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袒露

能够接通的电话，并且是花久美朋友的电话，那么大概率知道不少关于她的事情。

而且，这也是为数不多能获得信息的机会。

视线拉回——

“问题？什么问题？…该不会是要问之前谈过几个男朋友吧？这个说出去的话美美子也会对我生气的喔。”

面对早川望的说辞，电话那头的女生俏皮说道。

“抱歉…我关心的并不是这个。”早川望觉得这位女生警觉性用错了地方。

“啊……”对方一副意外地模样，然后嘟囔，“这样啊…”

早川望无奈，怎么感觉她只是嘴上这样说，要是追问的话很大概率还是会告诉自己吧…

新时代的守口如瓶？

也许真的如同花久美所说的那样，友谊并不是那么直白的东西，至少对她而言。

早川望回过神来，委婉开口问道：

“你知道她人最近在哪里吗？”

“这个啊…这个我也不知道欸。”女生回复说道，“不过暑假今天就结束了，也快开学了，就算再怎么没见面明天应该就能见面了吧？也不用着急这一会儿。”

看来她没有把离家出走的事情告诉身边的人…

早川望简单分析着，继续套话：

“好的，谢谢，那我想问一下你知道她家在哪里吗？…我有些想去她家找她了。”

“她家？我也不知道欸，她从来不和我们说这些的。”

“是吗…”

“话说回来，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电话那头的女生笑吟吟地问，“美美子的新男朋友，既然都把我的电话告诉你了，那么肯定是很重要的对待了！——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嘟嘟嘟嘟——”

“……”电话另一头的女生眨眨眼睛，尔后放下手机嘟囔。

“什么人啊……”

而这边，心平气和地挂断电话，走在街上的早川望看向第三个号码。

第一个是空号，第二个是貌似要好的朋友，但从她身上并没有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那么只剩下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号码…

希望是她家里人的联系方式。

不然这么大一个姑娘在外离家出走，别提家里人会有多担心了——早川望也不希望她的家里人因此着急。

她现在住在自己家，无论怎么样，自己有一定的义务告知对方。

毕竟不是真的很熟，还没有好的可以帮忙隐藏离家出走的程度…

不，也许需要收回…说起来今天早上差点一起殉情了……

早川望喃喃，不免感觉到头疼。

他轻叹一口气，开始拨打第三个电话。

简单的输入号码过后，早川望把手机放在耳边。

而这一次，另一头传来的声音是中年男人的声音。

貌似终于猜对了一次。

“谁？”

.

早川望的家里。

灶台的瓷板被擦了一次又一次，花久美对瓷板哈着气，随后仍旧不厌其烦的再次擦拭，直到能够从上面看见自己模糊的脸——

已经干净到反光的程度，她才放心下来。

站起身，走到水槽将毛巾清洗一遍，接着继续擦拭被自己弄脏的其他地方。

花久美已经很努力的在擦了，一刻都没有偷懒，明媚的早晨开始到现在，从早川望出门到现在，她的身上就已经出了不少的汗

拜气温所赐，她停下手嗅嗅衣领口，觉得自己又可以洗澡了。

奇怪的味道…

但转过头看去，衣服什么都挂在阳台还没干…昨天洗完澡自己虽然手洗干净它们，但沥水没有像洗机器沥的那么干，所以晒干要花费不少的太阳。

那么至于早川望的，她没有敢去动。

回过神来，撸起长了不少的衣袖，花久美又解开上面的几颗扣子喘气，这样干活方便又凉快一些。

但目前来看……

擦擦额头上的汗，看着厨房的残酷模样。

锅子还没有洗，铲子也是，水槽更加如此…灶台虽然大体干净，但溅到地面上的油留下的油渍，是比前面都要难处理数倍的污垢…

半个小时之内绝对做不完…

可这残状本来就是自己导致的，花久美没办法怨人忧天，能做的就是一刻不松懈的，尽量在早川望回来之前能多干净有多干净…

不然肯定又要被讨厌了…

能够借住一晚上已经十分感激，自己想要报答反而弄巧成拙…脚趾头已经不安分的扣地板了。

“唉……”

