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不同

贾安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带着昨日写好的试卷赶到李承瑞的住处。

李承瑞早已等候多时，案桌上除了茶水，糕点，还有一张写好的试卷。

二人互相见礼，双方就面对面坐着，由阿沅和石竹互相交换试卷，两人查看起对方的答案。

李承瑞的思路还是一如既往的尖锐锋利，直指问题中心，颇有剑走偏锋的气势，这样的文风若是遇到喜爱他的考官自然是加分的，但若是遇到那种喜欢持重稳妥的官员，怕是会不讨好。

只是贾安见李成瑞的用词虽犀利，但也比以前委婉了些许，看样子她还是把林教喻的话听进去了的。

李承瑞这边则是觉得贾安的文风太过温吞，甚至有点双方不得罪墙头草的意味。

他指着贾安的试卷说道：“老五，你这答案是写的不错，但这文风实在太过中庸，师父说过的话，你全然不听的吗？”

贾安有些惭愧的说道：“自是记得的，只是我这文笔养成多日，要一下如师兄你这般犀利起来，怕是有些困难，倒是师兄你进步很大，连我都看出来，比之以前长进了不少。”

李承瑞自得的抬起下巴，就着贾安的试卷分析其他的缺点，贾安认真聆听，同时在遇到意见不同时，也会主动提出反对意见，二人甚至在同一个问题上你来我往的探讨了不下一个时辰。

若非天色渐晚，外面又敲起了锣鼓，只怕两人真的就要讨论一个晚上。

不止城中有宵禁，书院里面也是有的，贾安不打算在李承瑞这里留宿，就必须得赶在锁门之前赶紧回去。

他简单客套一句并打算离开，李承瑞则是拿出笔墨在他们分歧意见最大的那一道题上圈出来。

“今日探讨不出来，我们明日再来继续，这题必须得分出个胜负，否则我心里上不去，下不来，着实委憋屈。”

贾安也颇有不服气，他也认为自己的答案没什么问题，但若二人就这么僵持着，只怕探讨个三天三夜也谈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如这样，明天我们去请教师父，问问师父的意见，看看到底谁的答案最好。”

李承瑞丝毫不惧点头，答应贾安的比试，两人就这么较起劲来。

第二日下了课，二人前后脚赶到林教喻的住处，林教喻看着双方的试卷，抚摸着胡须，沉吟片刻后说道：“从试卷的本身看来，你们两个人作答的内容没什么问题，说白了，无非就是方向不同，写作的方式不同，产生了分歧，而这也是我希望你们两个感受到的。”

“这世间，文人千千万，并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们一样，哪怕你们是同出一门，照样也有不同的选择和见解。”

林教喻深沉的目光望去，李成瑞和贾安竖起耳朵倾听。

“你们两个要学会理解，这世上终究有太多的不同，老四，你不赞同老五的中庸，可老五也不一定欣赏你的锐利，大家偶尔探讨，有些争执相互辩论正常，但不可以因为这种不同就对你不理解的事情排异。”

“要记住，绝不可以用自己的理解去揣度其他事物，这是最不可取也最愚蠢的，知道了吗？”

贾安低下头，默默记住林教喻的嘱咐。李承瑞沉默片刻后，依旧不服输的问道：“所以在师父眼里，我与师弟谁上谁下？”

“在我眼里，你们两个不分上下，我不会主动评论到底谁的文风是最好，你们应该在自己擅长领域加以探索和钻研，让自己更上一层楼。而不是对于不同的领域争出个输赢来，因为你们两个本身就是不同的呀。”

李承瑞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但也比林激于当众，指出自己不如贾安要舒服多。

之后，林教喻又针对第一张试卷，两人的错处进行指导，今天的讲解也就结束了。

之后的数日，贾安和李承瑞时常会因为互相探讨答案而起争执，每当争论不下的时候，便会去找林教喻论个究竟。林教喻有时会赞同李承瑞的看法，有时也会欣赏贾安的观点，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各打50大板，不偏不倚。

因着要冲刺乡试，广林书院也进行了一次考试，所有想要参加今年乡试的学子都可参加，而学院则会根据排名的前100名，分别编成两个甲班，专门请各类夫子对这些要参加乡试的学子进行专业辅导。

