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书坊偶遇（东市）

长安城还是那么安静祥和，最起码今日比昨天天气凉爽多了。

一大早，崔婉娘就端了一盘肉脯和牛肉干，拿给程十娘加餐。

“阿娘，这什么情况啊。”程十娘完全不记得昨天有买了肉脯和牛肉干。

“你阿兄寄过来的，说正好碰到了可以吃的牛肉，又打了个野猪。这不按你的方子做的，尝尝看看味道变了没有？”崔婉娘递了一块牛肉干给程十娘。

“唔，是这个味。我和阿兄制作牛肉干的时候会放我特制的调料——花椒。不过阿兄这是不是嗮的有点干了，我的牙。”程十娘一边用力啃，一边说。

“阿娘，不吃了，东市里是不是有好多好吃的。我们去东市吃吧。”程十娘将手中的牛肉干丢到嘴里。浪费粮食可耻。

昨夜已经飞鸽传书给了消息给程咬金，今日只是再确认一下。达到目的的崔菀娘没说什么，就让彩云把肉干拿下去收好了。

要说西市是长安城是平民百姓的最爱。那么东市就是达官贵人的天堂。

东市商品种类繁多，砖瓦、陶器、三彩器、玉器、骨器、铜器、玻璃器、宝石戒面等等都可以找到。东市内不仅有笔行、酒肆、铁行、肉行、雕版印刷行等还有赁驴人、买胡琴者、杂戏、琵琶名手、锦绣财帛者……

东市里，崔菀娘带着程十娘先到了自家胭脂铺歇歇脚，顺便问候一下勤奋的员工。

程十娘不爱涂胭脂，只是拿了几盒唇膏一样的东西，还有出自大陈御医方子的美容膏。让自家掌柜包好，稍后送到马车上。是的，今日程十娘逛完东市要回秦家别院，没办法，骑马技术有待加强。

程十娘看着自家财神属性的阿娘，也是没办法。

程十娘坐在小隔间实在是无聊了，就和崔菀娘说要到对面的书坊看看书。

崔菀娘一听只是到对面书坊，觉得没什么问题，就让彩云跟着过去了。

你说程十二去哪了?

程十二被崔菀娘安排去吐蕃黎川城，毕竟他是最熟悉程处嗣的人。跟程十娘的说法是，程处嗣需要程十二过去帮忙。

程十娘当然同意，自己在长安城安全无比，还是阿兄那边比较危险。

而彩云姐姐和程十二说了一会儿话后，彩云姐姐也改变主意支持程十二去剑南道。这让后来程处嗣程处亮说漏嘴的时候，程十娘闹小情绪了。

程十娘一听崔菀娘同意了，立马跑到对面的书坊。书坊坊名叫“文瀚楼”，非常宽阔大气，目测是三座小楼连起来的。一楼已经有不少学子在捧着书翻阅。程十娘和彩云被书坊伙计引到右边的二楼，那边是接待女眷的。程十娘一眼扫过，一楼基本上是经史子集、科考读物。

上了二楼，里面人不多，就只有几位小娘子。程十娘随手翻了翻，都是一些游记、传记之类的。二楼的房间大概是两间50平方的房间打通。靠外的房间边上胡凳与矮桌间隔摆放，显得比较整齐。这书坊生意不错，时不时看到有女郎推着一个小车车将新书补上书架。

“真厉害，砺阿兄的小推车居然这么快就被用上了。”程十娘咂舌道。

“你家也有这个小推车么？”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女郎走过来说。女郎穿着绯色高裙腰,腰间系正红色长带，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肩披长巾，右衽交领的短衫，绣着福字纹。

“好一个漂亮的小女郎。”程十娘看向和自己说好的小女郎，心里想。

“你好，我叫程十娘，很高兴认识你。”对着这么个友好的小女郎，程十娘很郑重的介绍自己。

“你好，我叫李荔枝，很高兴认识你。”李荔枝看着这个比自己矮小半个头的小女郎，第一次交了个宫外的朋友。李荔枝就是长乐公主，李丽质。这次好不容易求得自家阿耶同意，才让自己去城郊皇庄散心。但是待在皇庄里就像另一个院子，这不长孙冲阿兄今日有空，带她出来逛逛东市。

这次李丽质决定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看看能不能交到朋友。这么长时间，接触到的小女郎要么清高不理自己（世家女），要么谄媚得很（想做自己的伴读），马上就满11岁的李丽质真的想找到一个真正的朋友。所以化名李荔枝，在东市这个最大的书坊寻找志同道合的朋友。

