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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夜谈(二)

接过陈希拿来的酒,邹郁看都没看,直接对着酒瓶猛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酒液从喉咙一路灼烧到胃里,最后在她的身体里燃起了一团火。

陈希看她的眼神有点担心。

邹郁心里却满不在乎。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对酒精如此的依赖?

是她坐在窗边,冷眼看着母亲在自己的面前一跃而下,从她身体里汩汩而出的鲜血在地上开出了一朵妖艳腐烂的花时。

还是她独自一人被打劫,攥着父亲留下的那块手表不放,被连捅数刀,几乎在小巷里失血而亡时。

亦或是她面对着视人命如草芥的“上等人”捉弄,还能笑着拔出那支射穿自己肩膀上的箭矢时。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

她只知道她压抑了很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奔涌而出,叫嚣着,几欲把她撵碎。

“你既然这么想听后面的事,那我就给你讲讲。”邹郁又连着喝了几大口手中的威士忌,一点不易察觉的醉意慢慢攀上了她的眼眸。

“最初搬到伦敦的情形我已经记不清了,那时候我还在发烧,就连我当时怎么上的飞机都是后来别人和我说的。

不过后面的事我却记得很清楚。

那是我们家到达伦敦一周后,我的发烧突然神奇地好了。

当时我父亲就说要好好庆祝一下,但是我母亲却说正好一个月后是我的生日,不如到那时候再一起庆祝。

他也没反对。

后来的一天,他送我去社区小学上学。

从那天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她大口地灌着手中的酒,似乎想要麻痹自己,一大瓶酒很快就下去了一半。

“那天是个伦敦少见的晴天,我就站在学校门口等他来接我。我等了很久,等到太阳落山,等到学校里的教工都走光了,也没看见他。

最后是邻居家的凯西阿姨路过,见到我一个人站在学校门口,才把我领了回去。”邹郁长饮了一口,一瓶威士忌终于见底。

“那天离我十岁生日,只剩下不到一周了。”说到此处,邹郁眼神中最后一丝清明也被醉意掩盖。

“接下来就是噩梦一样的五年。

我母亲为了找他整个人都疯了。那几年只要她一不高兴就打我,用棍子,用尺子甚至是晾衣服的衣架。

后来邻居报警举报她虐待儿童。

你以为她就就此收敛了吗?

她用针。这么长的缝衣针。”邹郁伸手比量了一下。

“扎进去,藏在肉里,等到有人来检查的时候再拔出,外面看不出什么,可是真疼啊…”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邹郁变得不再冷漠少言,她开始絮絮叨叨讲那些以前的事。

“你以为她是故意的吗?她是真的疯了。她清醒的时候就抱着我一边哭着道歉一边用刀割自己。

到后来跳楼的时候她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皮了。

那时候她就站在窗边,跟我说让我要找到我父亲,说他只是被胁迫了不是自愿离开的。

她还一个劲儿地说她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自己。”邹郁好像有点记不太清当时的情形了,她边回忆边磕磕巴巴地继续说道:“后来她跟我说,小郁你要照顾好自己。

我没理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跳下去了。看着血从她身下涌了出来,就那么流了一地。

你说那时候她是清醒的吗?”邹郁看着陈希的眼睛,定定地问他。

陈希无法回答,他甚至都不敢直视邹郁的眼睛。

他不敢深想在那些年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让周叔不留痕迹地失踪。

又是发现了什么,让游姨精神崩溃,这般伤害自己从小疼爱的女儿,最后落了个跳楼身亡的结局。

一个本应幸福美满的家庭如今却变得的支离破碎,只剩下周郁一人。

而那些隐藏在背后的事情,是否又与自己和陈屿有关。

愧疚爬满了他的心头。

他突然就理解了邹郁刚刚的防备与冷漠。

而此时的邹郁正醉的厉害,所以并没有发现他态度的变化。

以前她很少在人前喝酒,因此也就没人见过她醉的模样。

而今天,可能是因为积压了十五年的情绪忽然爆发,加之一路以来紧绷压抑的状态,她在一个对自己来说尚还是陌生人的男人面前喝醉了。

尽管陈希所讲的话不论是逻辑还是细节都挑不出任何问题。

但是她依然不知自己曾在何时何地见过他,也想不起父亲是否在交谈中提过他。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他叫自己周郁呢。”在邹郁最后一丝理智消失之前,她在心里这样想到。

对这个被埋藏了十五年的名字,她有怨恨,但更多的依然是怀念。

“时取醉消愁。”邹郁举着已经空了的酒瓶,半躺在沙发上,对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碰杯。

陈希见她这副模样,连忙半哄半抢着把她手里的酒瓶夺了下来。

本来她手上就一片细碎的划伤,要是一不小心摔碎了酒瓶,估计又要添上几道。

陈希想着先去拿了被子给她盖上。

却发现她身量高挑,整个人窝在窄小的沙发里,挤的有些难受。

他轻轻地推了推她的肩膀:“周郁,周郁,醒醒…”

邹郁没理他,转身面向着沙发睡去,只给陈希留了个后脑勺。

陈希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起。

她要是这么在沙发睡一晚,第二天起来想必是会全身酸痛。

陈希抱着邹郁向卧房走去,感受着她的头就这么倚在自己的肩膀上,带着酒气的呼吸轻轻地擦过他的脸庞。

他的耳朵在悄然间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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