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16章

“敌军来攻城了”，随着哨兵的一声喊，靠着城墙小憩的陆曜连忙清醒过来。

现在城内的士兵百姓们都将希望寄托在陆曜夫妇身上，觉得只有他们才能带领自己获得胜利，所以即使清楚这对假夫妇没什么经验和实力，卢威又不得不将陆曜拉到前方充数。

不过在此之前卢威已经做好了城头和城内的布防。并向陆曜介绍了大炮等火器的具体功能和射程。

陆曜举起刀剑大喊一声，“将士们准备”。话音刚落，敌军的炮突然冲着他投了过来，冲天的热气瞬间扑到他面门，一瞬间陆曜以为自己要被烤熟了，他连忙跳到旁边趴下。

接着他就感觉到左大臂处传来刺骨的疼痛，他借着城楼上的灯火，发现那处已经被炸药炸的血肉模糊。

“真的好可怕，差一点就没命了。”

几乎是陆曜被炸倒的呢刻，所以士兵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若是开局主将就被炸死了，这仗还怎么打?

他们的士气和斗争正在慢慢散去。

陆曜尝试着爬起来，却觉得浑身没有力气，他不停的暗示自己，起来，不能退，起来，不能退，想想你身后的人儿，必须站起来。

顷刻之间他身上好像真的凝聚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他站了起来，再次举起刀剑。

与此同时卢威已经下令要掌管霹雳炮的步兵进行攻击。

一瞬间火光漫天，不停的有士兵被炸飞。

两方火力交战，谁也没占到便宜。

而陆曜依旧坚定的站立在那里。他眼前好像总能看见一枚火炮正以惊人的速度像他袭来，下一秒他就会炸个粉身碎骨。

他不停的小声自言自语，“火炮你长些眼，别往我身上炸”。

突然他的手被人扯住了，谢宁瑶道，“跟我下去”。

刚才谢宁瑶混在城中士兵的队伍里，眼睁睁的看着火炮朝着陆曜飞了过去，冲天黑烟包裹着他的身子，他躺下了，她以为她再也没命起来了。

她的眼泪一瞬间就掉了下来，眼神呆傻的望着那里。一瞬间她心疼的厉害，再次体会到悔恨的滋味。

她不该带陆曜出来。

他们两个就是京城没吃过苦的少爷小姐，边关不是他们应该待的地方。

正当她绝望时，突然看见那个身影又站了起起来，而且站的笔直。

谢宁瑶飞速朝城楼上跑去，她不敢再抱着侥幸心理了，陆曜不是什么久经沙场的将军，他只是一个还未成熟的青年，这里不属于他。

陆曜却一把将谢宁瑶的手甩开了，他急道，“你上来干嘛？快下去，这里危险”。

谢宁瑶再次固执的拉住他，“一起下去”。

陆曜道，“娘子，此刻我不能退。咱们身后有那么多士兵和百姓呢。我要退了，他们就会认为我这个游击将军名不副实，我得让他们相信我。”

谢宁瑶简直要被顽固的陆曜给气炸了，“你本来也不是游击将军，要什么名副其实。赶紧跟我下来。”

陆曜叹息道，“若是在平时，我就跟你的了可是此刻我真的不能退。”

谢宁瑶道，“好，我陪你一起守”。

又是一枚火炮袭来，陆曜连忙将谢宁瑶推到一边，自己也赶忙趴在地上。

他再次拼尽全力站了起来，并将倒在地上的谢宁瑶拉了起来。

卢威边指挥边来到这里，小声对他们道，“你们快走，这里不知道能不能守都住，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们尽了最大的努力”。

