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眷恋和守候

一直到我离开，我们和语音老师的关系，都是超好的。每个人的内心深处，真的都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悲伤。看起来那么活泼开朗的她，原来有那么多的抑郁。我俩很聊得来，她把以前所有的经历都向我倾诉。简而言之，不同的渣男，一样的心酸。要不是因为语嫣，我还真打算追一追。见不得任何一个可爱女孩儿的难过，所以只想亲自抚慰。

后来我发现，每个人半生或一生的经历，其实都是心酸的。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一样东西，开始是甜的，中间是甜的，结果也是甜的？如果有，那就值得所有的人，倾其所有去追求！我跟晓威还一起，请她吃过几次饭。就是把她当妹子一样的带上，完全没有一点拘束。

有一次聊起全系同学的终身大事，就扯到了孙黄的女朋友。他那个女朋友，跟他完全是一个德性的，也算大家公认的绝配了。她听了竟然很惊讶地说，哇，他看起来那么猥琐，竟然也有女朋友？我勒个深深地去啊，太坦率，太直白，太可爱！难道，猥琐就没有女朋友？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课题，有待研究。不过，倒是把我跟晓威乐了很久。

放学回到宿舍，孙黄正在唱歌：“啊，给我一杯矿泉水，换我一夜不放水。所有虚情假意，任他断肠心碎，付出的钱收不回……”我正想臭骂他，周亮却接着唱下去：“啊，给我一瓶敌敌畏，换我一生不伤悲。就算我会中毒，就算我会死去。也不让你，看见我流泪......”

我一直认为，人来到这个世上，总体上是不幸的。是的，通常是苦痛，但偶尔也会有欢乐。可是欢乐又怎样呢？那不过是，以乐景写哀情。欲抑先扬，只是更衬托了生命的不幸。叔本华说，纵使有一千个人，生活在幸福和欢乐之中。但只要有一个人，不能免于不安和老死的折磨，我们就不能否认痛苦的存在！他说，一切生命的本质就是，苦恼！

诗人和本人，都无比赞同。否则为什么我们，都是以母亲的巨痛为代价，来到这个世上？为什么要以一声哭泣，预示一个生命的降临？为什么还要在众人的哭泣中，无奈地离去？我不喜欢自己的生日，更不喜欢过生日。而且我身份证上的生日，是错误的。所以很少有人知道，我是啥时候从天上掉下来的。只记得，那时大家都在准备买月饼。

高中就我们铁三角一起过生日，谁生日谁请客吃大餐，简直就是我们的受难日。所以晓威也不喜欢过生日，特别是缺钱的时候。他的生日是九一一，这也天生注定了他的反恐情节。9月11日那晚，班里六个男生死活拉着晓威，非要一起出去吃饭。男生说吃饭，其实主要是喝酒。

出旅院大门向左，走了十多分钟。在下面的清溪水库坐车，然后到花马街找了个川菜馆。晓威说：“本人先声明一下，今天不是给我过生日，而是纪念“九一一事变”。警醒大家勿忘反恐，维护世界和平，坚决打击国内外恐怖分裂势力！”高信说：“没事儿，个人报仇，十年不晚；国家报仇，百年不晚！再说拉登都已经被干掉了，其他的都给等着吧！”

瞎聊了一会儿，杨飞拎来几瓶白酒往桌上一撂，说：“今天是咱们第一次，必须要喝开了！”我早就饿了，菜刚端上来，就迫不及待先夹了一块。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晓威用筷子一拨，抢了过去。这是我俩的习惯，一起吃饭时，总是吃着自己碗里的。同时看着对方碗里的，伺机而动。俗话说“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这句话本来是贬义的，但是晓威解释说，吃着碗里，一定得看着锅里！不然碗里吃完了怎么办？这是一种居安思危的忧患意识！好像，有点道理。我们一起吃米线时，总会对第一碗进行激烈的争夺。虽然知道第二碗的味道不比第一碗差，但第一碗总是好的啊，就像很多时候的第一次。

很多时候，我都把碗抱在怀里，用双手护着了。他竟然还用沾了自己口水的筷子，从我胳膊缝里插进碗里。恶心死了，然后我就只好让他先吃了。但我每次吃饭都比他快，每当我吃完时为了回报他，就直接把擦嘴的纸巾随手扔他碗里。他总会愤怒地大叫一声，擦，你真是恶心死了，死了也恶心啊！然后恋恋不舍地，看着最后一口的米线，乖乖去买单。