贾安自然是要参加这次考试的，连续整整三天的考试，等待放榜的时间更是难熬，虽然这只是一次书院里的考试，但却关乎着能否进入乡试的资格。

没有能够进入前100名的学生，虽然也可以自行参加乡试，但缺少了针对指导，难免会落后于这些经受过丰富教导的学子。

三月十五这天总算到来，贾安站在人群外看着即将放榜的榜单，心里的忐忑说不出来。

阿江跟在贾安身边，如同当年在金陵要去看榜一样，他身先士卒的挤进人群，靠近案榜，就是想等榜单出来那一刻，快速找到贾安的名字。

阿沅看着那人山人海的样，不禁想起金陵时的情景，冷不丁的打个冷颤。

终于，书院里张贴榜单的老仆出来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老仆缓慢的走到榜案前，用浆糊涂满木板，然后依次将榜单张贴。

这期间，任学生如何焦急都没有一个敢上前推诿，只因过去有人仗着身份尊贵，抢先一步想要过查看榜单，却不慎打伤了张贴榜单的人。

书院当场就给这个学子进行了严厉的惩罚，包括不限于令其休学一年，罚款，抄书，还有各种意料之外的惩罚。

该学子的父亲得知自己的儿子做如此丢人的事情，回去之后也是狠狠的责打他，据说当场就被打的不成人样。

经此一事后，书院里再也没有人敢这么做。

老仆贴好榜单，颤颤巍巍的提着装满浆糊的木桶就走开了，周围的人等到他彻底离开，这才围上去查看。

你挤我，我挤你。阿江虽仗着身强力壮，挤到最前面，但还是免不了被人踩丢了鞋子。

等到他光着脚站到贾安的面前时，贾安被他这副惨样吓了一跳：“快坐下，你说你也是那么拼命干嘛呀？榜单就在那边，又跑不了。”

阿江憨憨一笑：“我这不是为公子您着急吗？”

贾安还想在教育一番被阿沅劝导：“公子，你想说教什么时候都可以，现在还是要听阿江说一下到底名次如何？”

“公子，我看过了，您排在第26名，李公子排在20名，彭公子差一些，大约在80名左右。”

听到自己的排名后，贾安不安的心总算落下来，他甚至非常高兴，以往自己每回考试都是在中游左右，好不容易考进了考前的位置，他激动的手舞足蹈。

“阿江做的好，回去以后赏你一个月的月薪，走跟我去向师父禀明这个喜讯。”

说吧，贾安便带着阿江阿沅前往林教喻的住处，半途中遇上了同样面露喜色的李承瑞，师兄弟恭维一番。

“恭喜师兄，考中了20名。”

“师弟也不差26米，也就比师兄我差六名而已，再接再厉，再接再厉。”

两人高兴的你来我往的恭贺一番，渐渐的才走到林教喻的住处。

老仆将二人带进去，正巧撞见林教喻正在烹茶。

两人对林教喻持弟子礼，随后一人去帮忙看火炉，另一人则是给林教喻递茶叶。

“师傅，我和师弟的名次都出来了，都考中了前30，这有赖师傅您教导有方。”

李承瑞欢喜的向林教喻转达这一喜讯，就等着对方的表扬，却不料林教喻沉默的继续烹茶，贾安有些不解，得知自己的弟子考的好，不是应该高兴吗？

李承瑞面上的喜色也渐渐淡下去，他在思考，莫不是自己方才的话语中哪里惹到林教喻生气了，可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来，还是说林教喻觉得他因为一点小成绩就沾沾自喜？

林教喻终于烹好茶，摆出三个茶盏，依次给自己两个徒弟斟茶。

二人见林教喻先饮一杯，自己才慢一步的拿起茶盏，慢慢的品名。

“我问你们这次考试是乡试吗？”

“自然不是。”

“既如此，那你们这么高兴做甚？还是说你们就认定这次考好了乡试就一定能考好，一定能中举！”

李承瑞顿时冷汗冒出，贾安也不惶多让，是了，确实太得意忘形。

“回去给我抄清净经30遍，好好静一下你们的脑子，进入甲班虽是好事，但也不要就此认定没有考中的学子，一定就是废物。”

“我以前就见到过这样的学子，没能考进书院设置的甲班，当时所有人都认为他应该在沉寂几年考下一次的乡试，但他却用最后几个月的时间拼命复习，最终考中了乡试前十名。”

贾安有些惊讶，真有这样的人存在吗？临时抱佛脚都能考的那么好。

李承瑞总有些不服，在他眼里，这种人就是投机取巧，平时不用功，一到关键时刻就奋发图强，可见根基不稳，注定走不远。

林教喻把两个徒弟的表情收到，眼神淡淡的将茶一饮而尽。