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遇江悠

大都城三月下旬，天气并没有往年冷，城外的梨花树已经结满了花包，一年一度的赏花节也即将到来，大户人家的小姐们都开始在铺子里定做起了赏花节的新衣服，街上也热闹非凡，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一大早江府也是十分热闹，几天前江家老爷子从皇城里带出消息，大都太子离畅快要从炤云国回来了，车队已经到了城西的李家庄，约莫着下午就能到大都，按照约定，离畅回城的第一站就是先来江府看看这江家小姐江悠。所以江家的下人们早早的就开始做迎接的准备，生怕稍有怠慢惹了老爷生气，免不了受罚。这太子离畅是国主离渊的大儿子，传言这离畅从小跟着国主走南闯北，练就了一身好本事，不仅文采了得，武艺也毫不逊色。大都的剑术一共分为三宗，三个等级，上宗都是一顶一的高手，其中几个最有名的在朝做御前侍卫，听说一人就能抵得上千军，最厉害的上宗曾以一人一剑杀破一座城池。二宗都是小门派别，每一派都有各自的绝活，虽然不如上宗的高手厉害，但他们的门路颇多，光是剑招就有上千种套路，每一种都变化多端，一般人根本参不透其中的奥妙，更别说与之过招了。下宗都是散人，虽无门无派，但各个也是身怀奇技。十六岁那年离畅凭借一人之力打败了大都上宗剑术高手后，离畅的名字也在这三宗里有了位置，短短两年间，就在大都剑术家中打出了一片天地，之后人人见他都尊称一声宗主。六岁的江悠被江相领着去皇宫曾见过这离畅一面，那时江悠还小，不小心闯入了皇子们练剑的地方，被离畅给刺伤，自那之后，江悠一直不喜欢这个太子。倒是离畅对江悠颇有好感，得空就会来到江府找江悠玩，但大多数都是被江悠给回绝。江悠是江家的独女，江老爷和国主离渊关系交好，双方给子女结下了娃娃亲，等着江悠满十八岁就把她许配给离畅。但江悠本人是并不喜欢这门亲事的，就算父亲说，她也只是当做耳边风，从不放在心上，甚至还扬言要自己选夫婿，还和老爷子打赌，说是如果自己找到了比离畅更好的夫婿，那这娃娃亲就不能作数。当然江老爷子是不同意的，和国主定下的事怎么能说变就变。江家是大都的名门望族，江悠的爷爷在朝为相也是说一不二的，眼看着这江悠马上就要过这十八岁生辰，约定的日子也即将到来，于是也催着江悠学些礼仪，以免日后入宫失了礼节。但江悠哪里听的进去，这不，听到离畅要回来，这江家小姐江悠坐不住了，心里盘算着该去哪里躲一躲。江悠心中一直着急，如果再不做些什么，岂不是真要嫁给这个自己并不喜欢的家伙为妻？也不知道江悠从哪里听来的，说是这离畅长大后，人变得得十分粗旷，眉毛有一指粗，眼睛豌豆那么大，嘴巴也像腊肠，性格也很固执，一不开心就喜欢责罚手下，所以人人都怕他，她才不要嫁给这种人。于是一大早江悠就准备好了行囊说是要去郊外踏青，但实则是为了躲开离畅。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匹马，江小姐不顾下人的阻拦快马加鞭离开了江府，一路向南很快便出了城。城外不远处是一条大河，河道很宽，河水并不湍急。这条河叫梨江，江悠从小就听祖母讲，这条河是大都的母亲河，贯穿了大都几千年的历史，河水的源头是在大都北面的九曲山上，九曲山是大都名山，那边灵气颇盛，自古就有灵兽盘踞，而从那里出来的水泽都有滋养生灵的功效，因此河边的植物都生长甚好。相传上古的时候，有一女子在这条河的边上种上了成片的梨花树，不知是因为种树人的细心照料，还是因为河水的滋养，梨花树长的也很茂盛，每年梨花盛开的时候，不仅十里飘香，景色也十分绮丽。江悠从小就很喜欢这片梨花林，每次来这里都觉得分外的放松，不同于在江府处处守规矩的日子，在这里她可以自由自在的做自己，可以大声说话，可以放声大笑，更不用为了迎合别人伪装成一副大小姐该有的样子，在这里她只是江悠，不是什么江家大小姐。而这片梨花林就好像也有灵性似的，每次她在这边小憩时，梨花的花瓣总会落满她的全身，像是生怕她着凉，为她盖上了一层薄被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些花瓣盖在身上竟然暖暖的。只可惜，这个时段，梨花还没有开，只是结了几个小小的花包。江悠将马拴在一颗梨花树下，自己走到了河边，用发带草草的把头发扎起，准备用清凉的河水洗个脸，才刚刚弯下腰，只见平静的水面上突然冒起了泡泡，江悠来不及躲避，就被扬起的水花淋了个遍。