现在他抢了我的菜，我怎么能善罢甘休！于是顺手把一杯白酒，浇在他的饭碗里。好端端的一碗干米饭，变成了一碗香喷喷的酒泡饭。他欲哭无泪，就骂我卑鄙。高信幸灾乐祸地说：“好泡饭，大家先来干一次！”我们都起身，晓威一咬牙说：“干，爷拼了！七天后就是“九一八事变”，提前预祝小日本儿帝国万寿，无疆！”大家轰然叫好，然后同祝晓威，生日快活！

等到饭吃得差不多了，酒也快喝完了，每个人都醉了。王宣跟老板要了一副扑克，提议玩个游戏。他从中抽出1到7一共七张牌，给每人发了一张。游戏规定，大家轮流叫一个数字，对应在谁那儿，谁就中奖了。然后大家就要求奖主，做一件事或者说一句真心话。如果不愿意也可以，赏青稞酒一碗。第一个被叫到的，就是王宣自己，晓威上来就问他喜欢谁。

他一开始比较扭捏，可是架不住大家的威逼利诱。最后才艰难地吐露出来，1班的小华！大家纷纷鼓掌，表示强烈支持，并祝他们有情人成为失散多年的亲兄妹！后来这小子果然没有辜负，我们的真心祝愿。整个大学跟小华的关系，绝不跨越雷池一步。坚定地止于亲情，真是一对好兄妹！本来想做人家的情哥哥，可是却变成了干哥哥。不知道，有没有恨过我们。

接下来同时叫了两个人，高信和周青。李才说：“我一直觉得你俩特像基友，就当着大家的面抱一抱吧。”两人笑着做了一次亲密拥抱，洛庭说：“不行，得搂着转几圈儿！”周青佯怒道：“擦，不带这样的吧！”杨飞拿起酒瓶说：“简单，不转就喝酒啊！”结果在我们的强烈要求下，他俩老老实实又搂着转了两圈儿，竟然自带芭蕾效果。

晓威感慨地说：“擦，这就是传说中的《天鹅湖》啊！都说有段好的爱情，就有段好的人生。我看有个好的基友，才有个好的人生啊！龙阳君，汉哀帝，你俩要不要接个吻？”高信掐着他的脖子笑骂：“你去死吧！要不咱俩来接一个？”“不，我有灿哥了！”我无奈地说：“朕这是躺枪吗？”大家都是暴笑。接下来叫到杨飞，问他从小到大，一共喜欢过几个女孩儿。

他的答案，竟然是两位数！大家纷纷骂人渣，然后下一个高信。问的是，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回答是，教师节刚分手，就在昨天！教师啊，爱情不共戴天的死敌！好悲催的娃儿！李才被问到的是，有没有追到艺术系的一个女生，他说正在完成时。说起这个，我觉得很搞笑。一开始他约那个女生去上网，那女生就乖乖地去了，结果他却在网吧睡着了！

那是一个小包间，两人坐在一张沙发上，就这样他靠着那女孩儿的肩膀睡的。慢慢地就躺到了人家的怀里，他还真不是故意的。后来我们都说，这是睡来的网吧之爱，虚幻的网络情缘，傻人有傻福！晓威被问到初恋是什么时候，这小子说：“小学一年级。”大家表示震惊，追问发展过程。

他说就是有群小女孩儿，每天上学时都经过他家门口，还经常撩他。久而久之，他就跟她们一起上学了。当时他们班主任是他爸的好哥们儿，他就找到班主任，说要跟其中一个小女孩儿坐同桌。班主任问他为啥，他就直接说那女孩儿好看，喜欢！他班主任愣了一下，在他头上狠狠拍了一巴掌说，靠，好小子，真像你爹！

然后，他们就成了同桌。上课用小纸条作沟通工具，交流感情；下课趴在桌子上，深情对视。那时他就三天两头儿跟家里要钱，借口说买铅笔和作业本，其实都是拿去给人家买零食了。为了断绝他的妄想，他妈就一次性给他批发了，一大堆铅笔和作业本。然而，每隔几天他就从家里带个本子，或者一只笔送给那女孩儿。

那女孩儿也不跟他客气，说声谢谢，接过来就塞进书包。有一次他又给那女孩儿带本子，那女孩儿说，哥哥，我还没用完呢。他竟然说，真是，你多写点作业不就行了。后来，又改成买辣条和雪糕作礼物。他们也就是从拉拉小手，到摸摸小脸了。晓威说，那是他这辈子对一个女孩儿，最清纯的喜欢！后来他转学，初恋就这样虎头蛇尾地完蛋了。

我们听得大笑，都说他是情种，大家一起膜拜！轮到我时，高信贼笑着问：“请问你从小到大，被女生拒绝过几次？”洛庭接过话说：“这问的太没水平了，我来！请问你第一次被女生拒绝，是啥时候？”他们一脸期待，一心看我笑话。我拱了拱手说：“抱歉，让各位少侠失望了。本座自出江湖以来，从没被哪位女侠拒绝过！”王宣忍不住拍着桌子说：“我去，高手！”

