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归之诺

看着满大街到处是的水晶小马，法瑞克斯不爽地撇撇嘴。他们颜色花里胡哨的，可一个个都没精打采的样子，看上去莫名其妙，弄得他脑袋疼。索拉克斯走在他身旁，看上去一点没有不爽的样子，只充满了决心，双眼睛盯着南方。继续前进，索拉克斯好奇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幻形灵，法瑞克斯更觉得浑身难受了。“怎么？我牙上粘了东西吗？”他简单粗暴地问，用长长的分叉的舌头舔了舔尖利的牙齿。

法瑞克斯不愉快的语气，吓得索拉克斯一跳，他尴尬地笑了笑，赶紧看向正前方。“啊，对不起，我只是，”他说到一半停顿下来，更为仔细地看看法瑞克斯，“我只是想猜猜你在想什么而已啦。”

“我在想，你能不能别盯着我看。”法瑞克斯一翻白眼，怼回去，“说真的，你怎么跟第一次见到我似的。”

索拉克斯露出小小的微笑。“啊，不是不是，我是说...”他的微笑换做疑问，“我在想，是什么让你这么快就站到了我这边。我还以为你会和我吵起来呢，结果你却——”

“索拉克斯。”法瑞克斯举起一只前蹄，打断他的话，“我被关着的时候，也就只能想想你和那些小马说的话，没别的事可做。还有...你们上次来之后，我看到牢房外面留下了一些爱。我能看到，甚至能尝到...”他的耳朵垂下去，声音也降下去，“可就是吃不到。虽然不多，可也够把我逼疯了。我那时候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说到这儿，他朝索拉克斯得意地一笑，“现在可都明白了...”

索拉克斯挑起一边眉毛。“那，为什么你一开始要拒绝呢？”他语气平淡地问。

法瑞克斯叹了口气，摇摇头。“因为我不想相信。我现在都不愿相信，女王陛下居然一直在把我们往错误的路上带。”他用沉重的语气回答，立直了些，“我将全部生命都奉献给她的领导，要我反对她，不是件小事。”

索拉克斯缓缓点头，看向前方，脸上是理解的神情：“那个...法瑞克斯，至少让我对你说...谢谢你。”

“哦。”

两只幻形灵一言不发地前进，法瑞克斯借此机会将注意力放到四周。他细细打量这座城市，足有几分钟，眼中既是好奇，又是厌恶。

虽然他不得不承认，这里的建筑相当大气美观，每一栋房子都完全由珍惜而价值不菲，对魔法有强大反应的宝石制成，但同时这里太过明亮的颜色，再加上整座城市闪闪发光的样子，又很不对他胃口。即便是现在，他和索拉克斯已经来到了帝国边境，他还是被这种高亮度高饱和度的颜色辣到了眼睛。“这些小马不管敌军找不找得到这里的吗？”他直接地问。索拉克斯听后轻声笑笑。

“嗯，他们很少有战争，”他指出，转头看向身后的城市，“而且多漂亮啊。”

“是挺漂亮，暴露自己暴露得更漂亮。他们连城墙和城门都没有！”法瑞克斯皱着眉指出，“敌军都不用费半点力气，就能闯进来了。”

索拉克斯点点头。“不过，他们有水晶之心啊。水晶之心就足够保护整座城市了。可是，黑晶王把水晶之心给封印了...”他满不情愿地说，声音听上去有些怯懦。

法瑞克斯翻翻白眼，在水晶街道的最边缘停下，附近农场的草地轻轻拂过他的蹄子。他停下来，扫视地平线，风轻轻地吹过他蹄子与翅膀中的洞。接着，他看向右边的索拉克斯：“喂，我们走不走啦？”

索拉克斯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回头看向远方的水晶宫殿。他的耳朵垂下去，整只虫都蔫儿了，眼睛紧紧盯着远方的宫殿，脸上原本的笑意荡然无存，换做怀念与愧疚。“...呃，好、好的，”他终于结结巴巴地说，从思绪中挣脱，看向南方，“我们走吧...”