而随着水花从水里冒出了一个人，那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袖子还少了一只，胳膊上全是擦伤，头发散乱的披在肩上挡住了半边脸，但露出的另一半脸却十分俊俏。江悠的全身被水打湿，晶莹的水珠从发丝滑到脸颊，薄薄的衣衫贴着身体露出了身体起伏的曲线，此时正用惊愕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人。水中的少年对上了她的目光，那双眼睛清澈干净，里面仿佛隐藏着整片星辰，让人不忍转移视线。江悠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眼睛。少年先是一愣，僵持了片刻后，缓缓的从口中吐出了几个字：“你是……天上的仙女吗？”接着少年闭上了眼睛，身体也像是失去了支撑一样，扑通一声重新掉回到了水里。“喂！”江悠惊呼一声想要拉住他，却扑了个空，身子一斜，竟然也随着少年掉入了水中，溅起的水花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闪耀。不知何时，旁边的梨花树竟然开了花。坠下山崖的桑邑感觉自己并没有死，而是落入了水中，水流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根本分不清方向，在水中窒息的感觉袭来让他不停的挥舞双臂，但是不管怎么挣扎似乎都无法到达水面，突然他的身体被一个巨大的物体托起，向上浮起，他用手臂揽住这个大家伙，手掌触碰到的却是凉凉滑滑的鳞片，他很快意识到拖着自己的好像是一条大鱼。水中的窒息感让他的意识很快有些模糊了，最后他只是隐约听到那大鱼发出了人言，似乎是让他不要睡着之类的话，接着桑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模模糊糊中，桑邑似乎感觉到了一些光亮，脑海中依然是刚才落涯时的情景，慌乱之中他突然站了起来，周围满是梨花的清香味，他抬起头，刺眼的阳光让他的眼睛有些模糊，他看到了满树白色的梨花，还有一个身着梨色长衫，面容姣好的少女，正用惊愕的目光注视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少女的一刻，他的脑海里划过一些不属于自己记忆的画面，还是眼前的少女，只是目光要更清冷一些，她安静的依偎在一个相貌冷峻的男人身边，那时梨花刚好盛开，梨花树连成一片，宛若仙境。随即桑邑又恢复了清醒，周围的一切恍如梦幻，他觉得自己像是置身在云雾里，鬼使神差的，他将眼前的少女当成了天上的仙女。接着脑袋又是一晕什么都不知道了。再次醒来的时候，桑邑是躺在河边的一块平石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平石的旁边点了火堆，身上的衣服也没有那么湿了，他缓缓起身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又捏了捏自己的脸颊，确定并不是做梦，他还活着。下意识的他检查了一下衣服里放着的铜簪和六角古铜盒，却发现东西已经不见了踪影，刚想是不是自己落水的时候掉在了水里，却突然看到那个包着簪子的布包被丢在一旁的柴火堆里，而那六角古铜盒也歪歪斜斜的躺在泥水里。桑邑连忙跑过去捡起盒子，用衣服擦掉了上面的污泥，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和孙齐拼命从山洞里带出来的东西，怎么能随便丢在这里呢。一想到孙齐，桑邑的心中又是一阵酸楚，也不知道孙齐是否还活着。自从拿到盒子桑邑都没有仔细观察过，此时借着月光他看清了盒子的样子，这盒子虽然只有巴掌大小，上面雕刻的图案简直鬼斧神工，盒子周身的花纹看起来像是某种藤蔓花的图案，每一片叶子的叶脉都清晰可见，每一朵花的花芯上都镶嵌着一小块金色的石头，像是琥珀，晶莹剔透的，乍一看去，这花就好像是活着的，刚刚缓缓舒展了花瓣在月光下盛开了一样。盒子周身隐约散发着和那只铜簪一样的光泽，应该也是同一种古铜所制。盒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东西，桑邑想打开它，可盖就子像是长在盒身一样，纹丝不动。桑邑这才发现六角楞上有一个小孔，像是用来插钥匙的。看来没有钥匙是打不开了。“小乞丐，你醒了？”