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那年的烟花

生态园，大概是阜阳最好玩儿的地方了。我说过，要带语嫣一起去游生态园，却一直没能实现。次日我们四个一起去，在生态园玩儿了半天。什么都没做，只是随便逛了逛。下午13点去的，直逛到晚上18点。19点才坐上回太和的专线车。车上人不多，我戴上耳机躺在最后一排座位上，一觉醒来就快到太和了。

于是打个电话，让阿烈去细阳路的南站接我们。车子穿过市区，看到那一片熟悉的霓虹灯，忽然有些莫名的感动。记得那天晚上下了点雨，刚下车还有些冷。我们把行李放在阿烈家，然后就给语嫣打了电话。“语嫣，我现在太和了！”“你怎么才到啊，都八点多了啊！”“额，你吃过饭没有啊？”“吃过了。”“好，那我就不用请你吃饭了哈。”

“不行啊，你要请客的。我可以，吃第二顿的！”“额，好吧。你在太中西门等我，我很快就到！”“好滴呀！”我说：“你们先去吃饭吧，朕去约会啦！”晓威大叫着说我重色轻友，我说去你的，你爸不色哪有你！然后商量住宿问题，阿烈让睡他家，晓威要住宾馆，小鲲想去网吧玩儿个通宵。我说，那就去网吧通宵吧！

他们三个先去吃饭，然后在太中旁边的新天地网吧等我。我站在细阳路与健康路的十字路口，等了好一会儿才叫到一辆出租车。上了车立刻对司机师傅说：“国泰路，太中西门。快！”他笑笑说：“干嘛这么急啊？”“我怕女朋友等急了。开快点，多谢哈！”他露出一副我懂的笑容，车子像飞一样，很快到了太中西门。

离太中西门还有几十米的时候，我就望见了正站在大门右边的语嫣。在打开车门的那一刻，我忽然很紧张，在座位上努力平静了一下。那师傅问：“好久不见了吧？”“是啊，好久不见。”他笑着说：“好好把握！”我说了声“谢谢”，猛地一下拉开车门跳了下去。语嫣正微笑着看我，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了一下才问：“语嫣，你来多久了呀？”她笑笑说：“我刚到啊。”“那就好，我还以为让你等了好长时间呢。”“没有啊，我家离得很近。”“嗯，我知道。那，我们随便走走吧？”“好啊。”我们沿着太中右边的小胡同直走，走在小胡同里时，我说：“语嫣，你好像胖了哦。”她微微嗔笑着说：“哪有啊！”说着，还抬起手来轻轻地打我。

我顺手拉起她的白色围巾说：“这条围巾挺好看的啊，显得很清纯。”她看了看我的黑色围巾说：“这是我给你买的围巾吧，喜欢吗？”“你买的，当然喜欢啦。”“嘿嘿。”走到复兴路，我问：“我们是向左走，还是向右呢？”她微笑着说：“你说吧。”“那我们来石头剪刀布吧，我赢了就往南走，你赢了就往北走。”“嘿，好主意！”

于是，我们往北走了。复兴路变了很多，许多小店都是新开的，只剩下几家还比较熟悉。高中我们在这条路上走了三年，一切的事物都铭记于心。现在只过了半年时间，竟已物非人非了，不禁有些小小的伤感。穿过文庙广场后，走到苏果超市后面的步行街时，我忍不住很想亲她。于是就让她闭上眼，亲了下她的唇。

然后一只手搂着她的肩膀，慢慢地向北走着，一路向北。我的心跳得很快，如果不是搂着她，觉得自己几乎会跌倒的。即使是高考，我也远远没有这么紧张过。或者爱情才是，最伟大的考试。或许这是唯一一场，我永远不会作弊的考试吧！只因为，你就是我的监考老师。

她的脸红了，身子好像有些微微颤抖。我问：“语嫣，生气了？”“没有啊。”“不喜欢吗？”“不是啊。”“那怎么啦？”“只是感觉太突然了，有些不太适应。”“嗯，呵呵。”走到人民路，我下意识地，轻轻放开了手。太和除了一个樱桃园，就没啥好玩儿的地方了。我们就沿着人民路往南走，到了大戏院，那里有很多小吃摊。

我问：“饿吗？”“不怎么饿。”“那也要请你吃东西。”然后买了几个烤鸡翅，在镜湖路上边走边吃着。我双手拿着鸡翅，她吃完一个，就再给她一个。拿起一个鸡翅，轻轻喂到她嘴边，她就张口咬住了。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觉得那时，她的样子简直可爱极了。那真是我，从来都无法想象的可爱，心融化的感觉。

