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柳祭

翡翠柳树的第七片新叶舒展时，叶脉间浮现金色纹路。石昊抱着熟睡的婴孩坐在树根处，指尖摩挲叶片上凸起的纹样——那竟是火灵儿年少时在火桑林起舞的剪影。露珠从叶尖坠落，在朝阳中映出幻境：十五岁的红衣少女赤足踩过溪石，腰间青铜铃铛随着摘桑果的动作叮咚作响。

“娘亲...“婴孩梦呓着抓住叶柄，十二目在眼皮下不安滚动。柳枝忽然垂落，将露珠点在他眉心。幻境中的火灵儿似有所感，转身的瞬间，整片桑林突然燃起苍青道火。

石昊猛然站起，怀中婴儿的体温急剧升高，襁褓中渗出青铜汁液。柳树根须破土缠绕婴孩四肢，叶脉间的火灵儿幻影竟开口轻唱：

“桑叶青，桑果红，阿娘等归月明中...“

夜色如墨倾覆，婴孩的啼哭化作实质音浪。石昊以脊背为盾护住幼子，大罗剑胎劈开音波时，窥见星河倒卷的奇景——亿万星辰化作流萤，聚成火灵儿梳妆的轮廓。她对镜簪花的手势，正是当年大婚前夕的模样。

“灵儿，是你吗？“剑锋刺入星河的刹那，镜面轰然碎裂。漫天星屑凝成青铜战矛，矛尖挑着染血的合卺杯。婴孩突然挣脱襁褓，十二目映出仙古符文，肉乎乎的手掌竟握住战矛：

“阿娘...痛...“

石昊的仙帝真血凝固在经脉中。那战矛纹路与火灵儿心口伤痕完全吻合，婴孩掌心正渗出血色丝线，与当年罪州火桑林的地脉如出一辙。

柳树突然暴涨千丈，枝条洞穿九重天。天穹裂缝中坠下块染血石碑，碑文正是石昊年少时刻在石村后山的誓言：“纵使沧海化尘，必守灵儿三生。“ 而今“灵儿“二字正被青铜锈迹侵蚀，渗出黑血。

婴孩十二目同时流泪，泪珠落地生成微型祭坛。坛中升起火灵儿虚影，她的足踝缠着青铜锁链，每走一步都带出皮肉撕裂声：“昊哥，我们的誓约...成了困住你的牢...“

石昊挥剑斩向锁链，剑气却穿透虚影劈在柳树上。翡翠树干裂开缝隙，露出内部中空的青铜棺——棺中女子怀抱婴儿，赫然是正在消散的火灵儿本体！

“原来你一直在这里...“石昊的仙帝躯壳寸寸龟裂，却将最后的本源注入剑胎。大罗剑灵显化女童形态，哭着抱住他的手臂：“主人不要！“

火灵儿虚影突然凝实，残存的右手抚上石昊白发：“傻子，当年你替我挡下安澜的灭世矛，这次换我护着你们。“ 她怀中的婴儿幻影与现世幼子合二为一，十二目绽放的清光竟逼退青铜锈迹。

柳树轰然倒塌，万千翡翠叶凝成火灵儿的嫁衣。她牵着现世婴孩走向青铜棺，回眸一笑仍是石村月下的模样：“等这株柳树再开九千朵花，我...“

余音被棺盖合拢声斩断，只留一枚桑果落在石昊掌心。果核中嵌着粒青铜铃铛，轻轻一摇，满山枯桑霎时花开如血。高原罡风如万古凶兽嘶吼，石昊左手托着焦黑的柳树桩，右手大罗剑胎在地面犁出百里沟壑。树桩表面流转着微弱的翡翠纹路，那是柳神陨落前刻下的涅槃法阵——此刻正在吞噬他灌注的仙帝真血。

“不够...还不够...“石昊咬破舌尖，精血凝成九枚原始真解符文。符文触及树桩的刹那，虚空浮现柳神昔年教导他的场景：白衣女子立于柳枝轻摆的石村口，指尖点在幼年石昊眉心传授草字剑诀。那些被岁月模糊的细节突然清晰——柳神每次转身时，发梢都会带起一缕翡翠色的轮回光！

“原来您早将复生之法藏在道法里！“石昊道心震颤，九大秘境同时轰鸣。柳树桩突然生根发芽，根系刺入高原血土时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仿佛在啃食诡异本源的骨髓。

十大诡异始祖的青铜王座破土而出，首座上的黑影抬手引动三千灭世劫雷。雷光中沉浮着被污染的仙帝尸骸，每具尸骸额间都生着十二道竖瞳。

“带着块烂木头来送死？“第二始祖讥笑，腐朽的指尖弹出血色祭文。祭文化作九头饕餮扑向柳树苗，却在触及嫩叶的瞬间被翡翠神曦灼成飞灰。

石昊剑锋指天，背后浮现九叶剑草法相。不同于往昔的是，剑草根部缠绕着柳枝虚影：“今日不斩尔等，只要借高原血池一用！“

大罗剑胎迸发混沌剑气，竟同时施展他化自在大法。过去身持雷帝宝术轰开血雾，未来身演化鲲鹏极速撕裂空间，现在身则怀抱柳树桩冲向祭坛中心。十大始祖面色微变——那血池中翻涌的，正是他们重生的本源！

第三、第四始祖联手结印，高原苍穹化作青铜巨鼎倒扣而下。鼎壁浮现九万九千张痛苦人脸，皆是石昊在边荒征战的故友！

“你每杀一人，鼎威便盛一分。“第五始祖的声线夹杂着孟天正的嘶吼，“荒天帝，可还记得帝关陨落的英灵？“

石昊目眦欲裂，怀中柳树苗突然绽放轮回光。翡翠神曦凝成柳神虚影，她以枝为剑刺向巨鼎：“小昊，看好了！“剑光过处，人脸化作光雨消散——竟是柳神燃烧残存道果，替他了断因果！

趁此间隙，石昊将柳树桩掷入血池。池中黑血沸腾翻涌，树苗却在污秽中绽放出纯净的新芽。第七始祖怒吼着拍碎虚空，却被新芽迸发的翡翠光雨灼穿手掌——那嫩芽里，竟蕴含着柳神最本源的涅槃法则！

“阻止他！“首座始祖终于起身，额间十二目凝成灭世光束。光束所过之处，时空长河都被蒸干，露出后方漂浮的祭道锁链。

石昊逆流而上，左臂在光束中化作白骨。他借势震碎臂骨，染血的指节按在柳树桩上：“以我帝骨为引，唤万古青天！“

血池突然倒卷，柳树苗暴涨成通天建木。树冠托起残破的仙域，根系缠绕十大始祖的王座。第二、第六始祖的青铜躯壳爬满翠绿藤蔓，发出刺耳惨叫——他们的本源正在被建木净化！

“退！“首座始祖撕裂虚空，带着其余始祖遁走。石昊半跪在建木下，看着被藤蔓绞杀的两具始祖残躯化作青铜汁液，缓缓渗入柳树根系。

翡翠色的光雨笼罩高原，柳树主干浮现女子轮廓。石昊颤抖着抚过树身刻痕，那里有他幼时刻下的歪斜字迹：“石昊永远保护柳神。“

“痴儿...“树身传出虚弱的叹息，几片新叶轻拂他染血的白发，“这具树身还需温养三万载，莫要再逞强。“

大罗剑胎突然发出预警嗡鸣，石昊抬头望见九重天外未散的青铜门。门缝中伸出的巨手正抓向建木嫩枝，掌心赫然是火灵儿消散前系在他腕间的青铜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