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塞上长城今何在
大明王朝,京城,一场激烈的交锋正在宫廷内上演,文臣、武将、宦官、外戚等派系相互指责,大有不共戴天之势,其中以于谦为首的武将派系更是受攻击的主要对象,毕竟直接与魔道交战的大都是武将,因此出现的失误也最多,所以说只有干活的人才会出错,而那些屁事不管,只站在旁边指手画脚的人,反而是永远也不会出错的,譬如宦官、外戚之流,每日太太平平的坐在京城里,饱食终日,碌碌无为,又怎么会犯错?(注1)
此次纷争的开端,是六科给事中联名上奏,弹劾于谦、戚继光、袁崇焕等武将,奏折内写道:“兵部尚书于谦,玩忽职守,怯敌怠战,致使血狱大军连破边关数城,逼近玉树关重镇,令我朝虚实暴露于敌前,更不顾生灵涂炭,妄自开启禁法封关,致使无数生灵惨死关前,如此丧心病狂,着实令人发指,按律当诛于贼九族!蓟门总镇戚继光勾结魔道,窝藏血狱奸细萧鸿,通敌之心,路人皆知,举国上下,无不愤慨,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愤!西南督师袁崇焕不辨忠奸,听信奸佞小人之言,杀害监军,罪同叛逆,更拥兵自重,延误战机,致使东阁大学士史可法孤立无援,惨遭群魔毒手,袁贼不思己过,却上奏请功,厚颜无耻,当处以凌迟极刑···”(注2)
按照这些奏折的说法,于谦等武将简直就是世俗人族的败类,是勾结血狱的叛逆,但其实所有文臣、外戚以及那些太监们,都知道这并非事实,不过知道归知道,根本没有人站出来反驳,只有这些武将自己为自己辩解,显得无比苍白,何况此事本来就是故意诬陷,又有谁会真正在意被诬陷者的辩解?
无论文臣也好,宦官也好,都不愿看到武将建立功勋,更不愿武将因功掌权,因此才会在暗中驱使六科给事中上奏弹劾,若在平时,出了这种事情,大明天子当然会亲自处理,但此刻明皇正在东海尽头与魔君交手,这件事情自然就要由内阁和司礼监来处理了,但内阁一向由文臣把持,而司礼监却是太监的天下,该如何处理此事,双方其实早就商议好了!(注3)
数日之后,朝廷下诏命戚继光、袁崇焕等将领入京接受三堂会审,之后仅仅过了两日,朝廷的决议就出来了,众武将被认定有罪,于谦被罢官,充军三千里,籍没家资,戚继光削职为民,永不录用,袁崇焕被处以凌迟极刑,籍没家资,而那位舍命潜伏血狱,拼死盗取名册的萧鸿也被判了斩立决,首级号令于街市,越发彰显这一场千古奇冤的悲惨!
因为这些武将被诬陷的罪名是勾结魔道,京城百姓信以为真,自然人人痛恨,袁崇焕被凌迟碎尸之后,百姓争食其肉,而所有知道真相的人却都扼腕长叹,悲愤难抑!
本来武将派系也算是势力庞大,就算受到文臣、宦官、外戚等派系联手打压,也不至于败得这么惨,但内阁、司礼监下手太快,而大多数武将又都分散各地,正在抵御魔道入侵,等知道这件冤案发生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返京救援于谦等人了,最终……一切都无可挽回!
当日在玉树关抗击魔道大军的四位将领,除了史可法战死沙场外,其余三位的下场却更加凄惨,只怕于谦等人反而要羡慕史可法死得其所了。
因为这场冤案的发生,大明西南边陲再无良将守御,万里沃土,尽数沦陷在魔道大军的铁蹄之下,无数人族百姓苦受荼毒,惨不堪言,像那种妻离子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状都算是幸运的,毕竟百姓全家老小尽数被魔道修士屠灭也是常有之事!
同时,在得知于谦等武将遭受不白之冤后,各地抗击魔道的将士们都大为寒心,不少将领担心自己也会受到诬陷,因此纷纷解甲归田,甚至有些将士直接离开大明疆域,投奔邻国,令整个战局变得更加恶劣!
而就在武将派系遭受沉重打击,日渐式微的时候,文臣、宦官、外戚等派系也开始了新一轮的内斗,先是内阁成员集体弹劾东厂通敌卖国,紧接着司礼监和东厂又揭发朝中大臣勾结地方官员,结党营私,败坏朝政,尔后十三道御史又联名上奏,弹劾一干外戚侵占民田,贩卖私盐等罪名,像这种狗咬狗的事情终日不绝,百姓更是怨声载道。
而在皇族当中,纷争也从未停止,譬如皇太孙朱允炆与燕王朱棣之间就有极深的矛盾,朱允炆跟文臣一派较为亲密,而朱棣却与武将一派关系极好,此刻武将派系趋于瓦解,朱棣的日子自然也不好过,而朱允炆身为皇太孙,拥有监国大权,竟然趁机动起了削藩的念头,如此一来,朱棣的燕王爵位自然危在旦夕,他当然不肯坐以待毙,少不得要与朱允炆拼个你死我活了!
