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见面就送拱火套餐

安全区大门外。

李水快速潜入土中，等待孙文远的攻击。或许他应该潜地深一点，他还从来没有与s级丧尸战斗过，这一战，他可能会死。

李水潜在黑暗里，安静等待着。攻击降临之前，他并没有担忧或许即将到来的死亡。死亡是永恒的安眠，李水突然想到了这样一句话。

李水是没有记忆的，成为丧尸之后，只剩下曾经为人的本能。过去，唐川。他早就忘记了过去的事，连名字都不记得了，只剩下一点点仇恨，记得要去杀一个人，而如今，那个仇人也已经死去了。

死亡是永恒的安眠，但，不要温和地走入那个良夜。

李水眼前的黑暗透出一丝光亮，他头顶的土壤炸开，孙文远甩着手，看向地面的大坑，那只a级丧尸还没出来，他打算再打一拳。

孙文远在安全区附近待了很久了，他答应过尹游，时不时会给尹游弄点血液或者组织切片，给他做实验用。

本来他打算到南海去，他想住在海边，主要为口吃的，所有肉类单论口感，他觉得生鱼肉最好吃。但尹游要在b市，这里是首都，有很大技术优势。孙文远于是也住在b市，尹游是他的兄弟，他成为丧尸，睁开眼，看见尹游。他剩了一点孙有方的记忆和感情，还记得尹游管孙有方叫师兄，孙文远便没有杀他，只是不小心啃了他一口，之后尹游觉醒，成为能力者，孙文远倒是无所谓，自己能忍着那点食欲。

孙文远的感情很简单，尹游是他的兄弟，也算是家人，他会陪着他。尹游现在有危险，他就来安全区找他，尹游没事还好，如果出了事，孙文远就给尹游报仇，再到南海去，从此也再没有兄弟。

他又一拳砸在地面，泥土在这种力量之下不受控制地向外分开，露出那个a级，孙文远一手做出握的动作，李水被掐着脖子提了出来。

那个丧尸挣扎着被提了出来，身上全是土，孙文远的手越握越紧，突然发觉手感不对，皱着眉全力捏紧，那个丧尸身上的土落下，露出内里。

不是那只a级丧尸，只是一个土壤凝聚起来的人形，穿着那只丧尸的外套，脖子处用一块石头代替，此时石头已经被捏碎了。

难怪捏起来这么硬，孙文远心道。这个a级丧尸有点麻烦，异能也有些特别，时间快到了，他不想多费时间，在闯入安全区时撞上哪个守卫安全区的特级，便打算绕过这个a级丧尸直接闯进去。

他刚一抬脚，发现脚下土地如同沼泽，他陷进其中，不好脱身。

孙文远：“……”

他弯下身来，捡起刚刚被捏碎的那块石头，握在手心，很深情地轻吻了下手背。

“倒是很聪明，可惜碰上了我。”孙文远道。

李水深潜在土里，刚刚做那个替身废了他很大力气，此时隐隐约约听见上面孙文远的声音，警惕起来。

孙文远松开手，那颗石子悬停在空中，孙文远对着那颗石子，猛然双手合十，力量将那颗石子碾碎成齑粉。

泥土下，黑暗中，李水蓦然感觉一股恐怖的力量朝他袭来，他拼命潜入更深处，那股力量击碎了他上面的土壤。

李水惊魂未定，盯着上面那一片土壤，那里所有的一切，石子，枯叶，植物根系，爬虫，包括黏连的土块，全部化为粉末状，堆在一块。

孙文远又捡起五颗小石子，握着放在胸前，像抱着一个小婴孩，安抚地拍了拍。接着，那五颗石子飘起来，孙文远以同样的力量，碾碎了它们。

泥土下，李水周身都遭到了那种恐怖力量的攻击，他狼狈躲闪，但攻击无处不在，几乎没有躲藏的余地。

一分钟过去，李水断掉双臂，胸口破了个大洞，暗色的血将他全身染红，他身上破破烂烂全是伤口，骨头也碎了不少，他还能动，纯粹是因为他是只a级丧尸，没有被打中头部而已。

李水已经被从土里逼出，方圆几十米的土地都陷落坍塌出一个坑洞，底下的土壤松软呈粉末状。绝对的力量面前，李水的异能再独特也不起作用。

下一次攻击，李水喘着气看着孙文远，下一次，他已经躲不过去了。

他会死。

“你是第一个你让我用出这种力量，还能活着的丧尸。”孙文远道。

李水没有回答。他看着孙文远拿着最后一颗石子，放在手心，一点点握紧。这是个很简单的动作，而李水要死了。

下一秒，刺耳的防控警报响彻整个安全区上空，b市安全区的所有百姓都从睡梦中惊醒，不安充斥着所有人的内心。每当这个声音响起，安全区就将遭到巨大的危机，一时间人心惶惶。

