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暮色

太阳低垂。云宝在酒店房间里，看向左边的窗外，日光渐渐变成橙色，变得暗淡，影子越来越长，越来越黑。此时，她坐在之前和萍琪、小蝶一起玩牌的桌子边，吃饱了晚餐，闲适地坐着。

用‘云宝究竟是不是暮光的’这个问题好好地玩弄了暮光一番之后，云宝带着朋友们一同去找地方吃晚餐。她用并不缺少准确性的句子表达了自己不准备只给自己买礼物的想法【注1】。最后，她们找到了一家餐馆，云宝从前在云中城见过这家餐馆的连锁店，于是他们就在那里吃了晚餐。味道不如记忆中的那么好，但说实话，云宝也不在乎吃什么。

她在乎的，知道星光不会干坏事，安安心心地和朋友们待在一起，坐下来吃晚餐，不用担心一切都被推翻重来...这种宁静几乎超脱现实。

那之后，她们回到酒店，萍琪在她和瑞瑞、苹果杰克、斯派克同住的房间里开了个安静的小‘派对’。说实话，与其说是派对，不如说是吃吃喝喝、玩玩纸牌，既没有音乐，也没有热舞，和萍琪平时的派对大相径庭。但这样的小派对反而很有用，云宝和暮光在玩了很久，很开心。

玩着玩着，云宝却静悄悄地离开了，一言不发。虽然比平时的派对安静得多，那里还是喧喧嚷嚷的。而此时云宝独自躲在房间里，享受的却是宁静。

轻轻的敲门声，门开了。暮光站在门后，面带淡淡的担忧，嘴角却扬起询问的弧度：“嘿，云宝，你突然就走掉了，我们有点担心你呢。”

云宝靠在椅背上，轻声笑了笑：“嘛，我没事啦。吓到你们了，不好意思，我只是想静静的呆一会儿而已啦，又不想打断萍琪的派对，所以就到这边来了。”她的笑容放缓了几分，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暮光的担忧消散了些，她关上门，走到椅子旁：“嗯，但你至少该跟我说一声的，我可以跟大家解释情况。萍琪刚刚都到闹钟底下找你了。”

云宝挑了挑眉。“等等，你说真的？她真的这么干啦？”她不敢相信地问。暮光愉悦地笑了笑，在桌对面坐下。

“云宝，我们都应该知道，永远别想弄明白萍琪做什么。”她说着朝窗外看去。

云宝耸耸肩，和暮光一起看向外面。许久，沉默，无言。橙色的余晖化为粉色，又变为紫色，很快，夜幕的暗蓝色就要降临。云宝看了一眼暮光，微妙地笑了。“看，你在天上。”她突然说。

暮光哼了一声。“行行行，我在天上。这笑话比我都老了。”她翻了翻白眼。

“真的吗？”云宝说完，想起了原因，以蹄掩面，“哦，对了，你老妈叫薄暮微光（twilight Velvet）。不好意思。”

暮光以蹄掩嘴，窃笑几声，摇了摇头。“我爸爸和妈妈第一次约会的时候，编了这个笑话出来。”她随口说着，又看向窗外，这一次看的是天空。淡淡的蓝紫色中，几颗星星已经浮现。

“听上去是个老掉牙的故事。”云宝干巴巴地说，靠回靠背上，看着天花板。

暮光耸耸肩：“也许吧。但是，妈妈说，就是那一次，她就确信，爸爸就是她想要嫁的那只雄驹。”

云宝轻声哼了哼，又偏过头，看向暮光：“...对了...”

“嗯？”

“你之前为什么说我是你的？”云宝放低了声音，认真地问，微微垂目，“就是，你用枕头把萍琪推开的时候。”

暮光羞红了脸，看向一旁：“哦，呃...嘿嘿，大概只是随口一说？”她努力装作无辜地耸了耸肩。

云宝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小朋友不准讲骗话。”她微微动了动蹄子。

暮光的假笑又夸大了几分，终于撑不下去，叹了口气：“我也说不上来，可能是因为我从小就和你一起长大的缘故吧。从你来到坎特洛的那天起，我们基本就天天见面了。”

云宝点了点头：“有点道理...”

