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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闹事

清明时节,皇室宗亲扫墓,禁军巡城,平常百姓大多闭门不出,直待闻乐声起,皇帝回宫,方纷纷出城扫墓。

大将军扫墓虽比不上这阵仗,却也无法令李尤随行。

当然,多少认为女婿收的这徒儿不懂规矩,唯恐随行会出差错,遂是警戒她目光长远,莫争一时高下。

“在京城中,免不了流言蜚语。站得越高,嫉妒的箭矢便越锋利,有个捕风捉影的污点令口舌者心中痛快一番,总好过时时盯着你,妄图寻到你的七寸,亦或凿出陷阱将你痛击地好。”

许久未有人对她这般说教,令她隐隐怀念起从前的日子,还有从前的人。

恰逢护院道白应留现身于那棚中,李尤便乘着马车,快快赶去。

想给他一巴掌的念头被等待消磨,这些时日,她常想着,久别重逢的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可是,城中不许纵马快行,待她赶到棚前时,已是桃花依旧,不见人影。

哪里是桃花呢?地上是滴滴血迹,与丝丝落发。

“姑娘,热闹散了,喝碗茶吧。”

卖茶人一语惊醒怔怔的李尤,她在摊子上买了碗茶问:“什么热闹?”

卖茶人滔滔不绝地讲起某一日,一个皮肤黑黄的人将比武事宜上报官府的备份给他看,且给他一两银子,让他对来往者道,欲与白应留比试,可将战帖钉于此棚上。他将信将疑,将此事当做笑话讲与过往的人。

不久,棚子上出现了战帖,邀他一日后对战。

一日后,许多人在茶摊小憩,等待白应留的现身。

众人等到卖茶人赚得喜笑颜开时,见一跛子以长刀为拐,一瘸一拐地来到棚中。正以为此人亦是看热闹者,不想,一个低头喝茶的功夫,听得刀插地声,抬头看去,棚中等待之人的小鱼际丝丝渗血,原是刀柄被人贴着手砍断。差一点,这人的手掌与手指便会被砍断。

惊呼声四起,再看那跛子,已不知去向何处。

自此以后,挑战者众多,甚至有人提着“斩妖除魔”的灯笼前来下帖。

那跛子并不一一应下,而是挑出名者应战。皆是点到为止,众目睽睽之下,从未闹出人命。只是,这棚子里喷溅的血迹一看便知死过人,却不见尸体。有人说与那跛子有关,有人说与他无关。

甚至,有人说这跛子是白应留,有人说不是。有人说见过白应留拿刀、吃饭,他并非是左利手。有人说,他是左手用刀后功力大涨,方横空出世。

众说纷纭,唯一可信的是,那跛子手持六寸四尺长刀无疑,却无人在棚外见过他。

一碗茶饮尽,李尤道卖茶人当真的见多识广,并问:“不知阁下是否知秦寒霜与寒花山庄和灵器阁的关系。”

卖茶人打趣道:“姑娘还是个爱听江湖轶事的主儿。”

李尤顺势塞给他一两银子,卖茶人便说得更起劲,道秦寒霜是寒花山庄的少爷。寒花山庄与灵器阁作为兵器铺,每过几年便会请人对决,彰显自家武器的厉害,以争夺天下第一兵器铺的美名。风无暇死后,灵器阁一时找不出人应对,秦寒霜可谓是风头无两。

李尤再问灵器阁与寒花山庄在何处后,便向卖茶人道谢,祝他生意兴隆。

何首乌见她面色淡淡地进了马车,旋即跟上后问:“阿尤,你问这些做什么?”

她道:“众人当他真是妖魔鬼怪,不须得养病,这些时日便说他龟缩在京城,其实是朝廷造出了这么一个人来威慑江湖,便说他不行,长生刀更是烂铁。这不是你打听到的吗?”

何首乌茫然道:“是啊,你还说得不到就毁掉,这就是人。”

李尤点头,“他不许别人毁掉长生刀,但他不会表达,还选了个笨法子。这般对战,待到何时方休?若能使秦寒霜赞这是好刀,他便心静了。”

她说这些话时,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令何首乌看不到她的双眼。但何首乌晓得,想起白应留,姑娘便不会开心。

何首乌掀开车帘,从香烛车马中寻到些卖吃食的铺子,便道:“阿尤,今日我请你吃麦糕可好?”

李尤如纸扎人一般无神的双眼微动,道:“还是该我请你,去长水酒楼,如何?”