实验区的何殊也听见了这个声音。她已经处理好了昏过去的对手，上到二楼，正在翻阅资料。防空警报响彻整个安全区上空，何殊叹口气。这下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她得加快动作，还得尽快通知陈雯雯与洛书城。

孙文远皱了下眉，警报响起的时间比他预想的早了几分钟。他刚想解决了李水，一个低沉的男声在他身后道：“欺负弱小者，不合适吧？”

孙文远回头，一个样貌普通的中年男人站在孙文远面前。

孙文远道：“特级能力者？b市……【龙女】还是【不朽者】？”他看了看那人：“总不能是【龙女】？”

“都不是。”那人笑了笑：“我是【无名】。”

“没听过。”孙文远道：“谁给你起的名号？怪难听的。”

【无名】沉下脸，懒得再同孙文远交涉。他吩咐身后的安全区守卫：“都快走，小心待会打起来，波及到你们。”

守卫拖着伤员离开了，其中一个犹豫着指指某个方向，想说些什么。【无名】顺着守卫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那里倒着一个人，伤痕累累，没有双臂，看上去已经死了。

“那是我们的人？”【无名】刚想让人给他安葬，发些抚恤金给他的家人，就听守卫道：“他是个a级丧尸。”

“两个丧尸内斗？”【无名】道：“果然这种东西……”

“他，他一直和那个s级战斗，保护了我们。”守卫咽了下口水，顶着这位特级能力者审视的目光，继续道：“如果没有他，我们都会死。”

“什么？丧尸会保护人类？更何况a级对上s级怕是几秒就会被杀。”【无名】质疑道。

“不，他的确保护了我们，而且我觉得他没有死！”另一个守卫解释。

“别管死没死了，就是丧尸内斗！”守卫官呵斥两人：“快走，不要命了！”

“至少去看一眼……”其中一个守卫犹豫着。他亲眼看见那个a级丧尸拼死拦住了这个实力恐怖的s级丧尸，如果没有他，他们所有人可能都得死。

“起来就啃你一口！”另一个守卫怒骂：“快走！”

……

李水倒在那里，意识已经模糊了。他的力量耗尽，他已经听见自己大脑里，晶石碎裂的轻响。

力量透支，估计自己大脑的晶石已经裂开了。李水清晰地感知到了自己的死亡，并且无能为力。他听见了那几个人的对话，不过，对于那些误解，他并没有什么怨恨。

如同凉爽夏夜，而他即将安眠。在遥远的记忆里，地面像现在一样冷，那或许是个手术台，有人将他剖开，他能感觉肠子和内脏露在空气里，那种濒死而未死的感觉和现在很像。

……

“两位。”一个老头站在安全区门口，看着孙文远和【无名】。这次孙文远认识了：“【造物师】。”

“嗯，民间集体的领袖，特级能力者【无名】，还有s级丧尸【地狱犬】。”

孙文远：“老头，这个称号就是在骂我像条狗，认识的都不这么叫，求求你叫我名字。”

“……”龚师傅从善如流：“【无名】先生，孙先生，两位卖老头子一个面子。这个孩子，我得带走。”

“丧尸不可能进入安全区。”【无名】道。

“没关系，我带他去别处，离开安全区很危险，但我也是个特级，有点自保能力。”

“那随你。”【无名】摊手。

“哎，【造物师】，那个丧尸估计还没死，你能救他吗？”孙文远道。

【无名】奇怪地看了孙文远一眼，龚师傅只答道：“看他造化吧。”

“好。”孙文远活动了下手腕：“【无名】，来打一架，今天这个安全区我非进不可。”

龚师傅看了看孙文远与【无名】。他很清楚尹游在哪，计划还没完成，尹游还困在闻未黎那。但不知道尹游用了什么办法，将消息传递给孙文远，孙文远才到了安全区找人。

龚师傅暗自擦了下冷汗，幸好这只a级丧尸拖了一会时间，自己察觉到安全区门口的动乱，在警铃响起之后，和【无名】前后脚赶过来，否则孙文远闯进实验区，何殊的计划一定会被干扰，甚至会身份暴露，连走都走不了。

龚师傅观察两人表情，判断现在的情况。孙文远似乎还不知道尹游在哪，只知道他遇到了危险，要进安全区找人，而【无名】不知道孙文远的目的，只当他要闯进安全区害人。不能让他们把话说清楚，孙文远不能进入安全区，也不能到安全区别处找人，他和【无名】必须打这一架，才能不干扰计划进行。

