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暂留大都

给炉子填上柴火后桑邑就和孙齐坐在一边乘凉，这三月中旬的天气没想到也这么热，记得往年这时候偶尔还会下几场雪，毕竟大都城地界在北方，气候是更冷一些的，兴许是这炉子的关系，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十分干燥，这才坐了没一小会儿，孙齐就已经汗流浃背，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个透。孙齐拿起旁边不知道谁放下的竹片扇扇了起来，嘴里还嘀嘀咕咕抱怨这皇帝离渊怎么不给他们找个凉快的地儿。“你说这土窑里都是些什么人。”这么长时间观察下来，除了刚才遇到的老头和那个白面具的奇怪家伙之外，还有一些个身着绿色长袍，脸上画着彩色条纹的人，这些人在窑子里也没有动作，就一动不动的站着，怀里抱着个土罐子，样子有些诡异。“都是江湖上的野路子锻师呗，这离渊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这些人，看到那些手拿罐子的绿袍子了吗，那是南蛮云更国的人，他们这些人与我们这些个吃五谷杂粮的人不同，那边的人都是吃木头长大的，诡异的很。”孙齐说着还打个哆嗦，显然不想多提。“那些人也会锻造？”桑邑看那些人自始至终都抱着个罐子，也没碰土窑里的炼制炉子。“谁知道呢。”孙齐撇了一眼那几个人，又是自顾自的扇起了扇子，“你也别管他们这些人了，你看黎泽那小子，黎前辈让他去烧铜汁，他可倒好，找人闲聊去了。”顺着孙齐的目光，桑邑看到黎泽正坐在一块石头上跟另一个叫黎正南的攀谈着什么，还手舞足蹈有说有笑的。之前听孙齐说过，这个黎正南和黎泽一样，在泷山也是小有名气的铸师，虽然都同属黎元青门下，但实际上各自也在谋者各自的营生，这黎正南在泷山开着一间铺子，主要经营的就是这铜器生意。那黎泽似乎注意到了桑邑的目光，收敛了笑容。他确实不喜欢桑邑，作为外姓的孙齐和桑邑，本就不该跟随师父学习他们的锻造术，尤其是孙齐，自古以来黎孙两家族一直水火不容，也不知道师父着了什么魔怔竟是收了他做徒弟，万一这孙齐是孙家一族派来的细作，搞不好会把黎姓族人害了去。就在这时，烧制铜汁的炉子突然蹭的一下冒出了大量烟雾，熏得人直咳嗽，而一直看着炉子的黎洪和黎彦二人此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桑邑和孙齐见状，连忙拿着铲子和铁钩把融铜的炉子给勾了出来，好在盛放铜石的炉子没有问题，是烧火的柴火出了问题。而刚才在聊天的黎泽和黎正南二人也被刚才的烟雾吸引了过来，看到地上烧了一般的柴火，黎泽小心翼翼的用夹子夹起一根来看了看，接着一脸怒色的冲着桑邑说道：“这就是你找来的柴火？你连干柴和湿柴都分不清吗？”“什么？”桑邑闻言，拿起一根自己刚才捡回来的柴火捏了捏，果然柴火湿哒哒的，就好像被人浇了水在上面，可自己明明拿的就是干柴，难道有人故意浇湿了柴火？桑邑想解释，却看到黎前辈也匆匆忙忙赶了过来，见状也没说什么，而是立刻吩咐黎泽二人重新去找柴火。“孙齐，你带着桑邑帮我去取一罐黑沼泥来。”黎元青说道。“是。”说着孙齐拉着桑邑就往回走。回去取泥的路上桑邑和孙齐说起了柴火的事，孙齐也相信桑邑没有说谎，他推测估计是这里有人不想让黎前辈的锻造顺利进行，所以才暗中阻挠，而且这里的锻造师鱼目混杂，有几个心怀叵测的人想要找麻烦也不是不可能，就让桑邑不要多想。取到了泥土二人便重新回到了土窑，将泥土交给黎前辈后，二人就坐在烧铜炉前查看，但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线索，好在损失并不大，黎泽他们也找来了新的柴火换上，与此同时，黎彦和黎洪二人也回来了，说是刚才看到其他人做出了很漂亮的铜器，就跑过去参观，一时忘记了时间。好在只是柴火被弄湿，问题并不严重，二人只是被黎前辈训斥了几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按照黎前辈之前的计划，制作铜杖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中，他们五个弟子来来回回的帮着打下手，忙里忙外的过了一个月。好在这一个月当中，并未再出现其他的意外，制作过程相当顺利。按照约定，铜杖制作好之后，由黎泽和黎正南二人代替黎元青将铜杖送往大殿，到时有离渊身边的亲信过来接取，也将神卷也一并归还二人。一大早，黎泽和黎正南二人就带着锻造好的铜杖去往了大殿，而其余两个弟子则是按照黎前辈的吩咐收拾行囊，待黎泽将神卷带回来他们就离开大都，回泷山去。可谁知道，黎泽他们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带回古卷，而是带回了离渊的传话。离渊说要让他们暂时留在大都，待神祠天宫彻底建造完工，神祠祭奠举办完成，他会亲自送他们离开，倒时连古卷一并归还。虽然态度还算客客气气，可他们住的地方还是站满了守卫，明摆着是在限制他们的行动。