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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有安全感

夏日不会结尾

第六十三章 有安全感

陈劭并非无往不利的选手,但多少是稳扎稳打,付出就有收获的类型。但眼下,他越想追上温恪的进度,就越被绊住手脚。看解题思路,会了。开始做题,全做错了。越学越觉得时间不够用,那种说不上来是懊悔没有早点开始,还是气愤曾经浪费了很多时间,或是怀疑学习方法不对导致走了弯路,百感交集,让他每天早上翻开书都觉得有压力。每做一道题就错一道题,不能不说是挫伤自信心的,然后他竟然会出现无脑抄题的自我安慰行为,美其名曰我在整理错题,不是浪费时间。可陈劭心里很清楚这样有问题的,于是又打开题集,鼓起勇气,一遍一遍地错。

陈劭最近刷题的时候,温恪基本上都窝在懒人沙袋里翻那本《万物原理》。他肉眼可见,这快一个月以来,陈劭翻页的速度越来越慢,咬手指的时间越来越长,笔记上记的题目越来越多···

温恪合上书,觉得有必要在集训前干预一下这位关门大弟子的心态。

温恪看着表,已经晚上十点了,夏夜的风不懂人的苦恼,摇晃风情,恣意洒脱。

温恪绕到陈劭身后,隔着椅背搂着陈劭的肩颈,另一只手攥住陈劭放在犬齿摩擦的大拇指,“想出去走走吗?”

陈劭视线从题集里离开,微微转过头,“现在吗?”看了眼表,“都十点了,忘了看表,我送你回去。”

温恪挑着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街道两侧灯火通明,烟火十足。两人并肩静悄悄地走在路上。

温恪难得没有找石子来踢,轻轻拿肩膀碰了一下陈劭,“我们7号开始集训。”

陈劭低着头,双手插在裤袋,“嗯。”

温恪凑近一点,“11号凌晨有超级月亮,我想带上你送我的望远镜去。”

陈劭偏过头,浅笑着点了点头。

温恪朝前多走了两步,然后转过身看着陈劭,倒着走,“温老师随机测验时间到,请陈劭同学回答一下什么是超级月亮?”

陈劭眉眼舒展,看着温恪,轻轻拉过他的手,怕他摔到,“学天文的人不是不赞同超级月亮这个说法,应该叫它近地点满月。”

温恪勾着陈劭的手指,“其实叫什么有什么要紧的,但它是每年都会出现,而每年都不完全一样的一种天象。我想和你一起看超级月亮,不是看月亮,是和你一起。”

陈劭发现,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随时随地收获一个温柔浪漫的温恪,明明在讨论月亮,却好像四舍五入在说爱你。

温恪的眼睛就好像一个无声的怀抱,“超级月亮看起来再大,也不过是地球的一颗卫星,而地球不过是太阳的一颗行星,而太阳不过是宇宙里一颗并不非常特别的恒星。你知道宇宙有多少恒星吗?”

陈劭回忆着温恪让他看的书,“20万亿?”

温恪笑着说,“人肉眼可见的恒星大约为6900多颗。 银河系大约有2000到6000亿颗恒星。 宇宙中大约有1000至2000亿个像银河系这样的星系。如果银河系的恒星数量以最低的2000亿颗计算。那么宇宙中的恒星数量则多到20万亿亿到40万亿亿颗。”

陈劭眨了眨眼,若有所思。

温恪声线潺潺,语气耐心柔和,“那你知道吗,我们每个人体内都包含了远比可见宇宙中的恒星数量还多的原子,我们的大脑包含的神经元数量也和我们星系中的恒星数量相当。”

陈劭勾起嘴角,“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个小宇宙?”