不过，这是很简单的事。

丧尸食人血肉，成为s级丧尸更是不知杀害了多少性命。也就是说，s级丧尸，是拥有人类智力与人类外表的，吃人的怪物。

这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人类站在食物链顶端，理所当然地掌控其他生物的命运，而现在，人类的命运也即将被掌控，更何况，这些高阶的丧尸明明像人，却根本不是人。

于人类而言，丧尸是异类，是人类的敌人，人类与丧尸天然处在对立面，不死不休。

让他们压根不愿意交流，不得不打就好。安全区的另一位特级能力者【不朽者】，早些时候带了一队人去b市边缘找物资，等他们打完，【不朽者】也该回来，安全区不至于失守。

龚师傅于是带着笑，问：“【无名】先生，单论战斗力，我可能还不如高级能力者，只有您一个特级，应该不至于失守吧？”

【无名】被这话一激，对着孙文远，傲慢道：“【地狱犬】？狗而已，我对付的了。”

孙文远不言，捏着拳头，骨节发出咔吧的轻响：“老头，不想打架就站远点，摔了跤断掉骨头，我不负责。”

“【造物师】，你退后，辅助不擅长打架，你就不用掺和了。”【无名】道。

龚师傅依言退了十几米，顺便道：“孙先生，他不像压制不了欲望的丧尸，闯进安全区，也不一定是要吃人啊。”

【无名】的家人很早就死了，皆是被丧尸咬死，他的妈妈甚至当着他的面惨死，被丧尸分食。因此龚师傅话音未落，他就恶狠狠地瞪了龚师傅一眼，咬牙切齿道：“丧尸？都是些吃人的怪物，呵，我恨不得他们全都去死，长得再像人有什么用……”

孙文远举起手，隔空掐紧。【无名】像被突然掐住了喉咙，涨红了脸，说不出话。

“啊，对。我来安全区挑菜。”孙文远慢慢道：“不过很可惜，你这样的我还不屑吃。”

【无名】的脖子被掐紧，脸色一点点涨红，他做了个手势，接着，他的脖子渐渐变得透明，孙文远的手突然抓空，【无名】摔了下来。

他从地上爬起来，模样很狼狈，拼命呼吸，还不停咳嗽。他捂着脖子，脖子已经全部消失，连带着他的身体，也变得透明。他笑起来，嘴，鼻子，眼睛，逐渐看不见了，只剩声音留在空中：“生气了？你吃了多少人，还觉得你不是怪物？总不能觉得，自己还是个人吧？！”

龚师傅远远看着，确信自己拱的火足够厉害，孙文远和【无名】一定会打起来之后，摇摇头，背起李水，消失在丛林深处。

丧尸并不全都是怪物，至少，他背上这个就不是。龚师傅武力不强，但他可以放心地把自己的后背露出来，去背着这个濒死的丧尸。

他是【造物师】，战斗力不强，但一双手比执剑者的手更有威力。他做过很多东西，见过很多人，见过很多丧尸。

从病毒爆发到现在，他一直待在b市，这三年倒像是过了很久。

他见过苏默，那个时候他还不是【韦驮天】。闻未黎是他的队长，很有手段。

他见到尹游，从大洋彼岸回到首都安全区，组织建立起实验区，研制末世中人类生存的必需品。

还有孙文远，那个时候他就是丧尸，尹游和他关系很好，瞒着安全区，没几个人知道实验区领导者和一个丧尸称兄道弟。

安全区的剩下几个特级，【龙女】，之前是军人，后来听命于政府的另一支势力。【不朽者】，掌控一部分军事和政治权利，【无名】，民间势力的领袖。

丧尸与人类仍是天敌。如果终有一天，末世结束，人类能重新平安生活，那丧尸必然会被全部剿灭。

至于他自己，他的儿子儿媳都死在丧尸病毒爆发初期，只剩他和孙子。后来，他感染病毒，觉醒为能力者，经历各种机缘巧合，最后变成特级能力者。但他的孙子也被感染，成了丧尸。

“哎——”龚师傅遥遥地叹了口气。他已经老了，能活一天算一天。他背上这个孩子，命不该绝，他还能救上一救。

安全区，实验区内。

监禁区。

外面的警报声音很大，但监禁区隔音效果极强，洛书城这样的听力，也只能隐隐约约听个大概。

他擦了把脸上的血，缓缓吐出胸中郁结之气。

早些时候，他凭借着极强的视力听力，以及对监守者分布与动向的极佳判断，他很顺利就混进来了。他快速摸到门禁卡，黑掉监控和防护设备，进入监狱，搜完一层。

搜到第二层，他初步判断某个位置是防守最严备处，便想了办法混进去，在里面看到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东西。