花久美想到这里，不自知地停下手，觉得很对不起。

而恰好这时，玄关的门推开了。

早川望提着超市的塑料袋站在门口，把刚刚插入的钥匙拔出，然后抬眼，看见站在原地叹气的花久美。

简单的对视之后——

“抱、抱抱抱抱歉！…还没有擦干净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弄完马上就弄完……”

她看见早川望的一瞬，手忙脚乱地说，期间手帕都弄掉在地上，打湿了地板。

花久美：“唔！——”

啪挞。

早川望淡定地看了看狼狈的厨房，又看了看掉在过道地面上的手帕。

最后视线上移，看了看她。

“扣子扣好。”他叹气移开目光，“有伤风俗。”

“啊？、啊……喔。”花久美怔了怔低头，看见袒露的胸怀如同在彰显自己的宽广般…瞬间脸色红润了几分。

她转过头去扣好衣扣，然后继续默默无闻地擦着厨房。

早川望没有再多说，脱下鞋子，走进到里面。

花久美有些局促不安，因为早川望意料之中的挖苦没有到来，自己这么笨拙居然没有数落，这让她感觉有些奇怪…

隐蔽地投去视线，花久美发现早川望坐下在卧室的小圆桌边，整理着塑料袋里面的东西，好像完全没有算账的意思。

花久美见状，无法找出准确的形容词形容他的改变，只好自己给出合理的推测，觉得大概早川望也知道一个小时没办法弄干净？所以宽限了一点？

如此心想，花久美稍稍松口气。

而事实上，很简单的可以描述早川望的变化是如何回事。

他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变化。

在把塑料袋放到桌上，从里面找出来买来的东西——四个苹果补充维生素，一瓶洗发露，地板刷子，洗洁精，茉莉花香味喷雾，还有蔬菜和肉类。

以及最后掏出来的铅笔笔芯和速食饭团。

上面还贴着折扣标签，味道是咸味的海苔饭团。

早川望放下这些东西之后，转过头去，看向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擦地板的花久美。

嗯……

时间线回到接起电话的那个时刻。

.

“谁？”

当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中年男人的声音后，早川望还是有些惊喜，这说明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这是花久美的父亲。

当然，是否真的是还需要确认。

“你好，请问你是花久美同学的父亲吗？”早川望问，添加了个措辞。

他不打算再被误会然后忍辱负重，而同学的身份就很适合做这样的事情。

“是…怎么？你是她的同学？”男人反问道。

早川望点头：“对的，我是她的同学。”

电话那头的男人开口：

“同学么…突然打电话过来，是想告诉我伱知道久美在哪里了？”

“是的……”早川望有些意外他的单刀直入。

父亲听见女儿的失踪复得的消息，不应该欣喜吗？

怎么有一种…不耐烦的感觉。

“好，那你是打电话过来想让我去接她吗？虽然很抱歉，但是，听你的声音是男生，你说和她是同学，恐怕不止是同学的关系吧？”

“不……”早川望被他的话一时间卡住。

“呵呵，久美这个家伙，天天学什么不好学这些东西，就知道在外面不三不四的朋友在一起，如果她的离家出走给你添麻烦了我很抱歉，但是男朋友的话照顾一下也没关系吧？…呵，就是注意别弄出孩子来了。”他冷笑地嘲讽。

早川望语塞，没想到拨通电话过去会受到这样的对待，他有些不知该作何回应。

沉默半响，早川望只好把话题拉到重点：

“……您不来接她吗？”

“接她？接她干什么？回来气我吗？混蛋家伙！”电话那头的男人直接怒吼。

早川望这下彻底哑口无言。

“就当我没有生过她这个女儿！要么自己回来认错！要么永远都别回来了！”

“嘟嘟嘟——”

电话挂断。

.