“嗯。”

沉默，漫长而尴尬。云宝低下头，不安分地摆弄起蹄子来：“那个...呃...”

暮光看向一旁，看上去同样尴尬，然后站了起来：“呃...那我先回去了，大家，呃...还在等我看看你的情况——”

“别、别走！”云宝脱口而出，抓住暮光的前蹄。两只雌驹僵在原地。好一会儿，云宝才羞赧地松开了暮光：“我、我是说...没关系，你可以，那个，再呆、呆一会儿吗？就一小会儿？”

暮光眨了眨眼，看看云宝刚刚摸过的那只前蹄。她微微转动前蹄，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又看向云宝。云宝看向一边，翅膀低垂着。暮光脸上惊诧的表情慢慢被柔和、羞涩的微笑取代了。“...如果你这么想要我陪你的话，可以直说呀。”她轻声说。

云宝僵住了，睁大了眼睛，耳朵一下立了起来。暮光刚刚说话的语气...她瞥了一眼朋友，咽了咽口水。“呃...好。好吧...呃、嗯...好吧，我喜欢你陪着我。”她颤抖着说，以蹄掩嘴咳了两声。

暮光坐回椅子上，前腿盘放在桌面上：“如果我再陪你一会儿...你想做什么呢？”

云宝看上去有些不开心：“别这样嘛...”

暮光露出狡黠的笑容：“我需要知道你的计划。没有理由地把大家晾在那边，可不是我的作风。”

云宝轻轻哼了一声。“我...我想...”她嘀嘀咕咕地说，声音小的听不清楚。

暮光假装偏过头，竖起一只耳朵：“你说什么？你连自己想要什么都说不清楚，我可听不清哟。”

云宝咬咬牙。“你问我想要什么？那我就告诉你！”说完，她站起身来，伸出前腿揽住暮光的腰，一把把她拉了过来。暮光惊叫一声，被云宝拉进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云宝蹭了蹭暮光的鬃毛，暮光的脸微微发烫。“现在...懂了吗？”云宝在她耳边小声说。

过了好一会儿，暮光才反应过来。她在云宝怀里动了动，舒适地享受着，轻声哼了哼：“勉强，算懂了吧。”

等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下时，小蝶来到房间门前，想要找云宝。她只往门后看了一眼，便轻轻关上门，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门后的房间里，云宝和暮光在一张床上相拥而眠，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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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于何处，皇侄女...？”露娜自言自语着，在梦境领域中穿行，同缓缓漂流的微弱蓝光一同优雅地向前飘飞，于千百万梦境当中寻找她的目标。她原以为，云宝今夜的梦境，与前两次一样，会被笼罩在梦魇的黑暗之中，然而今夜的梦境领域却一片安宁，这令她既感到宽慰，又有些不悦。她停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放松心情，以便找到目标。

领域中的梦境如此之多，如果想要找到的小马没有做噩梦，则几乎没有可能找到具体的一只小马的梦境。露娜公主其实有协助寻找特定个体的法术，但现在的她仍然比放逐前虚弱了些许，如果使用这类复杂的法术，可能会被梦境领域直接弹出。

“至少，子今夜未有梦魇...”露娜小声嘀咕道。放眼望去，四周都是银色边沿的梦境。

幸运的是，她终于找到了一个略有不同的梦境。转眼看去，那是一个明亮发光的梦，它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其他梦境。虽然不是目标，但露娜觉得这也值得一看。她纵身跃向另一道微弱的蓝光，很快就来到那个梦境旁边。露娜向梦境里看去，梦境的主角让她会心一笑。

“啊，皇侄女...子已重归安宁...”她自言自语地看着那梦境。在云宝黛西的梦中，云宝和暮光闪闪——确切地说，云宝黛西心中的暮光闪闪——一同玩着躲避球。她们看上去多么开心...露娜的笑容黯淡了几分。“...恕我冒昧了。”她踏过泡泡的边界，踏入梦境之中。