法瑞克斯担忧地看着弟弟，伸出一只前蹄放在他肩上。“你确定真的想去吗？”他问，作为一个天生听上去凶巴巴的幻形灵，他已经尽可能温柔了。

索拉克斯又沉默了一会儿，思考着如何回答。他站直身子，板起脸，用力一点头：“我确定，走吧...”

但他还没来得及走一步，一个声音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令他停在半途中。那声音渺远，模糊，几乎只剩下了回响。索拉克斯的嘴角困惑地下垂，转过头竖起耳朵，想要听清楚些。过了几秒钟，又传来那个声音，这次清晰了些。像是一只幼驹，长长地扯着嗓子喊。索拉克斯更拼尽全力去听，转过身来看向城市，想要听得真切。法瑞克斯这时总算注意到弟弟的异样，也转过头去。

声音又传来了，这一次，索拉克斯意识到了那究竟是什么。他睁大眼睛，忍不住惊呼出声，他看到声音的来源在一座房屋后飘现出来。是轻语，她全速飞来，小蝶在她身边，两只小马呼唤着他的名字，到处找他。法瑞克斯朝他露齿一笑。“哎呀，瞧瞧，索拉克斯，她们来找你咯。”他乐呵呵地打趣道。索拉克斯懒得理哥哥。

为什么？轻语为什么来了？小蝶为什么也来了？她们来做什么？

又喊了几次，轻语总算看到了索拉克斯，她睁大眼睛，脸上露出宽慰的大大的微笑，用力一拍翅膀。索拉克斯从来没有见过这只小雌驹飞得这么快，她一下子变成一道残影，扑向他的怀中。索拉克斯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只来得及做好准备，伸出一只前腿。轻语撞在他怀里，力度过大，一马一虫都跌倒在地。索拉克斯惊叫一声，仰面朝天倒下，他找回呼吸，伸出两只前腿，紧紧抱住轻语，小轻语也抱住他。

“索拉克斯？这只小蝙蝠是来抓你的？要我帮忙吗？”法瑞克斯打趣地问，看着年轻的幻形灵挣扎想要起身，一脸恶趣味的表情。

索拉克斯狠狠瞪他一眼，轻轻把轻语从胸前推开，看向她的眼睛。她强挤出微笑，但眼里含着泪，做了个深呼吸，将一只前蹄放在他胸口。“我找到你了。”她轻声说道，从他的蹄子之间挤过去，又抱住他。索拉克斯像只鱼似地张了张嘴，这才也抱住她。

“轻、轻语，我...你来做什么呀？”他小声地问，但无论如何他不可否认的是，轻语来了他很高兴。索拉克斯甚至想都不想，便低下头，蹭蹭她的头顶。

轻语向后靠去，又抬头看向他的眼睛。就在此刻，小蝶也到了，脸上带着小小的微笑。她的眼睛落在法瑞克斯身上，笑意立即消失，换做略有些担忧的神色。但她还是飞上前来，在索拉克斯和轻语前一两米的位置落地。她与索拉克斯对视，笑容变得严肃起来。“索拉克斯...”她说，语气无法揣摩。

索拉克斯咽咽口水，向后缩去，生怕小蝶要因为他没有告别，匆匆离去，或是丢下轻语，而斥责自己。“小蝶...”他喃喃地回答，眼睛看看黄色的天马，又看看绿色的小夜骐。

小蝶呆滞的眼神持续片刻，笑容又恢复了。“轻语有话想跟你说，”她轻声说道，朝小雌驹点点头，“对不对，轻语？”

轻语抽噎一声，深吸一口气，又靠回索拉克斯怀中。“...你一定要走吗？”她柔声问道，索拉克斯轻轻前后摇晃。

他点点头。“我一定得走。我要把你哥哥救回来，我答应了你的，一定要做到。”他回答，轻轻抱紧了她，“我一定会信守承诺，一定会。”

轻语露出微笑，也抱紧了他，在前后微微摇晃中，获得了极大的慰藉：“你很在意诺言的，对吗？”

“非常在意。”

