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传开
陆菀让子衿拿来铜镜照了照,她一时忆不起是何时伤的,昨晚她根本没感到疼,谢湛果真恨她至此。
可她心里真真切切明白,谢湛恨她是真,爱她亦不假。
或许昨晚他说心中只她一人并非胡话,只因他们之间横着难以逾越的壁垒。
她想,越过去。
她得好好在这宫里活下去,想父母平安,想兄长陆蕴明年登科娶妻,想弟弟妹妹安稳长大。
“你们熬了一夜也累了,去歇着吧,让竹云去向皇后告假七日,就说我病了。”
她脸上这伤总得结痂了再让子佩遮盖,否则见不了人,她不想让旁人知道脸上这伤。
陆菀醒了便没继续睡。
这屋里凉意习习,还没到供应炭火之时。
通过近五个月的相处与观察,竹云与山奈都是安分稳重的,也不多言。
这样稳妥的人竟分到了她宫里。
子衿子佩去歇着了,竹云一会儿要去凤仪宫回话,陆菀便唤了山奈进屋侍奉笔墨。
她要送封家书,她要让父亲好好查查陆家当初为何接纳谢湛,当初的身份真是只是众人熟知的父亲远房表妹之子么,为什么没人怀疑他的身份。
“子衿醒了让她来找我。”
“是。”
陆菀写好信并未直接交给山奈,这件事还得子衿去办。
薛才人的事也不能停,七日后白苏的药膏应该也做好了。
谢湛昨晚说不想看到她,他这句“不想”不知会维持多久,但一定不是永远。
辰时二刻孙宝林请安回到临安宫便要见陆菀,陆菀本以身子不适为由拒了,可孙宝林却说有顶要紧的事。
陆菀只得躺回榻上隔着床帐与她说话。
孙宝林一踏入内室便是一阵药味,一脸狐疑坐在榻边摆放的凳上,惊异道,“姐姐果真伤了脸?”
陆菀一怔,是谁将这件事传出去的,是她的人还是宣德殿的人。
想归想,口中却并未承认,“妹妹在说什么?”
“今儿请安时都在传,说姐姐昨晚惹皇上动怒,皇上对你动了手,出来时脸上血都流到了脖子里。”
竟传的有板有眼。
昨晚出了寝殿的门竹云与山奈就为她将血擦拭的七七八八了,能传这样的话不是她们二人便是宣德殿的人了。
可孙宝林巴巴的来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陆菀掩唇轻咳两声,正色道,“那些都是旁人瞎说的,我只是昨晚回来时受了凉,不想过了病气给妹妹。”
孙宝林自是不信的,满屋子药味便知她并未说假话,多半是既伤了脸又受了凉。
不过,从前没听过皇上对谁动过手,这陆菀究竟做了什么惹皇上动了这样的气。
“好,那姐姐便歇着吧,我过两日再来看你。”
“妹妹慢去。”
孙宝林近日所作所为倒有些出乎陆菀意料之外,瞧她这言行并不打算远离她。
孙宝林离开后山奈直接跪了下来,惊慌道,“美人,这件事不是奴婢传出去的,奴婢敢肯定也不是竹云,竹云不是这样的人。”
竹云今日去凤仪宫为陆菀告假,若说是竹云也不无道理,竹云的确有机会做这件事,山奈以什么理由为竹云担保。
陆菀抬起玉手自幔帐的缝隙缓缓掀开,“起来吧,我并未疑过你们二人,我既让你们入内侍奉,必是相信你们。”
这件事子衿可以去查,却不能寒了下面人的心。
竹云这才起身前去扶陆菀下榻。
与此同时宣德殿一个内监已被杖毙,但这事只宣德殿的人知晓。
夜幕沉临,月亮似被一大块墨黑的幕布笼罩着,透不出一丝光。
孟广刚从后殿暗门窜出就被谢湛察觉了。
“今天没叫你来,过来作甚。”
谢湛正挑灯批阅奏折,面色阴沉,对着孟广也没好脸。
孟广双手环抱靠在壁上,“啧啧,我今儿在宫外听说一件大事,听说你亲手打了陆姑娘,若论起来,她还是我的表妹,啧啧啧,真没想到你还会动手打女人。”
孟广是陆菀母亲孟静兰庶兄的庶子,的确是沾着亲,只是从未见过,谢湛也是成为皇太孙后才结识孟广。
此人十二岁就离了孟府独自闯荡,身上全无半点世家子弟的气息,也就是本事大了些,模仿能力尚可。
谢湛的手一顿,殷红的朱砂顺着笔尖低落在折子上,侧首看向孟广。
“你说宫外也传开了?”
孟广重重点头,行至桌前拿了个苹果大口啃起来。
谢湛回头继续批阅,冷声道,“两个月不许见傅氏。”
“不行。”孟广刚说完便反应过来,“哦,是傅昭仪传的啊?”
孟广收回眼神,无所谓道,“行吧,不见就不见,换个口味也不错。”
见谢湛仍旧冷着脸不理他,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什么情况,给我说说,我给你支个招,咋还真动上手了。”
“没什么,你哪来去哪。”
说话间,笔却未停,仍旧飞速流转。
孟广直接席地而坐,无赖道,“我今天还真就不走了,咋地。”
谢湛将笔放置笔搁上,身子瞬间没了方才的挺直,不再是方才的冷硬语气。
“我昨晚将她祖父的事告诉了她。”
孟广从地上起来坐在红木雕嵌理石圆桌前一口一个梨花酥。
“你也真够狠,我那表妹应该承受不住吧,好歹是敬仰多年的祖父。”
谢湛行至孟广身侧倒了杯酒一饮而尽,“那是你以为。”
她的意志远比他以为的坚韧许多,今日递出去的那封信足以说明一切。
孟广只远远见过陆菀,连句话都未说过,自然不了解。
孟广拿起玉壶将谢湛酒杯斟满,直接举起玉壶与谢湛的酒杯碰了一下。
“来吧,知道你不好受,兄弟陪你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