朝廷内斗的一塌糊涂,民间也不太平,文人墨客时时集会,公然讽议朝政,评头论足,或是相互指摘,自尊自大,江湖豪侠也不甘寂寞,啸聚山林者有之,投军抗魔者有之,劫富济贫者有之,隐居自保者有之,正所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正是如今大明王朝民间势力的真实写照!
大明王朝深陷在纷争的漩涡当中,而世俗其他邦国的情况也大致相同,毕竟只要有生灵存在的地方,就会有争斗,而整个世俗人族也因此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按说世俗内斗到这个地步,血狱应该不难攻陷世俗,但事实却并非如此,魔道大军仅仅只占了一点便宜,后来就未再取得任何胜利了,原因很简单,血狱群魔也在忙着内斗,今日白骨魔君的弟子杀了噬魂魔君的传人,明日恶刑魔君的心腹遭到黄泉魔君的亲信偷袭,像这种龌龊之极的丑事时有发生,毕竟无论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只要牵扯到利益,就必然会产生无休无止的争斗!
更何况魔道修士大都嚣张桀骜,平日早就相互看着不顺眼了,只不过以前有魔君压制,群魔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对同伴下手,而现在魔君不在,群魔失了管束,自然要好好内斗一番了。
就在世俗自相倾轧、血狱同室操戈的时候,叶青冥和旺晓澜仍在东林书院中苦读研习,二人只知道戚继光等将领受人诬陷,然后入京接受审查,根本就未曾料想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在二人想来,戚继光等将领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朝廷纵然不给予封赏,也应该还他们一个清白,等噩耗传来,叶青冥和汪晓澜都不禁惊呆了,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非颠倒,黑白混淆?
其实,世间之事并无一定准则,所谓的善有善报,只是愚夫愚妇自我安慰的信条,至于忠臣名将,更是历代权奸的眼中钉、肉中刺,立功越多,越受嫉恨!
因为这场冤案发生的太过突然,而内阁、司礼监对戚继光、于谦等将领的处置也是极快,所以当汪、叶二人得到消息的时候,大局已经注定了,事情根本不可挽回,二人虽然悲愤,但任谁也无回天之力,可如果就此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做,那叶青冥也就不是叶青冥了!
深夜,东林书院,叶青冥与顾宪成相对而坐,二人都不说话,气氛极为沉寂,过了半晌,叶青冥才勉强压抑下心中的愤怒,开口问道:“这次于尚书、戚大帅他们蒙冤,谁是幕后黑手?”
他对大明王朝了解不深,但顾宪成却对朝政十分清楚,所以他才会有此一问。
顾宪成看着叶青冥,缓缓说道:“你想做什么?”
“做我该做的事!”此时此刻,叶青冥语气森然,杀意显露无疑!
顾宪成摇了摇头,说道:“是非善恶,并不是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非要说幕后黑手的话,那就是权力、欲望和人性的阴暗。”
叶青冥微微皱眉,不悦道:“这些虚无的东西,总要借助人身,才能行陷害之事!”
顾宪成说道:“就算如此,这些人有功名、职司在身,你决不能对他们下手,否则便等于是与大明王朝为敌!再说了,于谦、戚继光他们几人的修为均在你之上,他们都敌不过的对手,你又能怎样?据我所知,连本朝开国元老中山王、开平王等人得知此事后,也不过就是派人把那些权奸骂了一顿而已。”
顿了一顿,顾宪成又说道:“朝堂官场本来就阴暗险恶,藏污纳垢,这是天下大势,谁也无力改变!再加上你原本就不是我们大明王朝的子民,若是出手攻击本朝官员,立刻就会被当成外敌来围杀掉!”
叶青冥冷哼一声,昂然说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岂会惧怕围攻报复!”
听了这话,顾宪成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你真的想替他们讨回公道,那就加入我们大明王朝吧,以你的胸襟气魄,迟早可以位极人臣,到了那时,你可以用公正的手段去洗刷他们的冤屈!”
叶青冥冷笑:“加入大明王朝?哼哼,戚大帅他们为大明王朝披肝沥胆,却落得如此下场,我怎么还敢加入贵邦?再说贵邦朝政尽被小人把持,姓叶的虽然年少不才,却也不屑同流合污!”