温恪轻笑,“空间如此,知识亦如此。我看你已经开始做电磁学了,在电磁辐射谱这个无限长的键盘上,我们的视觉仅限于可见光这一个八度范围,可即便是在我们可见的这个八度范围内,我们的颜色视觉也是模糊的。”

温恪停下脚步,轻轻拽着陈劭朝自己拉近一小步,感觉得到对方的鼻息,“陈劭,我想和你一起征服的星辰大海不是一次物理竞赛,或者多少题集。拓宽认知的大门是一场伟大而持续的冒险。我并没有看起来的这么无畏无惧,所以希望能和你一起并肩作战。你做错的每一道题不是在否定你,而是在重塑一种新的思维方式给你。题是机械的,知识不是,人更不是。”

陈劭觉得温恪就像一份指南,毫不吝啬的摊开,一览无余地给予,陈劭还是没忍住抱住了温恪,再怎么自持,他也不过是个会觉得沮丧,需要鼓励的迷茫高中生,“可是我真的很想做对那些题,感觉那样才能给你做个合格的水手,而不是拖后腿的绊脚石。”

温恪本来就从不在意路人的眼光,轻轻抚着陈劭的背,“我也经历过那个急于理解的过程,但我发现那样只会造成误解。不必因为卡壳了就怀疑自己不适合,事实上有兴趣有天分也不会轻松。网上不是常说,不是因为喜欢而擅长,而是因为擅长而喜欢。不论这句话是不是严谨,但成就感会滋生很大的信心和动力。你现在只能看见自己的错题,看见自己还没爬上的山路,忘了自己是做了多少正确的题,走了多长的路才到的这里。陈劭,你总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好,你可以更骄傲一点。”

陈劭不知道温恪从自己身上看到了什么,却觉得自己一定是有价值的,世上最好的温恪在爱着他,他一定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价值。温恪说,那些题在重塑他的思维方式,他却觉得自己整个人在被温恪重塑,他不敢正眼观察、大胆触碰的世界,被温恪搬到了眼前送给他,让他一点点探索,一点点认识,他好像觉得自己重新长大了一次。

温恪搂着陈劭的腰,仰起头笑着说,“伟大的爱因斯坦说,人只是宇宙的一部分,在时间和空间上都有限的一部分。然而人却将对自我、思维和感情的体验都与世界的其他部分分割开来。这是一种意识的错觉,这种错觉就像是一种牢笼,使我们局限于个人的欲望,只对和我们最亲近的人怀有温情。他说这话的目的是希望人们对所有的生命都报以尊重。但是怎么办?我很狭隘,我喜欢唯一,喜欢例外。”

陈劭捧着温恪的脑袋揉了揉,“别人一定会说你有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可惜眼光却不太好。”耸耸肩,又扶住温恪的腰,“但我会努力做得更好,配得上你的眼光。”

温恪摇摇头,“你怎么会这么想,或许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不管是感情,还是以后,还是眼下的学习考试,我都不用你追,从一开始,我们就是并肩在一起的,不是只有你需要我,我很需要你,非常,非常。”

陈劭意识到温恪在源源不断给予他足够多的爱,就算他再是怎样的破木桶,也笃定要给他灌满,他在做自己的底气,自己的安全感,就像是孤帆的岸,独木的山,“我之前想过,这段关系主动权在你,由你喊开始,等你腻了喊结束。可你这样,我可能就没办法松手了。”见过这样的人,被这样爱过,他还怎么回得去从前。

温恪不满意地咬上陈劭的下巴,“没有结束,我爱你有开始就没有结束。”

陈劭觉得自己18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太短的人生里弄丢过很多东西,如果问他对什么样的感觉最熟悉,那就是“失去”,其次就是“自我怀疑”。可现在有人打破了这个魔咒,陈劭贪恋地抱着温恪,只是抱着,两个人心里都是满的。

“我今晚能不回去吗?”温恪下巴抵在陈劭肩上,看着天上的星星眨眼睛。

陈劭明显顿了一下,除了上次在棉城奶奶家睡帐篷,他们并没有再并排躺在过一起,而且那时他们的关系和现在完全不是一回事。

“你每天都不午休,害我都没试过那个枕头。”温恪戳了戳陈劭的肩胛骨,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陈劭的蝴蝶骨漂亮地藏在衣服下面。

陈劭松开手,挠了挠眉心,没说话。

温恪当陈劭默许了,拉着陈劭就往回走。

两人穿着一样的黑色睡衣,并排平躺着,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陈劭感觉自己呼吸都是滚烫紧张的。

温恪倒是一点歪心思没起,躺在那慢慢地眨眼睛,“这枕头有点高,我能和你换吗?”

