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无常才是正常
大一上学期,你是我的女朋友。如果每一年,都是大一多好。如果每一学期,都是大一上学期多好。然而爱情和生命一样,都十分无常。我经常会想这个世界上,到底什么才是不变的?或许只有改变本身,才是不变的吧。世间无常,才是正常。
据说女孩儿,就是男孩儿的学校。而一个男孩儿,一辈子要在很多学校里成长。说这话的人,一定是绝世渣男!语嫣,如果你是我的大学。我宁愿不要学习,宁愿不要成长,宁愿不要毕业。我一定要挂科,并且绝不补考。我要一次一次地留级,陪伴着你,直到你关门倒闭。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来了,而我却不想学习。“从明天起,我一定要好好学习!”这句骗人的童话,我跟晓威说了三年,然后就一起来了这里。现在,我又开始说了。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人生太扯淡,万事都难说!这不是个好兆头,所以我不敢再这样说。于是换了个说法,“在明天到来之前,我一定不再学习!”结果我真的,不再学习了。
王薇曾告诉我们,旅院有很多樱树。她说,等到春天来临时,你们就可以好好地赏樱了。现在就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旅院确是姹紫嫣红的一片。看着一朵朵粉红色的樱花,我问晓威,樱花不是洁白的吗?晓威说,吆西,那是因为它们,染上了梅花的大姨妈!真是天才的一句话,就可以毁掉日本的国花!
旅院湛蓝的天空下,盛开的不只有樱花,还有我心空绽放的雪花。忘记了多少次,我一个人站在映雪湖边的樱树下,望着远方傻傻地出神。我说过,要带她去看玉龙雪山的云杉坪;我说过,要带她去看爱丁堡的城堡;我还说过,要带她去看北海道的函馆。可是现在,我只有自己去玉龙雪山,殉情了吧!
新学期正式上课的前一晚,王导给我们开了一个系会。日语系大一到大四全体人员,都坐在一间大阶梯教室里。听她老人家雪中送冰的,温情训话。王导先把日语专业的就业前景,给我们说了下。简而言之,就是不容乐观。又把历年日语等级考试,国际一二级的过级率说了下。简而言之,还是不容乐观。
她恨铁不成钢地,把我们猛批了一顿。最后总结:“如果只学日语,不会一点其他东西的话。你们简直就是,一群垃圾!”晓威正趴在我旁边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最后一句,猛然抬起头来问我:“王导刚才说啥?”“私たちはごみです!”“擦,听不懂,欺负我日语不好啊!“we are rubbish!”“我们是?!”“额,垃圾!”
晓威伸了个懒腰,笑着摇了摇头说:“王导这话说得不仗义啊,我们怎么会是垃圾,只是放错地方的资源啊!”“是吗?那你这种资源,应该放在哪里?”我没好气地问。“放在另一个时间和空间里,我们少生了100年哪,没赶上辛亥革命!要不然即使干不了大总统,搞一个小军阀当当,还是没问题的嘛!”
“切,就你这种人,在民国剧里都活不到第二集。不,可能第一集就是因为你开始的呢!就像马尔克斯写的那样——多年以后,战犯晓威蹲在宪兵队的面前,准会想起大哥董灿,带他去参观北伐誓师大会那个遥远的上午。”“我日啊,你骂我都用上《百年孤独》了,不胜荣幸!我还成了世界名着的主角,你说诺贝尔文学奖怎么不给你呢!”
“算了。听说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有莫言和村上春树角逐呢。我就不掺和了,两个中国人欺负一个日本人不太好,就让他俩单挑吧!”“哎,说实话。不谈国家和民族的立场,你希望他俩谁获奖啊?”“这个嘛。我最希望查良镛获奖,余华和王安忆也很好。”“唉,查大侠估计没啥戏了。余华我知道,可王安忆是谁啊?”“写《长恨歌》的,那位大才女!”