李荔枝（在没有被拆穿身份之前都称呼李荔枝），特地打听到今日城中贵女大都应太原王氏的邀请，到大雁塔之侧的芙蓉园赏花。

芙蓉园就是久负盛名的皇家御苑，隋文帝开皇3年（公元583年），就于此修建了“芙蓉园”。

“我家也有这个小推车，放一些东西很方便呢？”程十娘一边说一边和李荔枝一起向里间走去。

“彩云姐姐，你也找些喜欢的看吧。这里很安全的，我和这位荔枝姐姐随便看看，”程十娘对着跟在身边的彩云说道。

里间没有人，程十娘估计今天逛书坊的小娘子不多。两人走到里间，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

程十娘来长安城这么久了，同龄人都没遇到几个。这不撞见了一个热情的小娘子，赶紧问问长安城小娘子的爱好，特别是那个赛马会到底要注意什么。程十娘就现在这种三脚猫的骑马技术，想想都一把辛酸泪。

当然如果能交个好朋友就更好了。

这两个目的一致，目标一致的小娘子越聊越开心。都在心里暗自得意，“嘿嘿，阿兄还说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这不就找到了。”

李荔枝在和程十娘诉苦自家阿耶阿娘不让她出门，天天就知道让她待家里。聊到家里的弟弟妹妹是多么调皮捣蛋，自家阿兄是多么爱操心爱八卦的时候。聊着赛马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守在外间的李荔枝的婢女已经派人去调查程十娘的一切了。

这会儿，程十娘正在和李荔枝说起在墨竹村和墨思溪姐姐她们一起做的事儿。数学阿拉伯数字算法、小儿启蒙读物、绘画小人书，听得李荔枝恨不得自己立刻就飞到墨竹村一睹为快。在听到墨思溪姐姐不久就要到长安，更是高兴的连声说要认识认识阿溪姐姐。

两人交换联系方式，李荔枝留的是自家长孙冲表哥一处院子的地址，而程十娘则大大方方的留下来卢国公程府的地址。

两人正准备结伴下楼的时候，听到楼下响起了舞龙舞狮的声音。

好奇的两人，停住了脚步回到二楼，李荔枝让婢女下去看看。而彩云就像个小叮当一样，拿出程十娘最爱的蜜水。

“这是夫人从对面送过来的，娘子渴了吧。这位娘子不介意的话，也可以来一杯蜜水。”彩云温柔的说，又帮程十娘整理了一下衣群。

“不介意的，十娘子的娘亲对十娘子真好。”李荔枝感叹道，这出门还要给自家女郎准备蜜水的也没谁了。自家阿娘虽贵为皇后，但生活并不奢华，糖蜜这种东西也有但也不是天天都备着。

“嗯，清甜，带着一股花香。桂花香。”李荔枝抿抿唇，轻轻闻了一下，慢慢喝着蜜水。

程十娘看着面前超级优雅的小姐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已经见底的杯子，抬头又朝彩云看了一眼，小手慢慢的朝水壶摸去。

“哎呦。疼~”小手被拍了一下，连红印都没有，程十娘却夸张得好像被打板子一样。

“十娘子，今日上午只能喝一杯蜜水，小心牙疼。”彩云收起茶壶，对着李荔枝歉意的笑笑。

“这位李娘子，我家娘子贪嘴，让您见笑了。”彩云福福身子。

“十娘子听话，下午还可以再喝一杯，壶里已经没有了，只有两杯。”说罢彩云站在程十娘旁边，摸摸程十娘的小手。

“那好吧，下午那杯我要大杯的。”程十娘瘪瘪嘴。

“噗嗤~”李荔枝被这主仆二人逗笑了。

程十娘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对彩云姐姐说，“彩云姐姐，刚刚下面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热闹。”

“这书坊是李夫人的，这不看到你带的那些启蒙书籍，让人抄写了不少，准备售新书。”彩云回想了一下夫人交代的事。

“是上次道观里见到的那个李夫人么？难怪阿娘那天让我把那些书带上。”程十娘喃喃自语。

“是的，十娘子不是说咱大唐有那么多文人墨客，如果有人愿意为小郎君小娘子写故事，那就是一件为国为民的好事。书坊现在正在出售新书，向所有人征集小儿启蒙故事呢！”彩云回答道。