一个实验室。

何殊是对的，实验区已经在明目张胆，用犯人进行实验了。

洛书城拿着顺来的身份卡，打开了最里侧紧闭着的铁门。推开门，里面又是一个房间，单向可视的玻璃隔离室后，还有一扇门。还真是防备严密，不知道里面是什么，a级丧尸吗？还是说，安首长就关在里面？

洛书城谨慎地推开玻璃隔离室的门，门表面不是铁的，不知什么质材，或许是硅化物。

最后一扇门，洛书城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没有窗。他拿身份卡扫了一下，门禁显示错误，权限不足。

洛书城皱着眉，在隔离室内四下寻找，并没有找到门禁卡。时间不太够了，他干脆打开禁闭室的电脑，黑进门锁的控制中枢，植入了之前自己做的一个小病毒。

这可能会露出破绽，但成功可能近在眼前，他必须冒险尝试。

系统崩溃，跳出蓝屏，门禁显示的错误红光消失了。最后的那扇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里面很黑。没有想象中的丧尸突然冲出来扑他。洛书城提着枪，谨慎地将门全部踢开。门砰的一声，猛然撞上墙壁，发出巨大的反弹音。

洛书城已经将眼镜摘掉，此时“鹰眼”异能发动，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发出金色的光。

他看见一个人垂着头，靠坐在里面的椅子上，全身是伤，头发黏成一缕缕的，似乎被血和汗打湿。

他的心脏逐渐收紧，他的喉咙干涩，几乎无法发声。

那个人慢慢抬起头，眼睛黑亮，发出极度愤怒的光芒。

“顾队！”洛书城惊怒道：“怎么回事？！”

顾无忧抬起手，眼神愤怒，眼睛却无法聚焦。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抬起手，一柄由火焰构成的长刀自空气里浮现。他努力想握住那柄刀，但力不从心一般，刀逐渐碎掉。火焰熄灭，消散在风里。

关心则乱，洛书城忽视了顾无忧怪异的表现，冲上去，想检查他的伤口：“你怎么样，谁干的？！”

洛书城没能接近，一片尖锐的碎片刺破他的脸颊，一直划到鼻梁，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血顺着脸流下来，打湿了衣服。洛书城看向顾无忧手里尖锐的钢片，愣住了。那或许是从椅子上拆下来的，被顾无忧耐心地磨尖了，打算刺向敌人。

洛书城试探着叫他：“顾无忧？你听到了吗？”

顾无忧没有反应。他只是愤怒地，眼睛不聚焦地看着远处。

顾无忧又冲上来，钢片刺向洛书城的心脏。即使伤痕累累，没有趁手的武器，甚至可能看不见也听不见，他仍旧像个最敏锐的战士。

钢片以刁钻的角度刺向洛书城，洛书城抬起枪管打飞了它。钢片摔在地上，弹了几下。

顾无忧劈手去夺洛书城的枪，洛书城挡开他，又怕枪走火，将枪扔在墙角。顾无忧趁着机会掐住了洛书城的脖子，洛书城被掐地喘不过气，清楚自己再忍着不还手，就会被扭断脖子。

他按着顾无忧的双臂，一脚绊在顾无忧的脚踝上，趁他重心不稳，直接将他掀翻在地，迅速从包里掏了支强效镇定剂，从顾无忧的颈动脉注射进去。片刻，顾无忧紧扒着洛书城的手松开了，他的肌肉松弛，陷入半昏迷状态。

“艹他妈的。”洛书城难得骂了句脏话，他检查过顾无忧的眼睛和耳朵，确信他没有失明失聪，从包里拿了伤药给顾无忧包扎，片刻血又顺着下巴流下来，才想到自己脸上的伤。

包扎完伤口，洛书城烦躁地摸了下头发，伤口太深了，即使高级能力者自愈力强，也不知道会不会破相。但关键不在于自己，而是顾无忧——他刚刚看过顾无忧的脖子和手腕，发现他的血管处有不少针孔，观察刚刚他的状态，顾无忧这两天可能被逼供，甚至用上了吐真剂和致幻剂。

至于用d品逼供……不，他不敢想。一个军人，革命战士，仅仅是为了问出疫苗的事，在首都内会被人用这种东西吗……

不，不可能，这简直……洛书城反复检查了一遍，才放心下来，顾无忧被关起来只有几天，即使现在是末世，实验区这群人也还不至于用上那种丧心病狂无法无天的逼供手段。

实验区，尹游……洛书城攥紧拳头。这个实验区，恶事做尽，还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