“这你都敢忽悠我,《长恨歌》不是大才子白居易写的吗!”“额,算了,换话题!或许,朕还真是生不逢时!”“是啊!我觉得吧,你的前世应该是民国的一个风流名士,身边有很多红颜知己。平生出入于青楼酒肆之间,倚红偎翠,放荡江湖。同时呢,我是一个小军阀,咱俩还是好朋友。后来我肯定是马革裹尸了,你也得花柳病翘了辫子,于是咱们又一起来投胎了!”
“你说了一堆,最后一句才是核心啊。孩子长大了,都学会顶嘴了,没白跟着我混了那么久!”他嘚瑟着说:“咱俩可都是生不逢时的人,什么叫生不逢时?那就是在一个无辜的时代,诞生了一个无辜的人!他拥有这个时代的身体,却没有这个时代的灵魂!”“晓威。”“嗯,干嘛?”“你真贱!”“哈哈,在一个如此犯贱的世界里。你若不贱,我怎心安!”“擦,睡你的觉去!”“遵命!”
又过了一会儿,王导宣布散会,我们这群垃圾鱼贯而出。刚回宿舍,周亮就马上打开笔记本,跟一个女生视频。孙黄只扫了一眼,就精神大振:“我擦,正点!”晓威也忙跑过去看,嘴里叫着:“qq号多少,qq号多少?”周亮捂着屏幕,嫌弃地说:“你这色狼,离我远点!”
晓威掐着他的脖子笑骂:“妹的。你长得不像我舍友,立刻滚出303!”我也走到他俩背后看了看,确实是个大美女。我问:“这女孩儿是谁啊?”周亮低声说:“高中同学,曾经的梦中情人啊!”晓威嫉妒地说:“唉,她为什么不是我高中同学呢!”孙黄这个纯人渣竟然跑了出去,在对门和隔壁几个宿舍大声宣传:“周亮正和美女裸聊呢,大家全都来看啊!”
此言一出,303很快人满为患。大家围着周亮对着摄像头招手、抛媚眼儿,各种各样的下流胚。最后那个女孩儿不好意思了,周亮直接把笔记本盖上。大家纷纷叹息着离去后,他才重新打开。晓威软硬兼施,把周亮挤到旁边说:“阿亮。你先滚一边儿去,明天请你吃饭哈!”周亮无奈地站起身来,骂了一声:“人渣儿!”然后就忙其他事儿去了,真是中国好舍友。
晓威先向那女孩儿招招手说:“你好。”“你好。”天南海北地聊了一会儿,那女孩儿说:“嗨,帅哥,你给我唱首歌吧。”“好,你想听什么?”“嗯,你擅长的吧。”“这个,没有我不擅长的啊。”“额,那你喜欢的?”“没问题。不过我不好意思让你看着我唱,听声音就好了吧。”“嗯,你害羞?好吧。”他撕了一点卫生纸将摄像头盖住,立刻跑过来小声叫我:“灿哥,过来唱歌!”
“唱个毛啊,自己怎么不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两音不全!”“明天在旅院外面,请我吃顿饭!”“好的,成交!”我俩的声音本来就有些像,而且唱歌更不容易分辨,足够以假乱真。拿起耳机戴上,选了一首最近喜欢的歌,五月天的《知足》。接过晓威恭恭敬敬端来的一杯水,先喝了一口润润嗓子。
那一刻,我似乎有种错觉。就像以前我跟语嫣视频时,唱歌给她听。那一刻,我就当做她是语嫣了。“怎么去拥有?一道彩虹。怎么去拥抱?一夏天的风。天上的星星,笑地上的人。总是不能懂,不能知道足够。如果我爱上,你的笑容。要怎么收藏,要怎么拥有?如果你快乐,不是为我。会不会放手,其实才是拥有?”
我突然唱不下去了,就起身回到自己的书桌前,黯然失神。晓威看了我一眼,忙坐下去,揭开卫生纸。那女孩儿突然问:“刚才是你唱的吗?”“额。是啊,咋的啦?”“你刚才唱得那么悲伤,为什么现在却笑得那么高兴啊?”
