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谈(一)
邹郁没有接过陈希递来的冰块,她沉默地注视着他的双眼,良久之后,缓缓开口:“我不相信你。”
陈希攥着包裹着冰块的毛巾的手紧了紧。
邹郁又接着开口说道:“自从我昨天参加了那场拍卖会开始便怪事不断,从被人跟踪到闯入房间,一件接一件,皆因那场拍卖会而起。”
“而今那场拍卖会上出现的人碰巧住在我的隔壁,对我讲他曾与我年少熟识,想向我打探我父亲的消息,而我对这人全无印象。”她顿了顿,反问道:“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想?”
陈希把冰块摆在了邹郁的手旁,自己则坐到了她对面的沙发上,“我甚至会猜他是不是这一系列事情的始作俑者,只是为了问到最关键的问题。”
“解释不清了呗。”他自嘲道。
“但是周郁,你想过没有,万一真有那么一个人,找了你爸十几年,只为了确定他的安危,碰到你身陷险境,甘愿冒着风险救你。”
陈希停下来喝了口水,“而这个人,就因为你所谓的不记得了,他所做的事情就被怀疑成别有用心,你想过他会有多么心寒吗。”
邹郁沉默不语,但是心中已经有了一丝相信。
毕竟周郁这个名字,她已经十五年没有听人叫过了。
陈希见她不说话,又指了指她的右耳,“你右边耳下三寸,有一道半指节长的伤疤。那是你六岁的时候追野猫不小心撞到枣树上划出来伤疤。”
“周叔回家知道后当晚就提着斧子把那棵树砍了。”
邹郁摇了摇头,“我说过我十岁的时候生了场大病,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你父亲叫周建平,你母亲叫游絮,你们家以前一直住在烟台,你八岁那年周叔为了工作,带着你们举家搬到了大连。”陈希盯着她的眼睛,“就算你小时候的事情记不清了,你父母的姓名和这些重大经历你总该记得吧。”
“这些东西若是有心,其实并不难查。”邹郁说着,眼神却有了些闪躲。
“你耳朵上戴的耳钉是周叔买给游姨的吧。”突然陈希像是想起来了什么。
“当时你家刚搬到大连,周叔领了第一笔在新公司的第一笔奖金,就带着游姨去了那时最时兴的商场买了这对耳钉。游姨当时宝贝的不得了,只戴了一次就收起来不给人看了。”
邹郁闻言长叹了口气。
陈希说的这些与母亲给她讲述这对耳钉的来历时所讲句句相符。
连戴了一次这种细节都别无二致。
这些细节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或亲眼所见,外人是绝对调查不到的。
她此刻对陈希所讲已经信了大半。
“我真的没有恶意。”似乎是察觉到她态度有所软化,陈希又接着说道,“我只是想知道周叔九五年躲去国外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没与我们联系。”
“你们?”邹郁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陈希听到她这个问题先是一愣,紧接着苦笑道:“忘了你不记得了。”
“我们两家算是世交,在你我出生之前我们的父辈关系就已经很好了,我有个哥哥叫陈屿,大我三岁,大你六岁。
他十五岁,也就是我十二岁那年,我们父母在一次去谈生意的路上出了车祸,最终抢救无效。我俩当时都太小,根本无法接手父母留下的那一摊生意。
周叔听到后当即便拍板举家搬到大连,帮我们处理那些事情。
当时也有亲戚说他不怀好心,想贪图我们家家产,却都被周叔打了出去。
后来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也证明了,周叔确实是把我俩当自家孩子看,苦活累活脏活都是他在干,而陈屿只需要坐镇大后方一边享受着他带来的成果,一边摸索着学习公司的各种业务。
后来,陈屿对公司的经营逐渐上手,各种事情处理起来也都得心应手,周叔当时正在浙江开拓市场,本来打算做完这件事情就退出公司,把大权全部移交给陈屿。
却不想在那时出了问题。
因为业务的推广太过粗暴,所以得罪了当地的一些利益团体。
最初周叔以为对方只是一些当地的地痞流氓,本想着拿钱摆平,却未料到此举惹怒了隐藏在他们身后的大人物。
那个大人物当时便下令追杀周叔,还要把整个公司都斩草除根。
好在当时家里的亲戚都因为周叔帮着陈屿接手公司疏远了,加上公司的业务与后方研发是分开的。因此很幸运的是他们并没有察觉到陈屿和周叔的关系。
于是周叔便与陈屿商量,他先带着你们母女去国外躲避一阵,而陈屿则继续留在国内主持大局,待到风声过后,他再回来。
只是没想到,他这一去就是十五年…我们也就找了他十五年…”
陈希讲着讲着,眼圈就渐渐红了,声音也低沉了下来。
“我只想知道,周叔现在过的怎么样。”
邹郁听了陈希所讲,嗤笑了一声,开口问道:“有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