梦境领域中的空气几乎是静滞的，但梦境中却吹着晚霞中微暖的风。暮光和云宝，在下方一片长满了高高的草叶的平原上玩耍。平原左侧，是高耸峻峭的山峰；右侧，是无尽的海洋。太阳在海面上方斜垂，静滞在空中，一派祥和安宁的景象。

露娜缓缓下降，有所期待地看着云宝，等着她看见自己。过了一会儿，暮光将球丢过云宝身后，云宝转身去捡时，看见了露娜。她停在原地，梦境也静止了。云宝站直身子，露出明亮的微笑。“露娜小姨！嘿嘿...就知道没有这么好的事。”她说着又看向梦中的暮光——不见了。

“你击败梦魇，甚善。”露娜微笑道，但随即皱起眉头，“然，你失踪一事，令我深感不测。”

云宝困惑地偏了偏头：“等等...谁以为我失踪了吗？”

露娜的脸色变得更阴沉了几分：“你于朋友离镇外出之际，消失无踪。期一周，未有小马见你。皇姊甚是不安。”

云宝向后退去，看向一旁。“哦...呃，那个，我能解释的。”她的声音里有了几分紧张。

“如此最好。以我双目，见你受尽梦魇之害，令我亦为你之不告而别担忧。”

云宝叹了口气，用前蹄揉揉另一条前腿：“啊，对不起啦...我们大概明天就回去了。”

“且慢...‘我们’？”露娜重复道，微微眯起眼睛。

云宝瑟缩了。“呃...是的，我和朋友们在一起。”她说着，向后退了一步。

露娜的脸色变得很是凝重。“如此...请释之，你之朋友何故欺皇姊？！”她尖刻地问，向前踏了一步。

“如果妈妈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她就会用皇室命令叫我们回去，我们谁也没办法了！”云宝还嘴道，微微眯起眼睛，“是，我是有点不听话，可是你知道吗？”她指了指自己的头，“至少现在我不用再做噩梦了。”

露娜停了下来，稍稍泄了点气，深深吸了一口气。“...抱歉，我本无意冒犯。”她的声音几乎没了半点力气。

云宝也泄了气。“...我也想说，对不起。这样，等我回到家，就给你和妈妈把事情都说清楚，好吗？”她的语气有些沉重，心中深知自己可能要被好好批评一顿，甚至可能要受惩罚了。塞雷丝缇雅是一位宽容的领袖，也是一位慈爱的母亲，可饶是如此，云宝还是心有担忧。

“恐惧的味道...”一个像是几种声音混在一起的、邪恶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声说道。

云宝全身变得冰凉，颈后毛发挺立。她看向露娜。露娜睁大了眼睛，眼里满是惊惧。“露娜...怎么回事？”云宝紧张地问。

露娜看向太阳，瞳孔紧缩，立刻展开双翼。“何...何故？！”她飞入空中，点亮独角。

“露娜？！”云宝展开翅膀追了上去，朝小姨喊道。她看向太阳，呆滞在原地，脸上血色尽失。

日食。太阳只剩下渺远的一圈黄色的光，而这最后一抹光也很快消失殆尽，整个世界变得一片漆黑。原本温和的风，此时变得冷凝而刺骨，直往云宝的鬃毛里钻。云宝闭上双眼，平原上的草叶、碎石和泥土被风抛入空中，往她脸上扑来。

“退下！！”露娜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自此平静梦境退下，返汝应居之处！”

“恐惧...愤怒...”那个声音又出现了，云宝心中最原始的恐惧渐渐浮现，“余见之...余嗅之...余将取之...”

云宝微微睁开眼睛，看见了露娜的脸。她的脸在绝望与愧疚中扭曲变形，被正向云宝扑来的暗紫色魔法阻挡而模糊。那魔法像是饥饿的八爪鱼一般，似是以云宝为它的猎物。

“昙特巴斯！！不可！！勿害之！！！”露娜尖叫。云宝什么也听不见，她被紫色的云雾包裹了，小姨的喊声，呼啸的风声，消失不见。

云宝放声大叫，黑暗中一片寂静。

- - -注 释- - -

注1（她用并不缺少准确性的句子表达了自己不准备只给自己买礼物的想法）：原文即是这种三重否定句，可能是作者有意为之，故不予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