陈劭微微起身,把枕头递了过去。

温恪喜欢这个味道,觉得安心宁神,忍不住含着笑意,“告诉你一个我没跟任何人说过的事。”

陈劭侧过身子,枕着手腕,洗耳恭听。

温恪看着天花板,眼睛亮晶晶的,“我想学天文。你知道吗,我觉得它几乎就是人类的未来。”

陈劭从来没有思考过所谓专业,更没有想过这样近乎哲学的问题,但这句话从温恪嘴里说出来,他就无端觉得心震颤了一下。

温恪偏过头,笑着说,“这样是不是很傻?”

陈劭摇摇头。

温恪也转了过来,侧躺着,“如果我告诉温季明,他一定不会直接反对我,但肯定也不赞成,然后劝我当个兴趣。但我也承认,天文学创造的社会价值真的不多。比起生化,它的应用价值几乎为零。而且很多项目说的好听叫探索宇宙的奥秘,说不好听就是满足人的好奇心。”

陈劭想起了自己打羽球,“人追求对一些事情赋予意义,但不是别人觉得有价值才是意义。当你愿意花时间做一件事,并且乐在其中,就已经很有意义了。”

温恪觉得陈劭实在可爱,往陈劭身边凑了凑,“我不在乎它有没有现实主义的价值或者意义,而且我也不是因为看星星有多美才想学的。天体物理学是要数学物理英语编程学到顶,然后去研究一个未知的东西。有人说,这叫用人类智慧之精粹研究无用之术,直至无远弗届。我认为,这才是终极浪漫。”

陈劭望着温恪的眼睛,那里面装着一整个银河,他觉得自己每天都在一次又一次地爱上温恪。

温恪又往陈劭身边挪了挪,睡衣被卷蹭地拧到了一边,肚子露了出来也不知道,兴冲冲地贴住了陈劭,胳膊环着陈劭的脖子开始哼唧,“陈劭,我喜欢你。”

陈劭拨弄着蹭在自己脸上的温恪的头发,“我知道。”

温恪拿脸去蹭陈劭,又不满意地在被子里拿脚踢了踢陈劭的脚,“你怎么能回答知道了,你重新说。”

陈劭故意问,“重新说什么?”

温恪撇撇嘴,“说什么你不知道啊!”说着去拽陈劭睡衣的衣角,把衣服掀了起来,摸索着就掐了一把陈劭的腰。

“你不说,我不睡了,你也别睡。”温恪其实已经困了,贴着陈劭打了个哈欠。

陈劭抚着温恪的脊背,轻声说,“睡吧。我也喜欢你,小孩。”

陈劭抚摸着温恪的后背,才发现睡衣卷起来乱成了一团,温恪大半个脊背都露着,光洁细腻的皮肤就贴在干燥温热的掌心下面,温恪觉得自己趴在陈劭颈肩的呼吸回旋在鼻尖,烫得厉害,嗓音干涩粗哑地叫了声“陈劭”。

陈劭把温恪搂在怀里,翻了个身,让温恪整个人趴在自己身上,帮他把衣服拽了下来,轻轻拍着他后背在他耳边哄,“睡吧,晚安。”

温恪下巴贴着陈劭的脖子,软塌塌地搭在陈劭身上,本能反应往上蹭了蹭,“我喜欢你,真的。”鼻尖和嘴唇先是在陈劭脖子上碰碰,一下一下轻轻慢慢地碰上嘴唇,辗转地亲吻。

陈劭到底舍不得推开,贴着温恪软乎乎烫烫的嘴唇,亲了亲,把人抱着放回枕头上,“谢谢你喜欢我。”

因为拉开距离,周身温热的空气被空调的凉意取代,温恪席卷的困意清醒了几分,“为什么说谢谢?”

温恪在睡意朦胧间听见陈劭说,“因为太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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