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古楼业火（三）

只见躺在赤牙兽唾液里的六角古铜盒发出淡淡的红光，那红光顺着地面竟是形成了树枝状的红色脉络，那也红色脉络不停的生长，蔓延，将墙壁全部铺满，接着古铜盒上再次燃烧起了火焰，火焰中藤蔓花再次盛开，花朵中弥漫出红色的雾气，雾气越散越多，直至出现一个人形的轮廓。“师父……”桑邑立刻认出了这个人影。雾气中，一个白衣男子踏着红雾缓步走了出来，他双眸赤红，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两只异兽，周围的空气仿佛也被冻结了一般。不仅是桑邑，就连孙齐也愣在了原地。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还能见到他。小时候，在黑沼山，从野猪的口中救下他的那个人，就是面前的这个。接着他又走到那巨兽的身边，红色的眸子瞪了一眼异兽，两只异兽竟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吓得连连退后几步，压着桑邑的爪子也松了开来。断牙的赤牙兽也突然匍匐在地上，另一只更是低下了脑袋，不敢去注视对方的眼睛。此时黎追的身周漂浮着一些暗红色的光斑，仔细看去像是一些文字符号，又像是某种咒术的咒语，但桑邑看不懂，这符号很是眼熟，好像之前在楼下那张红纸上看到的也是这样的字。“孽畜，还不回到原处？”黎追冷冷的说道。“汝是吾等的王，吾等不敢不遵。”没想到那只异兽的口中竟然传出人言来。“那为何不动？”黎追道。“吾等奉命守在此处，便是在等吾王归来的一日。吾等再次镇守千年，护这楼中之物，不敢稍有怠慢。但百年前，有人将楼中古铜器取出，破坏了吾等的咒，吾等不得已与这楼同生共死，如今见吾王归来，吾等羞愧，请吾王解除吾等之咒，让吾等回归虚无。”异兽说道。“回归虚无？说得轻巧。”黎追道。“吾等自知无颜面对吾王，但黑暗漫长无际，吾等在此楼中千年，所尝之苦更是无人可知，宝物已失，吾等不求往生，只求回归虚无，吾等不想再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古楼中，生不如死。”异兽继续说道。“丢了宝物，还想求一死？岂能那么容易。”黎追冷笑，突然抬手一挥，身边的咒文刹那间散开，笼罩在两只异兽的身边，两只异兽还没来得及躲避，就被定在了原地。“吾等的王……”还没等异兽再说什么，两只异兽就被光芒包裹着，重新回到了平台的旁边，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看样子是重新被封印了起来。见异兽全部被封印，桑邑也艰难地站起身，捂着断臂的伤口，此时他因失血过多而有些昏沉。“是你救了我对不对！小时候，在山上，你赶走了那些野猪！”孙齐看着黎追连忙追问道，甚至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还有那只黑铜罐子，你是从那里面出来的，就和今天一样，那时也有雾气！”黎追撇了一眼孙齐，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而是径直走到桑邑的面前，看着桑邑的断臂，说道：“你这样下去会死。”“那你有办法吗？”桑邑说道，毕竟之前说过，如果他死了，黎追也活不了。“办法是有，但……”说话时，黎追看了旁边的孙齐一眼，似乎在提防着他。“但？”“每用一次，你我之间的联系就更紧密一分。”“什么意思？”“原本你我就是用魂绑在一起的，但我每修复一次你的身体，都会消耗自身的魂力，你也一样，每修复一次，你也会消耗自己的魂力，等我们的魂力都消耗一半的时候，你和我会融合成一个人。