“说得不错，这小儿启蒙，开启我大唐民智，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李荔枝感叹道。

“其实，就是小时候看书没耐心，觉得听故事就比较容易接收。”程十娘摸摸自己的鼻子，有点害羞了。

“禀，公......女郎，今日书坊售卖新式小儿话本，叫小儿启蒙故事。同时贴了红榜，征集小儿能懂的好故事。如果被选中，除了可以在书目上写上自己的名号，还有一笔润笔费。这小儿故事每月一期，每本150文。有些贵但还挺厚实，有图有字，有不少人买呢！”

“河间王李孝恭，堂叔？难怪长孙阿兄愿意让我到这里玩。”李荔枝心里想。

“看下面那么多人，我们等人散了再下去吧？”李荔枝从窗户往下望，说道。

“行，这位姐姐，让书坊派人送一些新书上来吧。”程十娘对着李荔枝的婢女说道。

“是。”芷兰看着自家主子点头，立刻应声回答。

不一会儿，芷兰拿着几本新书上来了。新书有三本，除了小儿启蒙故事、还有一本长安新诗集、一本翻印的论语。

李荔枝拿起《小儿启蒙故事》津津有味的看起来，不时偷偷捂嘴，笑得眼睛弯弯。

程十娘随手翻了翻《小儿启蒙故事》，发现里面的故事虽然经过了润色后仍然童趣十足，不失新意就放心了。拿起《长安新诗集》，一个子一个字的品读。

得知赛马会还要作诗，需要恶补的程十娘打算学习学习，到时先做几首请阿娘看看，先备着。

《石竹咏》王绩

萋萋结绿枝，晔晔垂朱英。常恐零露降，不得全其生。叹息聊自思，此生岂我情。昔我未生时，谁者令我萌。弃置勿重陈，委化何足惊。

《送金竟陵入蜀》崔信明

金门去蜀道，玉垒望长安。

岂言千里远，方寻九折难。

西上君飞盖，东归我挂冠。

猿声出峡断，月彩落江寒。

从今与君别，花月几新残。

翻了一会儿，程十娘闭上了眼睛。揉了揉太阳穴，无奈的翻开诗集。

“十娘子这是怎么了？”一个关心的声音传来，李荔枝看完一个小故事，正准备和新朋友分享，就看到程十娘皱着眉头，一脸生无可恋。

“荔枝姐姐，这个作诗好难啊！”程十娘一边说一边，心里疯狂敲砖，“这些不是游记就是咏物言志的。要写一个符合自己初学者身份的诗，好难。难不成真要学前辈们讲那些大诗人的传世之作念出来。”

“唔，这首诗不错。”李荔枝翻了翻诗集。

“不会，你让我做数学题可以，作诗，好难。”程十娘一只手将诗集放好，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捶捶。能让数学苦手说出宁可做数学题也不想做诗，真难为某学渣了。

“不难啊，作诗很简单的。”李荔枝想了想。

“算了，被人笑话就笑话吧。有本事和我比算术。”程十娘最近发现ipad有个隐藏程序——科学计算器。所以神器在手，天下无双。程十娘膨胀了。

“要不我写几首给你。”李荔枝觉得自己这个朋友，什么都好，就是对长安城贵女擅长的东西不擅长。而且李荔枝已经知道了就是程十娘救了自己的母亲长孙皇后。

要是在以往，有人说不会作诗，要提前准备。李荔枝肯定给一个鄙视的眼神，让那个人走远一点。

这次却主动提起，看来李荔枝真的把程十娘当朋友了。

“不了，不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再说吧。”程十娘咸鱼了，反正自己什么样估计那些贵女也知道，就是个乡下来的女郎，做不出也没关系的。

“娘子，下面的人散开了，郎君已经在楼下等了。”芷兰向前一步，在李荔枝耳边轻生说道。

“十娘子，我要回去了。有缘再见！”李荔枝起身，对着程十娘不舍道。让芷兰拿一份新书，缓缓下楼。

“好，荔枝姐姐后会有期。”程十娘也有些不舍。

程十娘站在窗户，打开一点点窗户往下望。看见带上面纱的李荔枝，正准备上马，忙冲着李荔枝挥挥手。

直到李荔枝朝自己挥挥手，转身离去才坐回胡凳上。

程十娘没注意，站在李荔枝身后的一位郎君已经盯着自己很久了。那人正是长孙无忌的长子长孙冲，从自家阿耶处听得程十娘这个名字，又得婢女禀告程十娘与丽质交好，对程十娘自是十分好奇。

“市井传言程氏有女貌无盐，粗鄙不堪。能与自己表妹投缘之人，绝对不会像传言里说的那样。真是流言流言，三人成虎，众口铄金。”长孙冲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