陆曜不走，“我在他们心中是个英雄，如果我走了，他们就会认为我是逃走的，认为这场战打不赢，他们就不会拼尽全力去搏个出路，他们的士气就再难聚起来了”。

火药已经用完，敌人开始拿着刀拼。他们将云梯竖在墙边，极快的朝上爬。

陆曜挥舞着手中刀剑，将一人的脑袋砍下来，他看见那人的脑浆喷溅出来，随后脑袋无力的耷拉下去，随后身子再无力的掉了云梯。

他满脸都是温热腥甜的血。他用颤抖的左手将眼前上都血抹掉，又开始了下一轮的战斗。

他砍杀一个敌人后，怀安城内的士兵们士气大震，纷纷将爬上城楼的士兵砍下去。

但敌人胜在数量多，且不怕死，他们死了一个接着一个朝上爬。

撞门的声音响在众人耳边。

一个士兵对陆曜道，“将军，他们人太多，我们快守不住了”。

陆曜道，“守不住也得守，一个人头五十两，多杀一个人头多赚五十两”。

陆曜话音刚落，城中的老弱男子突然从城内各处涌了进来，他们手中拿着镰刀斧头，大声喊道，“我们来帮你们了，我们要守护住我们的家”，一队人赶上了城楼，与敌军斗争，一队人挤在城门后堵着门，不让云梯将门撞开。

城中青壮男子早已被卢威编入军队。此时出来帮助他们的百姓。老者以头发花白，年幼者身高才到陆曜的肩膀。

陆曜眼眶微湿的望着这一幕，突然觉得自己的一切坚守都有了意义。

这一幕同意震撼了城中守军，所以人的热血都被点燃，专心砍杀敌人。

谢宁瑶一连望着陆曜杀了三个士兵，她手中剑动了动，将一个快要爬上城楼的士兵砍下去。

剑刃滴血。自她持刀杀人这一刻起，她便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谢宁瑶了。

京城中的那个谢家千金姑娘，从此以后是一个战士。从前所有人都告诉她，身为女儿身，既不能上阵杀敌，也不能读书治世。所要做的是到了年纪安安心心嫁人，为丈夫孕育后代，从此以后待在内宅中守着丈夫和孩子过日。可如今她从前心中隐含的对命运的种种不甘都冒出了油头。有一瞬间她突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她不想过别人口中那个为她设定好的生活。她也想如男子那般活着。从前她总认为自己没有办法摆脱女子带来的身份束缚，可如今在战场上，她突然明白，她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得到，只要她有决心并且愿意去努力。

她也想像爹爹一样，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为大许的百姓做些什么。

她转头望向那群穿着布衣手拿镰刀的百姓。心中暗暗告诉自己，这些百姓是如此可爱，不是吗？

谢宁瑶的手都砍麻了，战争却依旧未止。

蒙古兵天黑时攻的城，阳光在人间洒下第一缕阳光时，城楼上一个口子出现纰漏，蒙古兵爬上城楼，与城楼上的士兵厮杀起来，越来越多的蒙古兵涌了上来。

陆曜与卢威等人被攻到楼下，百姓们扬起斧头镰刀拼命的砍着，他们有时杀了人，有时被人杀。

云梯撞击城楼的声音再次响起，城门出现一个口子，透过那个口子他们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蒙古兵。

谢宁瑶眼眶通红的望着这一幕。

他们是败了吗？

明明他们都这么努力。

城楼彻底被冲开，两方人马胶在一起。

陆曜觉得自己此刻已经成了机器，只知道抬起手杀人，杀人，他眼前看不见别的颜色，只是一片红。

又苦苦坚守了一个时辰，谁也没喊撤退。

因为当士兵们觉得无望时，他们能看见陆曜和谢宁瑶奋力杀敌的身影，他们总能想起谢宁瑶说过的话。

他们也想家人们为自己骄傲。

阳光高挂，将这幅炼狱般景象照的清清楚楚。

突然他们听到城外传来马蹄的响声。

城内守兵几乎绝望，本来他们就不是蒙古兵的对手，现如今蒙古兵又增多了。

谢宁瑶麻木的抬起头，朝城外看去，随后表情逐渐生动起来，沉暗阴郁的眼睛一瞬间亮起来，她挥剑将身前一个蒙古兵杀死，随后朝着城门外大喊，“弟兄们，援军来了，我们有救了。”

她随后她转向谢宁远的方向，眼含热泪道，“谢宁远，哥哥，哥哥。”

那骑着高头大马穿着一身银甲手持长剑的英武男子不是谢宁远是谁?