绕了一大圈儿，又走回复兴路，到了太中东大门。走到一家熟悉的奶茶店旁边，我说：“语嫣，喝不喝奶茶呀？”“你想喝吗？”“嗯啊，我是想请你喝奶茶。”“好啊。”我们并肩走进奶茶店，那种久违的亲切感又回来了。高三时我经常不开心，一不开心就不去晚自习了。

然后骑着我的宝马电动车，从西门冲到东门，就停在奶茶店外。坐在店里柔软的沙发上，喝咖啡，看小说。这时的店里，通常只有我一个客人。店主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儿，长得挺娇小清秀，说话也很温柔。她认真地冲好咖啡后，就打开音响放着一首首轻柔的曲子，很有些罗曼蒂克的气氛。

一杯咖啡将要喝完时，她就会帮我续上。通常一晚上我喝个三四杯，却只付一杯咖啡的钱。当我靠在沙发背上看书时，她就坐在不远处，也拿一本书来看。眼角的余光告诉我，她经常嘴角带着笑，悄悄瞄我的书。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我的书比较好看。所以偶尔我也会，送她一两本好看的书。

就在这个奶茶店里，我还亲眼见证了一场灰飞烟灭的爱情。一次店里只有我们两人，正在静静地看着书。一个帅帅的年轻人走进来，径直在她面前坐下，用一口普通话郑重地说：“我们分手吧。”我很有眼色地端起杯子，退到一个角落，不过还是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她问：“为什么？”年轻人低沉地说：“我家人让我必须回去，这是最后通牒，我没有选择。”“一定要回去吗？”“嗯，对不起！”“可是你当初，为什么要陪我回来呢？”“我以为爱情可以打败一切，可是我错了。爱情在很多时候，都是很脆弱的。在很多事面前，它都是无能为力的，真的是无能为力。”

“你还爱我吗？”“对不起，我不配爱你，也不配得到你的原谅！”“我不恨你，还是要谢谢你陪我回家。”“你不要这样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走吧，我怕我会哭。”“对不起！”那个年轻人深深看了她最后一眼，就那样义无返顾地走了出去。只留下她在那儿坐着，黯然失神。

这是突如其来的悲伤，我竟然也觉得挺伤心。知道她很难受，就想给她找点事情充实一下。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咖啡，走到她面前说：“老板，来一小杯卡布其诺。”她怔了一下，说：“别叫我老板了，我觉得不太好听哦，生硬。”“那叫什么，妹妹？”我故意这样说，只想逗她开心。她勉强微笑了一下：“就叫姐姐吧。”“姐姐，来一小杯卡布其诺吧，不要加巧克力粉。”

她缓缓起身去冲咖啡，不多久把咖啡端到桌上，坐在我斜对面发呆。我很快喝完说：“姐姐，再来一小杯拿铁，少加点牛奶。”她又慢慢起身去了，过了一会儿才冲好端了过来。我很快又喝完了，对她说：“姐姐，再来一小杯摩卡吧，原味的。”她惊讶地说：“你今天怎么喝那么快啊？”“哦，我渴呀。”

等我喝完了那杯摩卡，她主动问我：“嗯，那你还要什么呢？”我正看的书是痞子蔡的《爱尔兰咖啡》，就问：“有没有爱尔兰咖啡啊？”“没有哦，做那种咖啡还需要酒精灯。”“那，有蓝山吗？”“嗯，我去给你冲。”几杯咖啡喝完，又陪她聊了一会儿，就到了22点半，晚自习结束的时间。然后我起身说：“姐姐，结账啦。”她站起来微笑着说：“不用了，我请客啦。”

“为什么？”“今晚，谢谢你啊。”“呵，心情好一点了吗？唉，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真不好意思。““没有。真的是充实起来，就好得多了。”“嗯，像我这样的好男孩儿，也是不少的。用心等待你真正的白马王子吧，哈哈！”“谢谢。说真的，你挺可爱的！”“额。上次有人夸我可爱，还是在小学呢。谢谢，哈哈！”“哈，以后常来哈。”“一定，晚安。”“晚安！”

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她还记得我，刚走进去她就说：“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呵呵，刚刚。”她看了看我身边的语嫣，笑着问：“这次要喝什么咖啡呀？”我问：“语嫣，你要喝什么啊？”“嗯，和你一样吧。”“好的。姐姐，两杯麦香奶茶。”她笑问：“怎么不喝咖啡啦？”“呵呵，一般我需要提神的时候，才喝咖啡。”