到时，你便不再是你，我也不再是我。”“什么意思？”桑邑不解。“你跟我，都会丧失自己的记忆，变成一个全新的魂。”黎追说道。“这咒术怎么如此刁钻？”桑邑不由说道，若是失了记忆，那岂不是会忘记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朋友，变成全新的一个人，那过去的自己跟死了有什么区别。“行了行了，再磨叽桑邑该流血而亡了。”旁边的孙齐倒是个明白人，连忙催促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黎追撇了一眼孙齐，接着身体开始发出红色的光芒，而桑邑的身上也出现同样的光芒，孙齐看到黎追的一只胳膊缓缓的化作雾气，消失不见，而桑邑的那只却开始修复，从森森的白骨开始生长，接着是血和肉，不到片刻的时间，手臂便恢复如初了。“那你……”桑邑也看到黎追的胳膊消失不见了。“我只是个魂体，很快就能恢复，不用在意。”桑邑活动了活动自己的胳膊，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又询问道：“刚才那些异兽说你在这里存放了一个宝物，是什么？”“十二古铜器之一。”黎追说道。“就是传言中和六角古铜盒力量一样的古铜器？”桑邑问道，虽然之前就听说过，但毕竟是传说。“嗯。”“光一个六角古铜盒就整出这么多事来，这样的东西弄出十一个，难怪会天下大乱。”这黎追当年到底是有多闲的无聊，要不是这六角古铜盒的出现，自己怎么会卷入到这么多危险的事情中来，还一次次的差点丢了性命，黎追他不愧是麻烦的源头，麻烦的制造者，甚至是麻烦中的麻烦。“这个我知道，这十二个器物各有各的神奇之处，功能也不一样，当年您拿着这十二古铜器可是叱咤风云，泷山之内，哦不，全十二古国之内，无人能敌呀！那是人见人畏，兽见兽跪啊！”孙齐开始拍起了马屁。“别拍了，都快拍出花儿来了。”桑邑呵斥一句，不知道为何，看到孙齐这副拍马屁的样子他就想说他几句。“实际上，我想让你帮我找回那十二古铜器。”“嗯？”桑邑疑惑。“那十二古铜器不是早就从这世界上消失了吗？这怎么找？好歹有点线索不是？”孙齐说道。“你找它们做什么？难道你还想继续……”桑邑没说完，但心里却有了不好的预感，难道黎追还想借助十二古铜器的力量复辟泷山以前的辉煌？“你不是想解除六角古铜盒上的咒吗？利用十二古铜器之间相互作用的力量说不定能洗涤这盒子上面的怨力。如今我力量不足，连自身都难保，唯有这一个法子，能让你摆脱我这个麻烦。”说道麻烦二字的时候，他还故意加重了力度，还微微地挑了挑眉。“那解除咒以后呢？你会怎么样？”桑邑有些好奇，如今的黎追是魂，若是咒术解除了，他是不是就会回到盒子里，不再出来？“我会消失，回归虚无，不用再受这盒子的桎梏，算是解脱了吧。”黎追的眼里露出了一丝寂寥，似乎这漫长的人生对他而言未有任何留恋。不知为何，黎追说出这话的时候，桑邑的心中竟会有一丝难过，或许是因为师徒一场的原因吧。“消失就消失，省得麻烦。不过，你这家伙还真是无情啊，刚才你的异兽属下求你让他们解脱你都不肯，如今自己倒是想获得解脱，狡猾得狠呐，坏，是真的坏透了。”桑邑毫不客气地数落道。“有你这样对师父说话的？”黎追说道，脸上还露出一丝笑意，似乎是见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我又没说错，你杀过人吗？”桑邑问。“你说呢。”“对呀，上古时期你手刃万人炼制器物，弑杀的异兽也不计其数，不是吗？”桑邑一本正经道。安静了片刻。“哈哈哈。”没想到黎追竟是大笑了起来，他看着桑邑，从这个少年的身上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人，当年也是这样，那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还真是一模一样。