就在这时，身边传来了少女的声音。桑邑抬头一看，正是刚才自己意识模糊时见到的少女，而那少女手里拿着一些馒头走过来递给了他。“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吧。”桑邑接过馒头，道了声谢，然后询问道：“刚才是你救了我吗？”“不然能有谁。”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坐在了火堆边上，拿起几根柴火丢进了火里，接着又拿起了那个包裹着玉簪的布包准备一同丢进去。“别丢！”桑邑看到连忙阻止。“我刚才看了，就是一个破铜簪，而且你手里那个盒子也黑不溜秋怪难看的，这两个东西对你很重要？”江悠打开了布包拿出了里面的铜簪，对这火光又看了看，除了工艺比一般铜簪好一些之外，它就是个极其普通的簪子，也看不出什么稀奇。“那是……”桑邑欲言又止，本想说的话又憋回了肚子里，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提这两件东西的来历的好，以免多生事端，缓缓的说道：“那是我朋友送我的，很重要。”“是女孩子吗？青梅竹马？这是定情信物吗？”江悠把簪子放在手里晃荡着，然后又拿起来对这月光看了看，似乎想从上面看出些什么名堂一样。“不，不是，主要是朋友送的，所以很珍惜。”桑邑编了个有些蹩脚的谎言，自己都有些脸红。江悠盯着桑邑，然后又看了看这簪子，然后竟是插在了自己的头上，笑呵呵的将脸靠近桑邑，露出了自己的小虎牙：“好看吗？既然不是定情信物，不如送我吧，等我回去还你一个更好的。”被江悠这么一盯，桑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耳朵也有些微微发红，这是除了妹妹桑钰之外，第一个靠近他的女孩子，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和桑钰不同，没有桑钰的温婉，但却活泼灵动。桑邑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下的那双灵动的眼睛，眼睛里满是光亮，水汪汪的，白皙的皮肤在火光的映照下有些微红，像是擦了淡淡的胭脂，身上的梨花香让桑邑整个人有些晕乎乎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脸上很烫。“小乞丐，你脸红了！”只见江悠像是见到了这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然后重新坐到了篝火旁边。“不行，那簪子不能……”桑邑回过神，想要回簪子。“我叫江悠，江海的江，悠然的悠，你叫什么名字？”少女爽朗的声音打断了桑邑的思考。算了，暂时先让她带着吧，这么一支不起眼的簪子，说不定等一会儿她就不喜欢了，到时候要回来也不迟。“桑邑，桑木的桑，都邑的邑。”“这个姓氏很少见呀。”江悠说道。“是很少见。”桑邑回应到。“看你不像是大都城的人，你是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在水里？”江悠继续询问到。“我……我是从九曲山外的镇子来的，原本是要来大都拜师学艺的，可是路上遇到强盗，为了躲避他们不小心掉到了河里。”桑邑继续编着谎话，下意识的他隐瞒了关于古铜盒和山洞里发生的事。“那你可知道这里是哪里？”“不知道。”“这里是大都城南郊！”江悠说道。桑邑一惊，没想到他被水一冲，竟是直接冲到了目的地，这算不算是因或得福呢？“对了，你救我的时候，有没有见到其他人？”桑邑突然想起，和自己一起摔下山崖的还有水娘子，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没有，只有你一个，怎么，你还有其他伙伴在一起？”江悠询问道。“我们有三个人，我落水之后大概就跟他们失散了。”桑邑的脸上露出了失落的神色。“你别担心，或许他们比你先获救，此时已经在城里了！”江悠安慰道。桑邑点了点头，继续吃着手里的馒头，顺便还把那只古铜盒子重新踹到了怀里。如今自己平安来到了大都，水娘子和孙齐的身手也不差，或许真像江悠说的他们已经来了大都也不一定，与其胡思乱想不如赶快去城里，一来是去找黎元青拜师，二来也能打听一下他们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