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最该落子的棋盘
拜占亚帝国并非伏尔加那种常年砥砺在冰霜中的国度，大部分的骑士，剑士仅仅是佩戴着一枚象征性徽章的绣花枕头，真正能走上战场挥剑厮杀的大骑士，大剑士甚至不如魔法师这一职业的群体数量，被誉为骑士顶峰的圣堂骑士仅有十二位，其中一部分已经常年未上过战场，甚至未和人进行过决斗，与埋首枯燥典籍的魔法师不同，一个多年没有握枪的骑士多半已经堕落，但剑士这个群体却有所不同，他们视剑为自己的性命，除非晋见帝国皇帝，他们终生都会携带一柄剑，它可以是一柄镌刻有教廷经文的圣剑，也可以是一柄沾染众多蛮族鲜血的魔剑。
在拜占亚帝国，每一名剑圣的佩剑都会有专门的记录，其中有一柄圣剑，名叫“蔷薇咏叹调”，它有令人咋舌的五尺十三寸长，剑身窄小剑刃稀薄，如同一支骑士的长矛，这样一柄剑原本不适合用作斗争，但它的主人却将它带上了至高的山巅，拜占亚帝国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女性剑圣雅尔法，她仅有的一位弟子目前就站在这座炫目的舞台上，向世人展示她华丽的羽翼。
贞德·贡比涅·美蒂奇，她在这场老人们精心设计的闹剧中，以不可阻挡的锐利锋芒，硬生生划开了一片属于她的战场，一个只能令人抬头仰望她华丽背影的至高战场。
她掀开红裙，沿着大腿丝滑的曲线，抚着皮革制作的鞘，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拔出了那柄寒芒嶙峋的短剑，像是手执红缨的战争女神俯视她的敌人，也就是那位名叫做拜仁·瓦伦丁的年轻伯爵。
“胡闹。”
一声锐利的恫吓从幕帘后传来，谁也不清楚这道幽暗漆黑轮廓的真面目，但所有人无一例外都低垂下了头颅，因为他们在关注这道轮廓之前首先看见了博尔吉亚老公爵躬下了身子，一个能让这位老人都俯首的影子，他们即便猜不透他的身份，也不会像个白痴一样挑衅上位者的尊严。
“美蒂奇家的孩子，收起你的兵器，这里是举行宴会的地方不是竞技场，老人会纵容孩子们的胡闹，但这不代表你们可以越过底线，要清楚，任何的包容都是有限度的。”
嗓音空洞而锐利，简直像把寒光凛冽的长矛对准人的眉心。
这简短的话语中饱含着赤裸裸地诘责，这是老人们对一只闯入自己棋盘的卒子表达出的愤怒吗？
在这样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中，即便是女性剑圣雅尔法认可的唯一弟子，出生顶尖豪门的贞德小姐也不由得感到一丝沉闷，事实上，她并不喜欢这些躲在阴影帷幕中操弄棋盘的老人们，但她不得不谨慎地收起那柄“破晓”，因为她很清楚，现在的她即便拥有再锋利的剑，也无法踏上那块阶梯，去斩断那些令人厌烦的丝绸帘子，那后面潜藏着一柄连她都感到不寒而栗的剑。
一个老人，一名载入帝国宏大史册的剑圣。
贞德重新收起了短剑，向后退，只是她后退的位置尤为特殊，那是距离康斯坦丁仅有三尺间隔的位置，从上方看过去俨然就像一名守卫在康斯坦丁身前的女骑士。
对此，一身白色礼服的古斯塔夫少爷仍然只是苦笑，只是这层笑意背后藏着些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那么，让事情回到原点吧，奥古斯都和瓦伦丁家的两个孩子，我允许你们为了自己的信仰而拼搏，但这并不表示你们能够打断宴会的进行，你们的决斗场地将在另一个地方上演。”
哗啦，仿佛绳索拽动的声音响起，整座黑皮诺庄园都在震动，华丽的大堂开始向后涌动，一团漆黑的影子从地底蹿上地面，仿佛暴怒的鳞蟒挣脱了深渊的泥沼，重返人世。
那是一座巨大的竞技台，这座黑皮诺庄园竟然是一栋炼金工坊？
全场死寂，原先认为这场闹剧已经落下帷幕的众人再度咋舌，原来博尔吉亚家的老人们并没有打算结束这出闹剧的想法，他们只不过要将原来的剧本呈现出来，那些错误的因素已经被他排除了出去，如今这个地方才是博尔吉亚家族最该落子的棋盘。
康斯坦丁脸色再度凝重，他知道自己已经接触到这个帝国真正轮廓的一角，但作为代价，兴许要支付出自己的性命，在这个世界，即便是生物链顶端的黄金生物，来到一个陌生的领域也需要耐心摸索这个原本不属于自己的新战场，而今夜，这出由博尔吉亚家族老人们精心设计的闹剧只允许一个胜利者走下擂台。