她稍稍愣了一下，然后开始冲奶茶。跟她说了再见，我们从学校里走向西门。刚放学，所以学生很多，我们就在人潮里悠悠漫步。因为学校要建新的教学楼，四号教学楼就被炸了，楼后面是一个很大很深的土坑。仿佛看见了我们被埋葬的青春，正在那个土坑里徘徊，挣扎，哭嚎。

我拉着语嫣，从状元桥上一边欢笑着，一边小跑着冲了下去。以前最喜欢的，就是骑着电动车从桥上一冲而上，再一冲而下。那种腾空而起的感觉，很刺激，真的很刺激。每次载着谢安从上面冲下去的时候，他都会大叫着：“靠，我有心脏病！我也跟着大喊一声：“靠，我有恐高症！”

走到国泰路的路口，语嫣说：“我到家了哦。”我说：“你看，前面好黑啊，我送你。”“好。”走到下一个路口，距离她家还有一百米左右，她说：“可以了啊。”我说：“不行，我要送你到家门口。”“为什么呢？”“因为，如果有一天我把你弄丢了，还可以在这里找到你啊。”“嗯，嘿嘿。”我把她送到家门口，停住了脚步，她也站住了看着我。

其实，我很想再抱抱她。可是就在不经意间，丧失了所有的勇气，只说了句：“语嫣，再见！”“嗯，再见！”我立即跑了一小段路，再转身停住，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然后，一路飞奔去新天地网吧。网吧二楼的包间，他们三个正坐在一起打游戏。我在旁边开了台机子，刚上线，语嫣就发信息过来：“小三，你觉得今天的约会怎么样啊？”

“嗯，你觉得呢？”“不错啊，嘿嘿。”“嗯，那就好。”“可是，我有点奇怪啊。”“什么？”“你亲我的时候，我怎么没有感觉呢？”“额，那我搂着你的时候呢？”“好像也没有啊。难道，是我不喜欢你了吗？”“额，不是的，我也没有感觉啊。”我骗了她，因为我的没感觉，其实是那种快要失去感觉的感觉。

“哦，我还以为就我自己呢！”我盯着屏幕发呆，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她突然发来一句话：“小三，我感觉，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这句话让我很感动，莫名的感动。甚至比她对我说‘我爱你’，还要感动。被信赖的感觉，有时甚至好于被爱的感觉吧。“是，只要，你愿意！”我一字一字地敲出这句话，缓缓地回复。

我还想告诉她，语嫣，没有感觉，并非你不喜欢我。而是因为没有感觉，才是最自然的感觉。那说明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的不适应。而是很亲密很坦诚，和对方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扭捏感和不自然。没有心跳，只是我们的爱情，已经跨越了那份懵懂。或许幼稚的我们，已经有了一份成熟的爱情呢？

爱情，并不是你想象那么排山倒海的激烈。它最好的境界就是，自然。可是，我终究没有对她说。因为我觉得这只是对爱情，一次无力而无奈的辩护。或许，这是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的答案吧。“小三，你在干嘛呢？”我呆了半天，才发过去一句话：“语嫣，我困了，回聊。”“嗯嗯，快睡吧，回聊。”“你也早点睡吧，晚安。”“晚安。”

其实，我不喜欢说晚安。因为不知道醒来，还能不能再见。陪他们玩了一会儿游戏，去吧台买了四罐啤酒，一人一罐。喝完了，就躺在包间的沙发上睡觉。阜阳比丽江要冷得多，我身上的衣服显然抵不住寒冷的侵袭。后半夜空调关了，全身都是冰冷的，双腿都麻木了。一夜醒了好几次，每次醒来我都拿着剩下的烟，拖着沉重的脚步蹭下楼。

每次都站在新天地的门口抽三支，冷风吹来，身子就是一阵哆嗦。冷，但是很刺激，那是一种异样的快感。等烟抽完就立刻上楼，对比之下就觉得网吧很暖和。这样做的结果是，接下来我感冒了整整三个周。上了楼就重新躺到沙发上，用围巾蒙着脸，蜷缩着身子睡下。

那夜做了一个奇异的梦，梦见了那个可爱的小郭襄。她骑着一头黑色的小毛驴，停在黄河边的风陵渡。凛冽的风，咆哮的浪，可怜的小姑娘，一起望着远方。不知在何方，有个叫程灵素的姑娘在唱：

我走过山时，山不说话。

我路过海时，海不说话。

小毛驴滴滴答答，倚天剑伴我走天涯。

大家都说我，因为爱着杨过大侠，才在峨眉山上出了家。

其实我只是爱上了，峨眉山上的云和霞。

像极了十六岁，那年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