高信双手合十举在头顶，夸张地说：“灿爷，神人哪，比威爷还神！他是少年得志，您是永垂不朽！”晓威不屑地说：“就他还人民英雄呢！你们怎么不问问他，为什么没被拒绝过呢？”杨飞一脸不相信地说：“是啊，为什么呢？”我一个词儿一个词儿地蹦着说：“因为我，从未向，任何，女生，表白！”“擦！”“你狠！”“服了you！”“不服不行！”高信竖起大拇指说：“灿爷，永不表白，永不言败！”

走出馆子时，已经22点。我搭着杨飞的肩膀边走边聊，脚一个劲儿地颤。有些人醉了喜欢骂人，有些人醉了喜欢打架，还有各种撒泼。我的酒品还不错，醉了就想听听忧伤的歌儿，然后和心爱的女孩儿聊聊天。其实过后，这两者都一样的，让人愁更愁。我从来都不是，借酒消愁，只是跟酒借愁。

但偶尔也会有动脚的习惯，路边是差不多两米深的宽阔水道。我一直有一脚把杨飞，踹下去的冲动。还好忍住了，甩开他追上前面的几个。李才喝得最多，他是丽江本地彝族人，酒量也很大。这浑小子一边摇摇晃晃地走着，一边吼着：“擦，在丽江我怕谁？啊，我怕谁，在丽江我怕谁！”

我们一边笑，一边扶着他。前面走过来两个女生时，他一下挣脱我们。对着那俩女生展开双手作拥抱状，嘴里喊着：“嗨，美女，一起玩！”那俩女生惊了一下，动作也很可爱。竟然低着头从他两个胳膊下面，匆匆钻过去了。我赶忙跟人家道歉：“不好意思哈，他醉了。”一个女生还回过头，对我笑了笑说：“你是不是也醉了啊？”

说完很快就跑开了，怕我调戏你还是咋的，难道我不像好人？最后找了辆面包车，直接坐到学校门口。刚过大门，高信就喊着：“我要上厕所！”我扶着他说：“等一下，很快就到宿舍了。”他挣开我说：“除了食堂，学校里都是厕所啊！”擦，看来还不是真醉。周青跟着火上浇油，拉着他说：“不，我们一起去食堂！”

明明厕所就在不远处，可是这几个渣渣，非得绕了一大圈儿。跑到教工食堂后面的小桥上，然后对着旅院夜空下的小荷塘。一边用《荷塘月色》的调调唱着，“这个飞流直下三千尺，那个疑是银河落九天”，一边方便。这就叫一石三鸟儿，一下子糟蹋三个人！

旅院有个比较蛋疼的查房制度。由于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大家都对此深恶痛绝！每个宿舍院大门内侧，都有开水房和洗衣房。还有挨着的宿管阿姨值班室，我们称为容嬷嬷的班房。每晚22点左右，容嬷嬷们就会到各个宿舍查房。晚归的和夜不归宿的，都记上名字，然后上报院里。晚归的警告，夜不归宿的记过。屡犯的，就是劝退了。

已经查完了房，我们刚进宿舍院，就去找她们销名字。看我们一个个醉醺醺的，一个宿管阿姨笑着说：“怎么，喝高了？”晓威说：“阿姨，不好意思啊。我今天过生日，大家太兴奋了！”她把我们名字划掉说：“哦，这是特殊情况，下次注意些啊。”我们连声答应，都跌跌撞撞地回了宿舍。结果为了聚餐，我们找了很多特殊的好日子。

此外还有遇见日，定情日，分手日，小三插足日，横刀夺爱日，初恋纪念日，发愿绝爱日，立誓不婚日！反正是各种借口，充分发挥想象力。还好宿管阿姨们，都是久经磨练的老江湖。干脆就半闭着眼，让我们得过且过了。一个学期下来，我们每人至少被过了两次生日。听说过被就业，被自愿，被自杀。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竟然还有被生日！

不过说真的，如果可以选择，我不想被生。童年里有首歌儿唱的好：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或许，我不该想太多。可是我的强迫症，又逼我忍不住地思考。潇洒完了呢？繁华完了呢？喜悦完了呢？青春完了呢？

更多的是落寞，更多的是冷清，更多的是悲伤，更多的是苍老。我们会老，我们会病，我们也会完蛋的呀！后来，我还是在那首歌儿里找。勉强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依靠的理由： 你的笑颜，是我今生最大的眷恋；你的温柔，是我今生最大的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