“长水酒楼?”何首乌捂着荷包道:“阿尤,你的月钱还剩多少?我们合计合计,莫要到时候不够了。”

李尤掂量自己的荷包道:“这几日不生火,都是凉菜,还能贵到哪里去?”

“凉菜吃得好,也很贵的,况且你初次到府外用饭,不能吃得太寒酸,叫人笑话了去。”

“规矩真多。”李尤掏出个金锭道:“不过出门前,师娘给我个大金元宝,让我莫将老爷子的话往心里去,所以……”

所以她们到了长水酒楼。

京城第一楼名不虚传,外有人引领车夫,内里入目之处比丞相宴客厅要大,更是罕见地有三楼。这一楼是座头所在,一座一桌四椅,还有戏班在台上唱折子戏,唯有二、三楼是拉着帘子的阁儿与客房。

小二正领着二位姑娘入店,尚未开口,便听其道:“我要住店。”

“姑娘?”何首乌瞪大了眼睛道:“你要住店?”

小二倒无惊讶,仅是让姑娘们出示户籍或者过所。

“不急。”李尤掏出块碎银塞在小二手中道:“我且看看这房间是否有与我风水相合之处,再定住不住,不过分吧?”

“不过分,自然不过分。”

小二领着她转着二楼与三楼的空房,住得人委实不多。她耐心地在每间空房中查看,倒真是探风水一般。

她记得白应留说过,刺伤他的暗器被收入警世司案库,故而不能拿给她琢磨。若是她喜欢摆弄这些玩意儿,倒是可以去看管案库,相对而言是安全又稳定的活计。只是案库摆放各种绝密物什,看管者不能随意离开,便不能到处玩耍看热闹,闷得很。

若是无人在棚外见过白应留,他又一直在京城养病,按他的性子,应是在案库中做事。毕竟住在王爷府中,暂居尚可,长久下去难免有寄人篱下之感,他不会喜欢。况且,他是闲下来便觉得自己是愧对兄长期冀的废人,怎么不去找点事做呢?

战帖之事沸沸扬扬,她倒真忘记了白应留还有在长水酒楼夜夜笙歌的传闻。大隐隐于市,案库在这里,可太合理了。

故此,她认为他就在此处,但敲敲打打一直未见哪间屋子像是有密道的模样,令人满心失望。

“若是没有姑娘满意的,不若姑娘再此用饭,送姑娘一道招牌菜,再将姑娘家车夫的饭包圆儿了,您看如何?”

自然最好,本就是要请何首乌吃东西。

当然,还因她坚持认为,白应留的据点就在这里。

不止她这么认为,长水酒楼的成掌柜也这么认为,于是她对着躲在窗子下面,又偷偷开缝偷瞄的男人问:“这便是那位姑娘?”

不待他回答,那姑娘一个转身,这厮便惊得关窗。

料是他否认,成掌柜也不会信。

“她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你可是漏了什么秘密出去?”

白应留不知李尤曾在他的回忆中看到多少东西,但应该不晓得这里有暗道、暗仓,若是她晓得,约摸也不会一间一间找。

“不知道。”白应留又掀开窗缝道:“但你放心,她不会往外说什么。”

“可这般举动,仍是将酒楼置于险地。”

他面无表情道:“这里早已被盯上,与她无关。待我寻到宅院,将案库搬出去,你便安全了。”

成掌柜挑眉道:“将案库搬出去,可是要划给你银两?还是你用被退亲得来的钱财?”

心头忽然被扎了一下,怅然若失的情绪随之升起,他心里不知是期待被找到,还是找不到,但她却将抉择交予他手。

“她的手帕掉在地上了。”

“她这是扔在地上。”

“你不捡走?”见他沉默,成掌柜又道:“被旁人捡走,兴许会出事。”

不消她解释,酒楼的座头中便绘声绘色地彰显会出何事。

李尤尚未入座,便见一男子拿着一方绣着鲤鱼的湖蓝手帕,让众人猜这手帕从何而来。

座头中有人笑道:“把你的姘头都猜一圈了,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的。”

男人“啧”了一声,道对方没有见识。

“这料子,这丝线,这针脚,是一般人用的手帕?还猜了一圈的姘头。”

众人哄笑道:“不是一般人,难不成是皇亲国戚用的?”

男人神秘兮兮道:“差不多了。”

这话引得李尤点过菜后,也循声看去,却是看不出所以然。

她问:“何首乌,这针脚有什么讲究?”