“唉,我有个毛病,只喜欢悲伤的歌儿。而且一唱歌儿,就会想起很多悲伤的事儿。可是越悲伤越投入,甚至有时会把自己感动。你说,这算不算有点贱呢?”我知道,这小子是在指桑骂槐地影射我。那女孩儿说:“怎么会是贱呢,这应该叫性情中人!怪不得,我说你的声音怎么有点变了呢!”“咳,唱歌跟说话,有点不一样吧。”
他们聊了好长时间,最后晓威露出满足陶醉的笑容,悠悠地蹭到床上。周亮问:“威爷,qq号还要不要啊?”“不要了!”“为啥?”“我已经拥有过她了!”“我勒个擦,你什么时候拥有过人家?”“就在刚才,我已经在精神上拥有过她了。不求天长地久的守候,只愿曾经拥有的风流!你这个俗人哪,难道非得肉体?”“好吧。大爷的,你赢了!”
我是想拥有,可我只愿是天长地久的拥有。如果不能天长地久,我宁愿不要曾经拥有。一个先天的盲人,从来都没见过这世界的美丽。他会不甘,他会遗憾,也会失望。但是绝对没有,那种得而复失的绝望。而后天的盲人,他已见识过这世界的美丽。而这个美丽的世界,却又被生生地从他眼前剥离!其实悲剧更是,不再把美丽给你看!
看见尹小妹在线,就给她发个信息:“小妹,哥哥我失恋了!”“哦哦。小妹我刚恋爱了,同喜啊!”“你是不是人啊!你有没有同情心啊!你安慰我一下,能死啊!”“哈哈。消消气,我给你倒杯茶。”“唉,骂过你我心情好多了。”“放心吧,在我的心中,你的语嫣永远是我嫂子!”“嫂子不好听,叫神仙姐姐!”“好好好,神仙姐姐哦!”
“小妹,给我唱首歌吧。”“哼哼,我怕舍友吓着!”“没事儿,你就用方言唱吧。”“额,用方言唱?”“嗯,你就唱《世上只有灿灿好》。”“啊,歌词是什么?”“我现场创作,等等哈!”随便改了几个字,就给她发了过去:“世上只有灿灿好,有灿的女孩儿像块宝。投进灿灿的怀抱,幸福少不了......”
她看完发来一个翻白眼的表情,说:“把灿灿改成小妹!”“不能改!”“为什么?”“牵一发而动全身,改成小妹就没价值了!”“哼哼,你是大坏蛋!”“去,滚你的蛋!”你是大坏蛋!这句话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得是那么的亲切。是的,我不是一个大好人,但也不能算太坏吧。
我不是大坏蛋,其实我只是,一个大笨蛋。笨到在这个短暂的生命里,不知如何去爱你。笨到在这个烂漫的青春里,就那样丢失了你。笨到在这个狭小的世界里,再也无法拥抱你。走路时,喜欢双手抱在胸前。多年以前,总以为那是,不可一世的桀骜。可是,多年以后才知道。其实那不过只是,一种潇洒的落寞。
走路有很多种,有蹦蹦跳跳,有跌跌撞撞,还有踉踉跄跄。我的童年,是蹦蹦跳跳。我的青春,是跌跌撞撞。或许未来,就是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的青春,还常常伴有浑浑噩噩的灵魂,迷迷糊糊的睡眠。王薇走后,我们班换了一个新的基日老师。芳名李燕,李世民的李,赵飞燕的燕。有些胖胖的,但是真的不可爱。
我们私下里,都叫她李后主。王薇是我们2班的开国女王,到她这儿就算亡国了。基日教室也被固定下来,每节基日课都在文贤108。上学期的教室是不固定的,所以每次去上课,晓威都会问我,灿哥,什么课啊?我就会反问他,威哥,在哪儿上课啊?
甚至有几次,我们竟然还找错了教室。有一次,我们误入了一间英语系的教室。我刚推开门,晓威立刻就上前显摆了一句,他背了三天的常用语:“遅れてすみません!”(对不起,我们迟到了!)结果一个满面络腮胡子的鹰鼻外教,像看老外一样地看着我俩,迷惑不解地问:“oh,what is wrong with you ?”擦,走错了!俩人一个凌波微步,迅速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