孙齐一听这话也有些生气，这不是出尔反尔吗。先不说这些守卫，都知道，这神祠天宫去年才正式开始建造，位置就在大都皇城正北方的山上，光是把建造材料全部运上山都得一年半载，要等神祠天宫建好，那不得等个三五年才行，这明摆着就是要把他们软禁在这大都城。“这堂堂大都皇帝怎么说话不算话，明明答应了师父铜器铸成就归还古卷。”黎彦气的直跺脚。“我看他就是欺人太甚，看我们黎家这些年本就因为氏族争斗损失惨重，根本无力与他对抗，就乘火打劫！我们现在在别人的地界上，简直就跟笼中之鸟没什么区别，也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黎泽也是愤愤不平。“你们也别吵了，既来之则安之。”一旁的黎元青虽然开了口，但脸色却并不好看，显然他也没有料到这离渊会出尔反尔，还将他们师徒一行人全都软禁在这大都城。“师父！我们总不能真的在这里呆上三五年，那泷山怎么办！我们黎家怎么办！”“黎泽，你带着你的师弟们去做我留给你们的锻造任务，孙齐，你跟我来一下。”看到师父一脸严肃的样子，其他弟子也不好在多说，纷纷跟随黎泽走了出去，桑邑也随着一起走出了屋外。桑邑坐在院子的凉亭里休息，孙齐已经跟黎元青在屋里呆了有足足一个时辰了，但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他一个人坐在这里也有些无聊，看四下无人，又拿出了那只六角古铜盒，他抚摸着上面的纹理，又是想到了自己来这里前江相的嘱托，如果说江相是离渊的人，那他应该就是为离渊寻找盒子的。可既然是为了让他暗中跟着黎元青寻找盒子的下落，为何如今又不让黎元青离开大都城，这说不通呀。但如果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盒子，而是黎元青呢？可黎元青身上有什么秘密会让他们设这么大一个局，骗黎元青从泷山来到大都。这恐怕还是跟这上古神卷上的秘密有关吧，毕竟上古神卷出自黎家，上面的锻造术跟器物的记载，也只有黎家人知道的更多一些，更何况是作为黎家族长的黎元青呢。如果这么说的话，那他们把自己安插在黎元青的身边又是为了做什么？难道只是为了让黎元青感到不安吗？可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让黎元青起疑对他们又能有什么好处？从目的上来考虑，黎元青也在寻找六角古铜盒，江相也在寻找，但黎元青因为神卷的原因是在暗中进行的，所以江相他们应该并不知情，可如今自己出现在黎元青身边就足以证明江相是一早就知道黎元青在寻找六角古铜盒！也就是说明在黎元青身边有大都的内细在！当然不排除巧合的可能性，但若算作巧合，那岂不是太巧了些。而且有还有一部分可能是，那日在采石队里还有人活了下来，以为是孙齐带走了古铜盒，这个消息一早就被传到了离渊那里，而孙齐一入皇城就被对方认了出来，因为孙齐的关系，他们定是觉得六角古铜盒已经到了黎元青的手中。这样一来就全都说的通了。这不是软禁，目的还是这六角古铜盒。他们并不知道六角古铜盒的准确位置在何处，所以只能让黎元青暂时留在大都，再花时间来寻找，但贸然派手下的人跟随会太过明显，但如果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那情况就不一样了，自己想拜师学艺的目的正是中了对方的下怀。碍于古卷的事情，黎元青定会先将自己收做弟子。桑邑顿时有一种像是被人当猴子耍的挫败感，明明以为自己耍了个小聪明，拜个师父学个艺，却反被人牵着鼻子走，若他不把盒子带给江相，恐怕他作为内细的身份也会被曝出，自己最后会被逐出师门。但若把盒子交给江相，那么自己也同样是背叛师门，良心上也会过不去，无论那种对他而言都是死局。他怎么早没想到这些呢！自己千辛万苦来到大都，本以为成为了黎元青徒弟会是件开心的事，可如今胸口却像是压着一块千斤巨石，让他透不过气来。桑邑如今只希望他的推测都是错的，矿洞里也没有人活下来回来报信，江相根本就不知道盒子已经在他们手里。这么想着，孙齐也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桑邑坐在亭子黎，挥了挥手走了过来。桑邑把刚才自己的推测和孙齐说了一遍，孙齐听后也是眉头一紧，开始回想起自己来到大都城的情况，那日他随黎前辈去大殿时似乎确实撞了一个士兵，当时他还觉得那人有些眼熟，还没来的及说话，就见那人像是撞见了鬼一样匆匆忙忙的跑了。被桑邑这么一问，他才想起，那人好像就是抓他们去采石队的那些士兵里的一个。孙齐记得那人个子矮，左脸颧骨上有颗痣，右脚有些坡，应该没认错。听到孙齐这么说，桑邑整个人仿佛坠入了深渊，这就完全印证了自己的猜测。看到桑邑突然阴沉的脸色，孙齐也有些不知所措。“桑邑你别吓孙爷，你这脸色很难看，是不是病了？”“盒子的事，你有没有告诉黎前辈？”桑邑抬起头问道。“哎呀，刚才一直在说别的事，把这事给忘了！”孙齐一拍脑门说道。“我觉得，先暂时不告诉黎前辈的好。”但这一切似乎也还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