回忆到这里，早川望头疼的揉揉太阳穴，觉得这个世界并不是所有人的家庭都是和睦的。

也许是自己一开始本来就没有那种东西，所以对着「家庭」这个词怀有着憧憬，所以理所当然的觉得父母是善良、担忧孩子的…

可事实大No特No。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不同的，经历不同环境不同父母不同，造就了一个个鲜明的性格。

下意识的以自己看待世界的三观出发，去考虑他人的问题，貌似有点不够全面也不礼貌。

不过，至少目前来看——

“花久美。”

突然被喊道名字的花久美怔了怔，转过头来紧张握着毛巾：“怎么了？”

“今天下午你离开我家之后会去哪里？”

“…为什么就假定今天下午一定要走了！”她抗议。

“好吧，抱歉，那换个说法——”早川望思索几秒，尽量装作随口一问，“你还想回家吗？”

他转过头，看向歪头的花久美。

“回家？”

“嗯，e home。”

“…不回去，打死也不回去。”

早川望沉默几秒，慢慢问道：

“方便透露一下不想回家的理由吗…这么讨厌？”

“不是说过了吗？吵架。”花久美不爽地说。

“那吵架是只在口头上的吵架？还是说上升到了，呃……”

早川望担心有点碰到她的敏感话题，虚空比划拳头挥了挥，酝酿措辞开口：“pVp。”

“pVp？…什么东西？”

“player versus player，玩家对战玩家。”早川望解释。

花久美呆呆了几秒，然后反应过来，不屑一顾：

“那倒没有，他要是敢打我的话，我也会打回去的，那个讨厌的中年男人。”

“这样说自己的父爱未免有点不太好……”早川望听到这样发言有些微妙。

“你不懂，他烦死了，整天管这管那的，还一直说，一直说我要怎么样怎么样的出众，出人头地，这样才会让妈妈开心……”

说到后面，花久美的声音小了起来。

“啊，烦死了。”她恼怒的抓抓头发，然后转过身，像是蹲在地上画个圈圈诅咒你的模样——

但实际上、实际上——

“我继续擦地板的油了。”她说。

“…好的。”早川望没有阻扰。

看着对方那战战兢兢的背影，早川望收回目光，继续默默思考。

自己预料中最坏的可能性并没有出现，离家出走只是单纯的因为父女吵架，并没有上升到更加严重、可能会影响到人身安全的家庭暴力问题…

伸手拿起桌面上刚刚整理出来的苹果，红色的外皮富含维生素。

早川望随手轻轻抛起它，然后又接稳。

…但离家出走总归还是不好的，看上去她的父亲很讨厌她，而花久美也不喜欢她的父亲，两个互相讨厌的人生活在一起，肯定会有矛盾…

苹果再次轻轻抛起，接住。

…不，一开始他们之间肯定不是这样，据花久美说，她的父亲曾热衷给她报补习班，说明很看重花久美的学习，不爱她不会这样，毕竟不便宜的加个，而且，花久美说她的父亲对她有很大的希翼…

抛起，接住。

…最合理的推测就是花久美现在的模样，染着波浪卷金发，紫色星星美甲，热衷打扮外表，最合适的标签就是「辣妹」，对于一个父亲来说，天天得知自己的女儿在外面乱交男朋友，肯定会高血压吧…

…换做自己已经会想要重开新号的念头…

不过话说回来…这件事情貌似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唔——

想到这里，早川望抛着的苹果一不小心用力了，一下飞了出去。

早川望下意识转头，目送着它那近乎完美的抛物线。

落向某个金色的波浪卷。

啪。

“啊我的头！……”花久美痛苦地叫道，蹲在地上摸着头。

她揉了几秒后，才幽怨地转过来，看坐在小圆桌边的早川望，又看了眼滚落在脚边的红色苹果。

这样的苹果，早川望的桌子前还有三个。

“……”

“……”

早川望轻咳一声，冷静开口：

“你听说过牛顿是如何发现万有引力的这个定理的故事吗？”

“我马上就会擦完的，催我也不用这样吧。”花久美有些不开心地说。

“……”早川望觉得自己百口难辩。

“抱歉。”他起身想起来唯一能说的话，走到她的身边捡起苹果。

花久美也没有多说，而是埋头继续擦干净厨房，不过很明显动作上用的力气并不完全是为了擦干净，还有为了发泄对某人的怨气。

看来人的确是不同的…

牛顿被苹果砸了一下并没有埋怨苹果树，反而是通过「为什么它会是向下掉落呢？」这个念头，推理出来了万有引力。

而花久美被苹果砸了一下头，没有想到「新万有引力」，估计正默默地在心里面对早川望进行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