谢宁远顺着声音抬起头，等看清那个被血包裹的人儿是谁时，心猛的一突，差点没吓的从马儿上摔下来。

余净问，“那是你妹妹?”

谢宁远嗯了一声，朝敌军冲快速杀了过去。

这是余净第一次见谢宁远口中说了无数次的爱闯祸的妹妹。她立在那里，双眼抬起，盯着自己与谢宁远的方向，满脸的鲜血没有压住她面容的娇艳，而是将她衬的光彩夺目，让人不敢逼视。她眼眶极红极亮，仿佛下一秒就要流下泪来，可是里面却没有懦弱到的泪水，有的只是倔强与坚韧。

谢宁瑶的视线从余净身上掠过，随后开始对敌。

而余净没有错过那一眼，他只觉得咯噔一下，心里有根炫断了。

谢宁瑶的这一喊也怀安县内守军士气大振，而蒙古骑兵的士气则低迷起来。

带着蒙古兵冲锋的河柳望着援军，知道他们没有机会攻城了，此时不撤退也是白白牺牲，于是下令道，“撤退，保存力量”。

蒙古兵开始撤退。

突然谢宁瑶发现一直在她前方的陆曜不见了，她四下找寻，最终终于看见了他。

陆曜在朝河柳冲过去，随后趁着河柳带兵撤退背对着他之际，一把甩出手中的绳子将河柳扯了下来。

城内守军很快眼疾手快的将河柳拿下。蒙古兵正要回转身救河柳，就听见河柳喊道，“不要管我，快走，若是不服从命令，就算本将军回去，也会治你们一个死罪”。

陆曜极快的跑到河柳面前，用绳子紧紧将他捆住，冲着蒙古兵大喊，“拿你们军营里的女人来换你们的将军”。

在那群女人帮助陆曜的那刻起，他就坚定了要救她们出来的念头。

蒙古兵四下奔逃，怀安城守住了。

百姓和士兵们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谢宁瑶则朝着谢宁远的方向跑着，时隔三年她终于再次见到了哥哥。

谢宁远翻身下马，也朝着谢宁瑶跑去。

两人被挤在士兵中间，彼此紧紧抱住。

谢宁远斥责道，“你怎么在这？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你又胡闹?”

谢宁瑶擦了把眼泪，“哥，你别凶我，我知道有多危险，我差点就没命了”。

陆曜也挤了过来，打圆场道，“哥，你别生气，她只是想见你一面，岳丈将去蓟门的路封锁了，我们只能从宁远绕路，恰好碰到蒙古兵要攻怀安城。”

谢宁远还是生气，且这火越来越压不住，谁也不能理解他刚才看见妹妹在战场中有多害怕，他眼眶红了，“你还是长不大，边关是能随意闯的吗？你是不是还偷了爹的……?”

此时周围的百姓都围了过来，竖起耳朵听着二人对话，谢宁瑶一把捂住她哥的嘴，小声道，“哥，你别说了，我要露馅了”。

谢宁远一脸迷惑。

但很快有人给他解了答。守正热情的对他道，“你是陆夫人的哥哥?感谢你带着援军来救我们。陆夫人可真了不得，哥哥和丈夫都是一等一的英豪”。

陆夫人?谢宁瑶啥时候嫁人了。再加上谢宁瑶说的话，谢宁远想明白了。

不但私自跑出来遇到了蒙古兵，还私称自己与陆曜成了亲。

真不愧是谢宁瑶。

要是谢宁远知道他没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估计他连想提着大刀追去蒙古军营里大开杀戒的想法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