美蒂奇家族的骄傲小姐贞德忽然走到他身旁，伸出了自己手中那柄昂贵的天国金属短剑，嗓音清丽道：“我将我的剑借给你，待会要还我。”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我希望你能活着回到我面前。
愕然片刻后康斯坦丁欣然接受，他实在没有理由不去接受这样一位美人的好意，帝国女剑圣的唯一弟子，美蒂奇家族的掌上明珠，这样一个地位尊崇的美人送到嘴边，傻子才会拒绝，但康斯坦丁看重的显然不是这具娇嫩如玉的身躯，而是美蒂奇家族的背景，仅管这有可能开罪古斯塔夫家的那位少爷。
康斯坦丁走向竞技场，早已经蓄势待发的瓦伦丁伯爵望向这个第一次见面便让自己拔剑的“敌人”，脸庞上并无怒气，十一阶大骑士的他仅仅是要让一位闯入帝都的羔羊更加温顺一些罢了，不懂得谦让和低头的羔羊，大人物们可不喜欢。
“让我瞧瞧你在维斯洛特手上学到了哪些能让人惊艳的技巧。”瓦伦丁伯爵喊道。
康斯坦丁摆好姿势，尽管他不愿意被人观察窥视，但一味退让只会让更多的老鼠想要蚕食掉他这头大象，在这群帝都的老人眼里，多么厚重的假面似乎都会显得稀薄。
他面向瓦伦丁伯爵，淡淡道：“事实上，我并没有学习多少格斗技巧，但这不妨碍我打倒一名真正的骑士。”
挑衅，严重的挑衅。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猜测这位帝国“屠夫”的子孙会使出什么样惊人的技巧来打倒一位正统的大骑士。
某些从惊恐阴影中走出来的老人已经在互相低语，讨论谁能获得这场决斗的胜利，甚至背地里开设了赌局。
他们的赌注并非是简单的金钱，而是一些有趣的，鲜活的，会在丝绒大床上摆出各种趣味姿势的波斯猫。
古朴的铜铃声回荡在竞技台上，两道身影开始交错，弥忒兰制式的十字大剑与天国金属制造的短剑“破晓”在电光石火间剧烈交锋，划出一道道惊人惊诧的弧度。
这显然不是两个天真的孩子在挥舞玩具，他们在生死相搏，为了各自的信仰。
拜仁·瓦伦丁的身体快速移动，在距离对手一尺左右处，他忽然一跃而起，双手握剑从虚空重重砸下，这是格尔芬斩剑术中的“狮咬”，牺牲防御，从而换取最大限度的进攻力量，在弥忒兰大剑落地的刹那，剑流爆起，竞技台的石砖竟然被硬生生劈出一道裂缝。
多么狂暴的力道，简直就像要将敌人彻底撕裂的狮爪。
康斯坦丁旋转着后退，但拜仁的长剑并不打算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自下而上划出一道锋利的弧光，像是要将人从中间拦腰劈断。
但他显然错估了康斯坦丁的速度，在他那柄弥忒兰大剑即将接触目标时，康斯坦丁再一次完美躲开，紧接着迅速刺出一抹弧光，终点是拜仁的眉心。
但身为十一阶大骑士的拜仁伯爵并没有选择后退，反手挑剑，锐利的锋芒就像要将刺向自己的手臂拦腰截断。
台下众人深沉呼吸着，似乎都能感受到台上争锋的冰凉寒意。
从康斯坦丁踏上竞技台的那一刻心脏就在加速跳动的西尔维娅手心上早已凝聚了诸多冷汗，与她不同，双眼紧盯竞技台的贞德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一些个希望从她脸上窥视美蒂奇家族态度的老人也都无比失望的收回目光，重新注视竞技台上的战况。
剑器的交击声再次响彻周围，原本将要接触康斯坦丁手臂的弥忒兰大剑被荡开，一短一长的两道锋芒在虚空中交织出斑斓星火，两把剑刃同时划出剧烈弧光。
一声金戈交迸的峥嵘鸣音后，两人同时后退，康斯坦丁趁着间隙努力深呼吸，但拜仁显然不想给自己的敌人哪怕一丝喘息的机会，后退几步立马回身攻击，康斯坦丁提剑横挡，身体被震退。
这一次，拜仁并未继续进攻，他昂起头微笑，满脸骄傲，目光俯视而下就像在嘲笑一只无能为力的鬣犬。
他信心满满地举起剑刃，猛攻过去，康斯坦丁再次后退，这个场景更加坚定了拜仁的信心，在此之前，他其实有过一丝犹豫，因为他今天的对手是奥古斯都家族的继承人，他在来到帝都君士坦丁堡之前几乎所有的训练都被那位“屠夫”公爵隐藏了起来，没有人知道他在十三岁之前学习过什么，拜仁曾经一度担忧过维斯洛特的枪术，但目前看来，他的对手康斯坦丁也许并没有学习那套足以屠戮巨龙的传奇枪法，甚至流传在波拿巴家族的各种隐秘剑术，他也不曾见过康斯坦丁使出过，唯一令他觉得意外的便是康斯坦丁的奇特身法，那既不是正统骑士的步伐也不是一名合格剑士的步调，倒是有些东方剑客的影子。
这个念头仅仅在拜仁脑海里停留了一刻便被他剔除了，帝国上下可从没流传过奥古斯都家族有和那座神秘大陆接洽的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