“这很好笑吗？”桑邑皱着眉头，很是不解。“你也是因为他这样才跟着他的吧。”黎追突然转向孙齐问道。“桑邑他呀……”孙齐似乎被说到了心坎，本想唠叨几句的，却被桑邑一瞪，收了回去，又说道：“害，桑邑你别瞪我，你说的话是没错，不过有时候呀，这人也很复杂的。”“有什么复杂，杀人放火是恶，偷窃是恶，挑拨离间也是恶，鸡鸣狗盗也是恶，都是不能被容忍的事，做了恶事的人，就要付出代价。”桑邑越说还越来劲儿。“好啦，我们知道了啦，小桑邑，不如我们上楼去看看，黎泽说不定已经上去了。”孙齐指了指不远处的楼梯，示意他赶紧上去。“等下，我去拿盒子。”桑邑说着站起身，走到了六角古铜盒面前，看着地上那些从盒子周身蔓延而出的数字状痕迹，问道：“这盒子我可以拿起来吗？会不会一动盒子，他们又全醒来了？”桑邑看了看周围沉睡的七只异兽，刚才的经历还历历在目。这些异兽若是再醒来，不免又是麻烦。“无妨。”黎追说道，“此楼乃铜石所造，我已用古铜盒上的力量将其同化，此楼不毁，他们便无法醒来。”桑邑将盒子从地上拿了起来，地上的那些红色痕迹全都消失不见了，而黎追也以一抹忽隐忽现魂的姿态跟随在桑邑的身侧。二人走上了楼梯，好在通往三楼的楼梯上并没有什么机关，来到三楼之后，眼前的景象却让桑邑迟疑了片刻。这间房间是罕见的圆形结构，整个房间中间放着一个石台，以石台为中心周边一共有十二个小的平台，每个小平台上都放着一枚玉盒。墙上还雕刻着壁画，看过这些壁画的内容后，桑邑更加确定，这与他那日在江家密室里见到的那些完全一致，这个房间除了中间的石台不是棺椁之外，几乎和那间密室别无二致。“哎？桑邑，你看那壁画上画的，不就是我们之前去的矿山吗？”孙齐指着其中一副壁画说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江家密室吗？那地方和这里一模一样。”桑邑说道：“师父，你造了两个这样的地方？”“这里我是当年用来存放十二古铜器的地方。”黎追说道。桑邑看着那十二个玉盒，传说里，十二古铜器已经消失，这盒子估计也是空的。“黎追大人，您当年把那十二古铜器究竟放在什么地方了，传说您死后那些器物也跟着一同消失了。”孙齐开口问道。但黎追却并未回答，而是飘到了中间的石台前，看着那石台出神。“桑邑，你过来。”“何事？”桑邑走到石台边上。黎追指着石台道：“打开它。”桑邑看着这石台，虽然疑惑，却还是用力的将上面的盖子推了开来，里面露出了一块浅黄色锦缎，看着像是一件女子的衣裳。孙齐伸手将那衣服拿了出来，一闻，上面还有淡淡的香味，也不知道这衣服究竟是何人的。“这里面，怎么放了件女子的衣服？”孙齐将衣服递给了桑邑不解道。而此时的黎追也皱着眉头，似乎也不知道这里面的东西会是一件衣服。“果然不见了。”黎追突然说道。“什么不见了？”桑邑疑惑。“鲛油。”“鲛油又是什么？”“这我听说过！是用鲛人身上的油炼成的，涂抹在皮肤便不会被带有咒力的铜器所侵。”孙齐连忙说道，“早年有很多人也在寻这东西，可以说这鲛人身上的油也是这世上唯一能克制血锻术的东西。”“这么说来，我想起来了，何宇辰说过他手上就涂了一种油，所以才不会被铜器控制。”桑邑想起那日何宇辰将那诡异的罐子放在自己手上时，罐子没有发生变化。“她拿这东西做什么？”黎追呢喃了一句，却被一旁的桑邑听到。“她？师父，你说谁？是这衣服的主人吗？”一听是女子，孙齐八卦的心也开始熊熊燃烧，立刻跑了过来，将手里的衣服递给了桑邑，说道：“这衣服一看就是女子所穿，不会是黎追大人您的情……”“江悠。”没等孙齐的话说完，黎追却说出了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