“这针脚……”

一声讥笑打断何首乌的话道:“说你是田……说你是小门小户出身,你还不服。”

熟悉的笑声令李尤头皮发麻,扭头一看,果真是那吏部尚书家的邓大小姐。

李尤撇嘴不理她,她却自顾自道:“那针脚一看便知是成州贵女的绣法,土生土长的京中贵女的绣法与此不同,昨日我带了京城绣娘去,你若是双眼从男人身上移至女儿堆中,自然听得到绣娘讲这针脚不同。”

夹枪带棒的话听起来便知,邓姑娘仍是持着老旧看法,并不以为有错。但李尤也不认为自己有错,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

李尤安慰自己,遂是拿起筷子,欲要埋头苦吃。

邓姑娘不依不饶道:“这里太吵了,我要去阁儿中,你和我一起。”

“你去你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话音方落,她灵光乍现道:“你不会是来和我套近乎的吧?难不成是你家中让你向我道歉?”

邓姑娘被戳中心事,霎时涨红了脸。看着这笑脸愈发嚣张,她旋即抱臂背对李尤时,又听到方才拿着手帕的男子在高谈阔论。

“这有人起疹子只是起疹子,有人起疹子还喘不上气呢。但是有人喘,那不是起疹子,是私会去了。二十岁的老姑娘,哪里耐得住……”

正是气头上的邓姑娘一脚踹翻那人面前的桌子,指着他厉声道:“侮辱名门贵女,你可知你犯得什么罪?”

男子冷哼一声起身道:“我犯了什么罪?”

邓姑娘一把拉起李尤的手臂,拽她起身道:“他犯了什么罪?该怎么判?”

李尤踉跄两步,环顾四周是一片陌生人看笑话的眼神,低头是她掉在地上的牛肉。

是爹爹让她去州都尝尝的牛肉,是白应留让她一顿吃个够的牛肉。

“怎么判?”

紧逼的言辞令她一脸委屈道:“我怎么知道他犯了什么罪?”

邓姑娘推了她一把道:“这时候不是你和我置气的时候,他可是污蔑李渺渺私通。”

“谁和你置气了?我又不认识他,我又不认识李……”她一愣,忽然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李……渺渺?”

她以口型,无声地问何首乌,渺渺可是相府千金的闺名。得到肯定后,她瞬间想起了昨日那弱柳扶风的美人,以及周遭不知是谁香味扑鼻的香粉,还有找不出半朵花的丞相府。

李尤反握邓姑娘的手臂道:“诬告反坐,你怎么能将诬告反坐忘了?”

“但他一个小门小户的,竟敢侮辱名门贵女,只判个私通太轻了,怎么不也该诛他九族!”

“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庶民犯法,与贵女同罪,有什么疑问吗?”

“哪里来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可未曾听说过,我只听过刑不上大夫!”

李尤忍住“大姐”二字,跺脚道:“你是和法沾边的事真一点儿都不懂,那咱们先放一边好不好?但说这私通有婚约者徒两年,无婚约者徒一年半,扔他去做一年半的奴隶,哪里还能活着回来?恨不得把他这条命给榨干净不可。”

听到这里,邓姑娘满意多了,遂是喜笑颜开地对那男子道:“你是自己去官府,还是我押着你去?”

男子推开两个姑娘道:“小丫头片子们,别挡爷的路,爷就不和你们计较了,否则,哼。”

“你敢推我?”邓姑娘捋起袖子道:“我今日不打得你跪地喊姑奶奶,我就不姓邓!”

“住手!”

李尤正要拍手看好戏时,耳旁突然传来这声厉喝,又是熟悉的声音,又是令她后背发麻。

“陶少卿!”邓姑娘一脸愤恨地指着男子道:“我要告他!”

“我知道。”

他不止知道,还引来了巡城兵,以闹事为由请这男子与邓姑娘走一趟。

“我才不和这种人一起走,我不过是砸了张桌子,交上罚银即可,对吧?”

邓姑娘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尤,看得对方满怀压力地点头。但她交过罚银后,那男子仍被一队兵带走,因着除她之外,另有人告他诬陷。

“痛快!”

邓姑娘长舒一口气,转手又抓住李尤,省得她像上次一般跑掉。

“上楼!”

不待她拒绝,成掌柜便迎来,请这三位大神至阁儿中入座。

成掌柜说令人舒心的话,媚而不俗的双目勾人至心坎,只是非平凡人的感觉令李尤蓦然想起自己留在此处的意图。

她问:“掌柜,方才我差些被推倒时,可是有位小二哥以背,托了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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