一看这人摸了她的底，换了态度大喊大叫，“警察打人啦！警察打人啦！”
柳汀赶紧拽着闻骅松了手。
洪母一看闻骅不好惹，转过身冲着温恪，“我都问了，打我儿子的是个孤儿，是不是你？啊，我告诉你，我要告你，没钱赔你就等着进监狱吧！”
孤儿，孤儿，又是孤儿！这两个字是温恪最不愿意听见的，但今天一天他已经听了多少回！医生救人要问，警察判案要问，现在连伤人的人都要拿陈劭是孤儿的事情说事，孤儿怎么了！孤儿就不是人！就可以被欺负！还要被反咬一口！原来离开了学校，孤儿的身份只会带来更大的生存落差，到处都是和徐林浩一样的人，有意无意地二次伤害。
温恪一把抓着洪母隔空飞舞的手，“该进监狱的是你儿子！”还没说完，老王气急败坏冲上来，“谁说他是孤儿！我就是他爸爸！”
温恪转头看着老王，心上涌上一股暖意。
“我告诉你，我们不是好欺负的！”老王和洪母扭打成一团，柳汀连忙劝架。
温恪醒了醒神，给温季明打去电话。
“喂，爸。”
温季明刚下飞机，被这一声“爸”愣了神，“崽崽，出什么事了？”
“我在医院。”
“你受伤了？你别急，我现在就买回去的机票。严不严重，跟爸爸说。”温季明攥紧手机，呼吸都紧张起来。
“我没事，陈劭救我受伤了，对方贼喊捉贼，可能有官司，你帮我。”
“好，交给我。”
温恪挂了电话，又蹲在手术室门口，像神社门口的忠犬。
“小雨。”
“嗯，有事吗？”汪小雨接到温季明的电话有点诧异。
“我在北京，最快也要明早才能到。温恪出了点事，在市医院，你能去一趟吗？他说可能有官司。交给别的律师我不放心，除了官司，我还希望你能帮我看着他，电话里他听起来不太好，我怕他出事。”温季明语气极尽理智，却充满了不安。
“好，我现在就去，等我电话。”汪小雨应下来。
洪母也等在手术室门口，经过一番争执，她知道手术室里还躺着一个，担心这个伤地比她儿子重，对案子不利，也在等手术结果。
老王像是只护犊子的老牛，死死盯着洪母。
派出所民警也到了，闻骅交代了一下和柳汀回市局。
回去的路上，闻骅沉声说，“听着，就咱两，查耿逸风。别声张，私下查。”
“查咱们自己人？”柳汀有些犹豫，“虽然那个情况看起来他是有问题，但这案子又不归咱，他级别可不低啊。”
“所以呢？”闻骅黑亮的眼睛写满了不可动摇。
“我就怕给我们自己惹事。”柳汀小声嘀咕。
“怕你就别参与，当我没说。”闻骅不强求，毕竟不是每一个人跟他做搭档都能那么默契，闻骅想起了执意去缉毒队，抛下他的原搭档吴忌。吴忌，他在做什么？如果是他，一定一声不吭，只会点点头。
洪母眼看手术室一直亮着灯，心想手术可能不顺利，揪住温恪，“我告诉你，就算他死了，你也跑不了！”
老王和民警赶紧上去扯开洪母。
温恪狂怒大吼，“他不会死！你死一万次，他也不会死！你给我闭嘴！”
老王见到这样的温恪也吓了一跳，知道这一天下来温恪情绪已经崩溃。
温恪刚冲到洪母面前，一只手摁住了他的肩膀，转头，是汪小雨。
汪小雨一身职业套装，卷着大波浪，走到洪母面前。来的路上她已经打电话了解了案件情况，“耿逸蓝女士，你追逐、拦截、辱骂、恐吓我的当事人，还在公共场所起哄闹事，造成公共秩序严重混乱的行为，根据《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条规定，可以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洪母刚要出声，汪小雨就走到她面前，把脸凑过去，仗着身高优势，逼仄地看着洪母，声音客观到冷酷，“听我说完，不光是你，你儿子，洪卓立，持刀故意伤人，根据《人体重伤鉴定标准》第七十二条规定，腹部损伤致腹腔积血，须手术治疗的，鉴定为重伤，以特别残忍手段故意伤害致一人重伤，可以在十年至十二年有期徒刑幅度内确定量刑起点。”
洪母摸不清汪小雨的底细，只看她一身品牌，衣着华贵，听说话，像个律师，刚想伸手推开她，汪小雨一把握住了洪母的手，“你是不是想说洪卓立未成年，怎么办，《刑法》第17条规定，已满16周岁的人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而我，非常擅长这类官司，你猜，我打算怎么办？”说完，汪小雨狠狠甩开洪母的手。
洪母看着对方有备而来，瞪着汪小雨不再多说，去一旁打电话。
这样的汪小雨对温恪而言是陌生的，他只见过她娇滴滴和温季明撒娇的样子，或者笑盈盈迁就自己的样子，最多就是上次吵架哭的样子。他忘了汪小雨不止是女性，她也是有自己职业和能力的人。
陈劭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老王眼看洪母这个疯子要冲上去，先一步死死抱住洪母，“你休想靠近他，你还想二次害命不成，警察同志，快把她抓起来！”老王从没见过这样胡搅蛮缠无理取闹的人，“温恪，你快陪陈劭去病房，我拦住她！”
汪小雨也说，“这里有我，你去吧。”
温恪给陈劭办了单人间的病房，在住院部最高层，周围安静的只能听见点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