叶青冥虽然年少,但性子却十分沉稳,平日极少对别人如此疾言厉色,况且他与顾宪成关系极好,本来绝不会冲这位良师益友发火,但此刻心中悲愤难抑,才会如此失态!
况且,他目睹这一场冤案之后,已对世俗政权的昏庸黑暗失望透顶,自然不屑再加入任何邦国,正所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既然他无力改变大局,那就独善其身好了,但叶青冥却在心底暗暗发誓,有朝一日,自己能兼济天下的时候,定当铲奸除恶,绝不姑息!
见叶青冥拒绝的如此断然,顾宪成不禁大感惋惜,他知道眼前这位少年年纪虽轻,却有独当一面的才干,其修真的天赋、潜力更堪称逆天,日后成就定然不可限量,大明王朝纵然强盛,但若与这少年失之交臂的话,也绝对是一大损失!
虽然顾宪成已知叶青冥不可能加入大明王朝,却也不愿见到他与大明王朝正面为敌,因此不停劝慰,试图打消他心中报复权奸的念头,但叶青冥满腹悲愤,根本无可排遣,更不愿再听这些不痛不痒的话,便提出告辞,之后便返回了住所。
虽然此时已是深夜,但叶青冥却无心睡眠,进书房取出笔墨,奋笔疾书,借以发泄心中的愁苦和怒意,汪晓澜同样难以入睡,因此在察觉到叶青冥归来后,便来到他身旁静静站立,见他面沉似水,挥毫不停,便知他心中郁郁,无法释然。
汪晓澜不禁轻叹一声,随手拿起一张叶青冥写过的宣纸,只见上面写着一首诗:“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
这首诗是大宋陆游创作的《书愤》,而此刻叶青冥书写此诗,自然是借以表达自己对大明朝庭昏庸的愤慨之意和对将领蒙冤的惋惜之情!
曾经年少,以为天下之事是非分明,怎能想到世事维艰,人心险恶?似于谦等人尽忠为国,终究也落得如此下场,昔日万里长城,今日何在?自此之后,谁还会挺身而出,力抗强暴,挽救百姓于水火?
这一首《书愤》将叶青冥的心境演绎的淋漓尽致,而汪晓澜默默旁观,却见丈夫的字迹虽然挺拔,但用力太过,劲力直透纸背,起笔收笔又都十分滞涩,她自然便体会到丈夫的愤恨伤怀,因此便存心劝慰,当下也取过笔墨写了一首诗:“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汪晓澜跟着说道:“戚大帅等人蒙冤之事已经无可挽回,你我在这里咬牙切齿也于事无补,不如启程入京,伺机将首恶诛灭,也好为戚大帅等人报仇雪恨!”
叶青冥正在观看汪晓澜写的诗句,忽然听见她的这一番话,立刻拍案而起,昂然说道:“我正有此意!你我夫妻虽然流落异乡、势单力孤,但也绝不随势而屈!”
顿了一顿,叶青冥又道:“此次入京,还是我一个人去比较好,你在这里等我十日,如果十日之后···我没有回来,那诛杀崔允、许敬宗的重任,就只能由你一力承担了!”
大明京城壁垒森严,而那些权奸也大都修为不弱,入京锄奸一事自然凶险万分,因此叶青冥不愿爱妻犯险。
话一说完,叶青冥又担心汪晓澜非要跟去,毕竟这位娇妻性子急,事事率性而为,谁也劝不住,不料汪晓澜这次并未反对,只是柔声说道:“我等你回来!”
这区区五个字,已胜过了千言万语,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叶青冥不再多言,径自驾起遁光赶往大明京师,此刻无牵无挂,他自然要放手大杀一场了!
注1:历史上的兵部尚书是文官,但此处小说演义为武将,是为了方便大家阅读,读者们不可不知。
注2:六科给事中,明代言官的一种,但权力比普通言官更大,拥有辅助皇帝处理奏章,监察六部事务等权利,平时更是想骂谁就骂谁,连皇帝被骂了也只能咬牙忍着,其余大臣就不用说了,而且历代言官并不是正义的化身,有时候他们弹劾官员,根本就是公报私仇。
注3:内阁,明、清两代出现的朝廷机构,权力之大不亚于历朝宰相,内阁成员的人数在不同时期会有不同变化。司礼监,可以抗衡内阁的机构,内部成员全部是太监(正常男人没资格加入),堪称太监的最高荣耀,比东厂地位还高!而且,内阁和司礼监分别掌管着票拟和批红两种大权,对于这两种权力,这里就不过多解释了,大家只需要知道,当这两种权力结合在一起,便可以替代皇权,直接对大多数朝政做出决议,而且,有时候皇帝会出现亲征、生病、犯懒等状况,没办法处理朝政,诸般事务便只能由大臣和宦官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