轻语轻声哼了哼，又向后靠去，完全从怀抱中挣脱，直直看向索拉克斯的双眼。“那就再答应我一件事，好吗？”她用能做到的最为坚定的声音说道。

索拉克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先瞥一眼小蝶，再瞥一眼法瑞克斯。他们都不说话，索拉克斯慢慢俯下身，与轻语面对着面。“是什么事呢？”他问，眼睛找向她的眼睛。

“答应我...”轻语的声音有些起伏，她停顿下来，克制情绪。大家都耐心地等着。很快，轻语的脸上露出坚定的决心，她接着说道：“我要你答应我，你也会回来。你去救我哥哥，得答应我，带着哥哥一起回来。”

一旁，法瑞克斯听到这话，微微睁大眼睛。他看看轻语，再看看索拉克斯，张大嘴巴。他调整双眼，看到空气中的爱意。真多。他看到几乎不透明的粉色烟雾包裹了索拉克斯和轻语。法瑞克斯在自己心中，感到了一点点嫉妒，但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情感。那便是骄傲。骄傲与认可。

索拉克斯看上去也被这个问题惊到了，他张大嘴巴。但大睁着眼睛盯着轻语看了好几秒，四下看了一遍，他总算合上嘴，朝她露出微笑：“好，轻语，我答应你，等我救出你的哥哥，我也会回来的。我们一定会一起回来。”他轻声说，将一只前蹄放在胸口，低下头，仿佛庄严肃穆的宣誓。

轻语露出大大的微笑，又扑上来抱住索拉克斯，幻形灵也满心地抱住她。两‘兄妹’分享着最后的拥抱时，小蝶将视线转向一旁的另一只幻形灵。“嗯...你是叫，法瑞克斯吗？”她指向他，问道。

法瑞克斯转头看向她，把头点了一点。“干什么？”他直白地问。小蝶微微瑟缩，缓缓上前来，以便与法瑞克斯小声交谈，不必打扰轻语和索拉克斯的拥抱。

“你会照顾好他吧？”她轻声细语。法瑞克斯只哼了一声。

“照顾好？小马，听着，他现在自己就能照顾好自己，用不上什么哥哥来保护了...”他同样压低声音回答，看向自己的弟弟，眼中露出钦佩的情感，“你看看他就知道了。”

小蝶看向索拉克斯和轻语，看到他们细细地感受着彼此的怀抱。她再看向法瑞克斯时，笑容舒展了：“他真的很关心她呢。”

“是...这小雌驹真幸运。”法瑞克斯回答道，笑意渐渐消散，“...他不用我保护了。现在，他才是那面盾。”

这回答令小蝶心满意足，她转头看去，轻语和索拉克斯正不情不愿地松开对方，后者站直身子，转向法瑞克斯。“好了...我们走吧，法瑞克斯。”他说，再朝轻语露出微笑，“再见，轻语，等我回来找你。”

轻语点点头，兴奋地快速一拍翅膀。“好！我等着你！”她尖声尖气地说，举起前蹄，戳了戳索拉克斯的鼻子。幻形灵高兴地笑了几声。然后，他看向法瑞克斯，两只幻形灵点了一点头，转身面向南方。然而，出发前，索拉克斯还有最后一句话要说。

“小蝶？”

她抬起头，没有预料到索拉克斯会对她开口：“嗯，什么事？”

索拉克斯回头看向她。“谢谢你...谢谢你做的一切。”他柔声说。

小蝶睁大眼睛，羞涩地微笑回应。“不用谢，索拉克斯。我会照顾好轻语的，别担心。”

索拉克斯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轻语。小雌驹看到他看过来，露齿而笑，挥挥蹄子，一颗白色的小虎牙露了出来。然后，索拉克斯不再多说，对法瑞克斯用力一点头。两只幻形灵飞入空中，振翅的嗡鸣声填满了空气，他们向南边，向坎特洛行去。那声音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遥远的天边。小蝶和轻语站在原地，站在帝国边境，目送他们离去，化为天边的两个小黑点，消失在远处的雪中。

一阵冷风缓缓掠过，她们蹄下的草沙沙作响，一旁一块木制标牌吱呀着。轻语小小声地嗫嚅，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再见，索拉克斯。”她轻声说，转身向城市走去，小蝶在她身旁，“我等着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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